天都,北極峰。
在中央宮殿東北的一座院落內,兩道旖旎清秀的身影靜對著前方的一汪池水,漠然而立。
微風習習吹過,楊柳輕拂間,滿池碧水漣漪輕泛。那碧水倒印的身影,美麗而清秀脫俗,一如畫中仙子飄渺不真實。
各神峰的中央宮殿一般都只有圣靈者以上級別的人才有資格入住,但她們兩人卻是剛進入天都不久的新人而已,這在北極峰絕對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至于她們兩人為什么可以入住中央宮殿,完全是因為她們那不同凡響的身份,天帝的弟子!
半個月前,天帝便已經對外宣布,收軒轅馨悅和軒轅敏妃為親傳弟子。這是天帝自登上天帝之位后第一次收真傳弟子,一時間轟動了整個天都。據傳聞,天帝打算在祈天大典過后,便讓馨悅和敏妃入住通天峰。所有人都知道天帝收馨悅為真傳弟子背后的意義,這個意義便是——軒轅馨悅為下一代天帝的繼承人。
天帝繼承人的出現,讓沉寂了近萬年的天都再一次變得轟動起來,所有人都在暗下關注著軒轅馨悅,想要看看這一位天帝繼承人到底有多么優秀。而馨悅的成長也讓所有暗中關注她的人大吃一驚,半個月,她僅僅只用了半個月的時間,便一舉從仙渡境跳躍到了圣靈境,完全打破了當年軒轅青的記錄,成為天都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圣靈者。沒有人知道她快速升階的背后隱藏著什么秘密,只隱隱知道這似乎和她的天賦神通有關。
一陣沉寂之后,馨悅忽然開口說道:“姐姐,你從萬妖谷回來之后,心就一直無法保持平靜了……”
馨悅轉頭看著敏妃,眼眸之中流露出一絲關懷之色。此時的她相比于以前,在氣質上越加顯得飄渺出塵了,那一雙美麗的眼眸之中,閃爍著深邃而洞穿一切的睿智之光。
敏妃聞言身子微微一震,眼眸深處隱晦的閃過一絲黯然之色。
“我沒事……”敏妃望向前方的那一池碧水,避開馨悅的目光。此刻的她竟然發現,自己有些心虛了。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呢,難道是因為那個人……
馨悅微微一怔,心中越發覺得奇怪了,她還從未見過姐姐露出過這樣的神情。
“在萬妖谷里,發生了什么事情嗎?”馨悅柔聲問道。
敏妃勉強一笑,道:“沒有啊,我只是在為修行上的一些事情煩惱而已,你不要想太多。”
她知道,關于白阿可能已經身死的消息,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告訴馨悅的。不管馨悅的心里是否真的已經放下了對他的執念,自己都不能再說出來,那樣絕對會影響到她的修行的。
馨悅輕輕搖了搖頭,道:“非我想太多,而是姐姐你不想說的太多。姐姐,你不用騙我,我從未見過你如此心神不寧過,絕對不是為了修行上的事情而煩惱那么簡單。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告訴我呢,姐姐?”
