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弗跪坐在床邊,慢慢削著梨子,
“大夫人被送回去之后,京兆尹聽聞了始末,幾乎氣絕,將大夫人關在別苑,聽聞這兩天咽氣了,身上打的傷全是爛的,收尸的時候腐肉腐水浸透了席子,沾在席子上扒不下來,最后是草席裹著尸體下葬的。”
江若弗將梨子切成小塊,
“京兆尹為官清正,一向要名,大夫人做出這種丑事,京兆尹是全然不管大夫人死活了,任由大夫人自生自滅,如此結果,正與我們放出去的傳言一致,大夫人就此病死了,誰也不知道里面的首尾,便可保全咱們江氏的名聲。”
江伯啟靠著床背,不過是半個月過去,整個人蒼老了十歲,此刻看著江若弗給他削梨子,卻有些忍不住動容,
“到底最后還是你陪在爹身邊。”
“從前…爹太薄待你了…”
江若弗將碗遞給江伯啟,沒接他的話茬,
“四姐姐本和端王世子有婚約,端王府被清剿成反賊,四姐姐一夜之間名聲敗了,本就尋死覓活,后來出了大夫人這檔子事兒,四姐姐一氣不想活了,一頭撞在柱子上,雖然救回來了,但已經(jīng)破相,恐怕這容貌就此毀了。”
江伯啟聽見江若弗提起江抱荷,咳嗽幾聲,不欲再聽,
“不要提她也罷。”
江若弗忙遞上茶杯,給江伯啟順著氣,
“四姐姐到底是您的血脈,外人看來還是您的嫡女。”
江伯啟大聲了些,
“別提她!”
江若弗拍著江伯啟的背,
“好,女兒不提她了。”
“爹別動氣。”
江伯啟看著江若弗,愈發(fā)心中苦澀,
“若弗啊,你恨爹嗎?”
江若弗的動作緩了下來。
江伯啟喃喃道,
“怎么可能不恨呢。”
“爹從沒有管過你,這么多年,你被幾個姐姐欺辱,我卻只覺得不過是小事,小孩子打鬧一場,不值當為父出面,如今想來,卻是你受苦了。”
江若弗聽著江伯啟感概,卻不做聲。
江伯啟蒼老干啞的聲音緩緩道,
“現(xiàn)如今,你出息了,你是咱們江家第一個封爵的人啊,太后娘娘給你撐腰,你還和丞相家定了親,滿京城誰不高看你一眼?”
“往后,你的日子就好過了,不用再吃苦了。”
江若弗靜靜地聽著,不做任何表態(tài)。
或許早幾個月,她聽見這些話會淚流滿面,會痛哭流涕。
但現(xiàn)在,這一切太遲了,她聽著已經(jīng)不起波瀾了,父親這個角色在她的期盼里,已經(jīng)沒了份量,她早已不會幻想父親會像天神一樣救她于水火,會擋在她面前保護她。
江伯啟喃喃道,
“你娘…你娘……”
江若弗追可道,
“我娘——怎么了?”
江伯啟要說什么,卻終究只是長長嘆了一口氣,
“這府里現(xiàn)如今只剩下你娘了,不知道你娘可恨我……”
江若弗越聽越覺得話里有話,而且,是她一直在找的真相,
“爹想要說什么嗎?”
江伯啟瞧了她一眼,卻只是搖搖頭,
“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