敏妃一怔,轉頭看著馨悅,卻見她眼眸之中滿是擔憂關懷之色。
風,輕輕吹過,飛起馨悅額前的那一縷烏黑青絲。青絲飛揚間,不知道為什么,敏妃竟忽然間發現,馨悅的眼睛和那個人的眼睛是如此的相似,如此的讓人難以忘懷……
“因為……你是她姐姐……你死了,她會很傷心的……”耳旁,忽然又響起了白阿在那最后一刻所說的話,她心中一陣刺痛與酸楚。他到死的前一刻,想的都還只有馨悅,而馨悅卻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會不會覺得很難受呢……
不由的,她身體一震,心中一直隱藏著的那一股激動,猛然爆發而出。下一刻,她幾乎不假思索的便脫口而出道:“北宮白阿他可能已經死了……”
“什么?”馨悅如遭雷殛,身體頓時一震,臉色在瞬間變得一片蒼白。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了?”沉默了一陣,馨悅蒼白的臉色逐漸重新變得淡漠,眼中的那一抹悲傷也盡數收斂,仿佛并不怎么在乎這件事一般。但是,敏妃卻能清晰的感覺到她的聲音在輕輕顫抖著。她,終究還是放不下他啊……
敏妃開始有些后悔說出剛才的話了,但事到如今,就算自己不說,馨悅也一定會去查出來的。
輕輕嘆了口氣,敏妃的臉上閃過一抹憐疼之色。
“那天,軒轅青帶我和葉蘭她們進入萬妖谷,第二天便遇到了姜芷舞和白阿幾人,隨后,姜芷舞要我們幾人跟著她一起采集藥草煉制丹藥……”
敏妃慢慢將前幾日所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馨悅一開始還保持著淡漠的神態,但當她聽到白阿為了救敏妃而不顧自己的生命站出來同雙龍獸談判時,臉色不禁微微一變。到最后當敏妃說出白阿在最后一刻所說的話時,馨悅終于再也無法保持住淡漠之色,臉色再次變得蒼白起來。
“為什么,為什么他要那么做……明明我已經那樣對待他了……”馨悅身體不斷的顫抖著,兩行悲傷欲絕的淚水隨著她的喃喃自語悄然滑下,滴落至腳下的那一池碧水,泛起一陣輕微的漣漪。那水紋之中所漣漪出的,是誰的身影啊……
“他總是那么的傻……”馨悅哽咽的說著,隨即轉身向后走去。
敏妃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問道:“你要去哪里?”
馨悅背對著她,顫抖著聲音說道:“萬妖谷……”
敏妃大聲道:“你瘋了,祈天大典再過幾天就要開始了,作為此次祈天大典的圣女,你怎么可以在這個時候離開!”
“可是……”
敏妃低沉著聲音說道:“沒有可是,馨悅,你要記住自己的身份,你是圣女!”
馨悅一顫,驟然沉默了下來。過了許久,她才緩緩說道:“我知道了……”
說罷,她身上又再次釋放出那股神圣脫俗的氣質,緩緩向前走去,最終消失在了敏妃的視線之中…….
風,依如既往的吹著……
萬妖谷,沙漏之河。
經過整整一天一夜的調息,白阿才將體內斷裂移位的骨頭重新固定回原位,并將所有的淤血都排出,恢復了行動能力。
“咿呀……咿呀……”
睜開雙眼,頓時便看到了小天鹿關切的眼神。盡管小天鹿受的傷比白阿還要嚴重,但它那強悍的自我恢復能力卻遠非白阿可以比擬。在得到了白阿的丹藥幫助后,小天鹿僅僅只用了半天的時間便從昏迷中蘇醒了過來,然后一直守護在白阿的身邊。
“這么快就醒了?”白阿高興的抱起小天鹿,運起真氣查看了一下它的傷勢,發現居然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這不禁讓他再一次感嘆起小天鹿那強大的自我恢復能力。
“咿呀……咿呀……”小天鹿看上去很高興,不斷伸出舌頭舔著白阿的手背。對于調皮的它來說,這半天來一動不動的守在白阿身邊可是把它給憋壞了。
“呵呵,好了,別舔了,先把這幾顆丹藥吃下去吧。”白阿從乾坤袋中又拿出了幾顆丹藥,雖然小家伙的自我恢復能力很強,但那也是需要消耗大量能量的,若不是白阿之前給它喂下了大量丹藥,它也不可能好的這么快。
“咿呀……”小天鹿一看到丹藥頓時眼睛一亮,粉紅色的舌頭一伸便將幾顆丹藥全部掃入口中,用力咀嚼起來,完全是一副老牛嚼草的樣子。若是讓外界的修煉之人看到白阿如此拿丹藥喂寵物的話,肯定會大罵他是敗家子。但是對于白阿來說,他早已經把小天鹿當成了自己最親近的親人,即使給它再多的丹藥,他也不會感到一點心疼。
等小天鹿吃完丹藥之后,白阿開始觀察起自己這兩天身處的地方。
“看來自己是被這沙漏之河沖到萬妖谷的最深處了……”白阿有些疑惑的看了一下四周,發現這附近竟然很少有妖獸出沒。按理說以這附近充沛的靈氣,應該是妖獸們最喜歡的修煉之地啊,怎么會沒有妖獸選擇在這里修煉呢?難道,這和空氣中所充斥著的那股邪異之力有關?
隨著傷勢的逐漸恢復,白阿也發現到了這一帶的空間中充坼著一股邪異強大的力量,那股力量的屬性他隱隱感覺有些熟悉,好像跟他體內的那股天之詛咒的氣息有些相似,不過卻遠沒有天之詛咒的那么霸道和強大。
忽然,白阿那敏銳的感應能力又涌現了出來。隱隱之中,他能感應到前方似乎有一件寶物存在。而那件寶物所在的方向,正是那股邪異力量最強盛的地方。
猶豫了一下,白阿最終還是決定上前去看看。如果他猜到沒錯,前方的那件寶物應該是當年逆天之戰時遺留下來的,因為在天都的歷史上,除了當年的那一場逆天之戰,還沒有哪一次發生過外界的邪惡勢力闖入過天都。既然是逆天之戰遺留下來的寶物,那么經過將近一萬年的歲月侵襲,就算那里原本有危險,如今也應該差不多被漫長的時光消磨掉了吧。時光,其實才是最厲害的毀滅之力。這世上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抵擋得住時光的侵襲而不毀滅。包括……那曾經主宰一切的蒼天!
沿著沙漏之河一直走下去,白阿發現空氣中彌漫著的那股邪異力量越來越強烈了。而且,他還驚訝的發現,那股邪異力量竟然正無時不刻的侵襲入自己的體內。剛開始發現時,著實把他嚇了一跳,但他隨即又發現,那股邪異力量在進入自己的身體之后,竟然又被自己靈魂深處的天之詛咒強行吸收了過去,然后便徹底沉寂了下去。
難道那股邪異力量也是詛咒之力?白阿猛然醒悟過來,隨即心中一喜,既然自己體內的天之詛咒能克制住這股詛咒之力,那自己前去的危險不就更小了一分。
想到這,白阿原本緊繃的神經微微松了下來,隨即他又感應了一下小天鹿的情況,在發現那股邪異力量并不針對小天鹿之后,才放心的繼續向前走去。
在走了將近半個時辰后,白阿終于來到了那股詛咒之力最強烈的地方。盡管白阿心中早已有所準備,但還是被眼前的景象給震驚了一把。
只見前方的那一片大地,早已被一股巨力破壞的千瘡百孔,其中甚至有十幾個深達百丈的大坑。這些大坑無不是在戰斗的時候被人強行轟破的,在整片大地的正中央甚至有一條長達數千丈的深溝,將整片戰場劃分為了兩半。眼前的景象,簡直就像是世界末日降臨一般。
如此大規模破壞之力,絕對是遠超尋常御清的絕世強者才能造成的。而且,沒有人可以斷定,這里是整場戰斗唯一的戰場,畢竟那些強者之間的戰斗往往會頻繁的變換地點,如果這里僅僅只是那場驚天大戰的其中一個戰場的話,那戰斗者的實力就更加恐怖了。
“在那里!”白阿感應到了那件寶物所發出的強大氣息,一個跳躍向東邊那個最大的深坑跳了過去。
但是,結果卻出乎白阿的預料。在那個深坑的最深處,除了一具破裂的白骨之外,根本沒有什么寶物存在。在白骨的四周,灑落著一件古老的鐵盾碎片,那些碎片雖然很堅硬,但卻也不能稱得上是寶物。
難道是我感應錯了?白阿疑惑的皺了一下眉頭,忽然眼睛一亮,將目光鎖定在了套在那白骨手指上的一枚紫色戒指。在那枚戒指之上,他隱隱感覺到了一股空間之力在波動著,難道那枚戒指竟然是一枚罕見的納戒?
納戒,也可以稱為空間戒指,是通過某種秘法在一枚戒指上開辟出一個與外界完全隔離的獨立空間,用于攜帶一些物品,其意義和白阿身上的乾坤袋大致一樣。只不過,由于戒指的體積比較小,很難在上面鐫刻陣法圖紋,所以納戒的制作過程要比乾坤袋困難很多,相對而言也就比較稀少。如今在外界,擁有制作納戒技術的國家已經少之又少。
不過,讓白阿感到疑惑的是,前方那具白骨的主人在生前顯然是一個修為高深的絕世強者,這點從附近百孔千瘡的大地就足以證明。但是,這么厲害的一名強者,還需要佩戴納戒?一般來說,像這種修為高深的強者往往都會開辟出屬于自己的內世界,根本不需要用到納戒來儲存物品。而且,就算納戒很珍貴,但也還算不上一件寶物,白阿之前所感應到的那股寶物氣息絕對不是這枚納戒發出來的。
隱隱之中,白阿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這會不會是一個陷阱呢?但看了一眼那一具已經破裂的不成樣子的白骨,白阿不禁又自嘲一笑,自己未免也太小心了吧,一個已經死去了將近一萬年的人,還能做出什么對自己不利的事情呢。
雖然不相信眼前的白骨還有危險,但向來警惕的白阿還是小心翼翼的向白骨慢慢走了過去。
蹲在白骨面前,白阿頓時感覺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壓迫感。盡管面前的這個強者已經死去了近萬年,但其生前的強大威壓卻仍不被萬年時光所磨滅。由此可以想象出,當年這位強者擁有怎樣恐怖的實力。難怪他的骨骸可以歷經萬年而不化,真正的強者早已將一身骨骸鍛煉的猶如精鐵一般堅硬。
“咦,這是什么?”白阿忽然看到了白骨的左手壓著某件物品,那物品似乎是一顆珠子,散發著一陣微弱的光芒。
白阿伸出手探向那顆珠子,但就在他的手觸摸到那具白骨的剎那,異變突起。
轟,只見隨著一道黑色光芒的閃現,一股完全與現實世界相違背的邪異力量從白骨的額頭之中爆射而出,并瞬間化為一股黑色火焰涌入了白阿的額頭之內。
“逆火!”白阿眼孔驟然一縮,一股寒意瞬間從尾椎骨傳至全身。這股黑色火焰的氣息他太熟悉了,正是爺爺當初一直使用的逆火。
“啊……啊…..”逆火的闖入給白阿帶來了一陣巨大的痛楚,他可以的感應到那股逆火正順著經脈在自己的體內肆虐涌動著,所過之處將經脈內的所有光之能量統統吞噬干凈。而且,這股逆火極為霸道,其沿途所經過的經脈都被其硬生生擠裂。
不過轉眼之間,那股逆火便已經將白阿體內的所有光之能量基本全部吞噬干凈。隨后,它竟然再次向更深處那些尚未開辟的脈絡圖紋沖去。
“給我滾出去!”白阿大喝一聲,運轉起體內僅剩的一點能量撞向那股逆火,想要將其轟出體外。然而,逆火卻瞬間將其又全部吞噬掉。逆火一路之下,將白阿還沒有開辟出來的數十道脈絡圖紋統統擠裂。
“不行,再這樣下去的話,自己體內的所有經脈都會被其擠爆的,到時候自己必然難逃一死。該怎么辦,如何才能阻擋那股逆火……”
白阿痛苦的掙扎著,但卻根本想不出能夠抑制住逆火的辦法。身旁的小天鹿看到了白阿的異樣焦急不已,連連發出叫喚,但卻完全幫不了白阿。
就在白阿完全束手無策,即將昏死過去之際,他的靈魂深處猛然傳出了一陣顫動。
噗通——噗通,那股顫動,就像是遠古神魔的心跳一般,響震整片虛空。奇異的顫動聲中仿佛蘊含著某種神奇的力量,瞬間令白阿體內四處沖撞著的逆火為之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