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孤煜抬頭看著天上那一輪明月,握著酒杯緩緩道,
“今年的滿月很是奇怪。”
美妾從身后抱住他,在他耳邊吹氣,
“哪里奇怪了。”
溫孤煜把酒杯隨手一扔,攬住了美妾,把頭埋進美妾肩窩里,低聲道,
“一點也不奇怪,你最奇怪。”
美妾吃吃地笑,溫孤煜將她打橫抱起,走向內室。
——
胡氏坐在高堂上,陳璟跪著,不發一言。
她手里拿著茶杯蓋子一搭一搭敲在茶杯上,
“沒了?”
陳璟眼角還有些潮紅,
“沒了。”
胡氏把茶杯放下,走到陳璟面前,把他扶起來,
“你該怎么樣就怎么樣,若弗的人品,我看得很清楚,不會因為她的生母身份微賤就輕視她。”
“不必擔心這些瑣事,這都是些不足為道的事情,我自有辦法將她的身份抬起來。”
陳璟頗有些意外地看向胡氏。
胡氏只是拍了拍他的手,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回去吧。”
“過段時間府里會有一個宴會,我會遞帖子給若弗,一切都自有著落。”
——
杜嬤嬤臨時被傳召入宮,一去就是幾天,卻更印證了江弘和朱氏的猜測。
太后娘娘,果然是要從江家選孫媳,不然不可能這么關心。
江抱荷剛剛被從佛堂里放出來,還在禁足中,而江蘭潛已經肆業。
只有江若弗和江茉引一同去族學。
誰知族學新設了一門女學,專門重新請了女先生來教授,遞了消息到內史府,告知江蘭潛回族學聽學。
三人坐在馬車里,除了江茉引嘰嘰喳喳說了一路,江若弗和江蘭潛都沉默著,只是時不時應一聲江茉引的話。
到了地方,江茉引先跳下車,接過侍女手里的書箱往族學里走。
江若弗要起身,卻被江蘭潛握住了手臂,
“七妹等一下。”
江若弗看著她,
“二姐有什么事嗎?”
江蘭潛笑得和善,聲音里卻帶著不安,
“我聽說溫家來給你提親了?”
江若弗淡定道,
“只是上門見了面,并沒有簽婚書。”
江蘭潛的表情卻沒有松動,她握住江若弗的手更緊,
“我昨日看見你和陳公子在街上了。”
江若弗復坐下,淡然地看著她,
“所以呢?”
江蘭潛握緊她的手,眉目皺起,
“七妹如果要嫁人,自然是專一一點好,不要朝三暮四,否則成婚之后,這樣的名聲傳出去也不好聽。”
江若弗掙脫了江蘭潛的手,語氣冷了幾分,
“這就不勞二姐憂心了。”
江若弗撩開簾子起身下了馬車。
陳璟她已經嚴詞拒絕,而溫清岑,她也是提親那日才記住了他的名字。
無非是看父母輩的意思決定是否聯姻,私下里,她卻是見都沒有見過溫清岑,朝三暮四這四個字砸下來,聽起來是這么回事,實際上卻是江蘭潛偏安一隅處于自己角度的肆意揣測,比起提醒,也許侮辱之意更甚。
連一直與自己關系還算過得去的二姐,如今也開始用朝三暮四來評價她了。
江若弗垂著眸子一言不發地走著。
簾子晃晃悠悠垂下來,江蘭潛的眸色與馬車內一同回歸黑暗。
她在黑暗之中緩緩握緊手。
憑什么,都是庶女。
江若弗的出身還不如她,卻能有這樣年輕的才俊爭著要娶她為妻?
左馮翎的嫡子,丞相獨子。
無論是哪一個,配江府的嫡女都綽綽有余。
溫公子和陳公子皆是才貌雙全,人中龍鳳。
為什么這些青睞全都落到了江若弗頭上?
憑什么江若弗一個娼妓之女,竟然能有機會選擇這么好的夫婿,她卻拖到十八歲都嫁不出去,沒有人上門為她提親求娶過,更沒有人第一次上門就拿著足夠傾養半座城池的聘禮來娶她。
江若弗卻不費吹灰之力便有人趨之若鶩,哪怕她出身難堪,粗陋畏縮。
只是靠著生得美貌,就引人注目。
像她那個下賤的娘一樣。
小玉提著書箱跟在江若弗身后,江若弗一進來,眾人都看向她。
一是驚艷,凝聚在她身上的目光都驚慕交加。
但緊接著,認出了她身份的人便開始竊竊私語,有幾句話傳到江若弗耳邊,慣是冷嘲熱諷的語氣,還故意說得緩慢叫眾人聽清楚,
“難怪眼熟,原來是江若弗啊。”
“那可不,明云羅的女兒現如今倒是生得有幾分像萬人劫的樣子了。”
“還看什么,沒得看了她做作的樣子自己惡心。”
“前幾年不見她來,現在都及笄了快肆業的時候倒來了,這是來找夫婿的?”
眾人低聲竊笑,心中鄙夷。
族學雖然是江氏的族學,卻也有不少其他姓氏的子弟,因為仰慕江氏風骨,特地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了江氏的族學里。
這幾聲嘲諷下來,那些好事卻非江家人的學子也心中有了幾分模糊的猜測,主要還是驚嘆于江若弗的美貌,
江家竟然還有這樣的美人?
江若弗始終面色平靜,小玉低聲道,
“小姐,您想坐哪兒?”
“要不坐窗邊,離那些人遠一些吧。”
小玉剛說完,江舒云就進來了,她看見江若弗,眉眼帶了笑,干脆爽快道,
“我早聽說你要來,特地昨日給你空出了一個位置呢。”
江舒云拍了一下旁邊的位置,
“你就坐這吧,你來的晚,我怕你跟不上先生的授課,坐在前面能聽清楚些,方便你跟上。”
江若弗點點頭,
“多謝。”
小玉將東西放在那個位置上,忐忑道,
“小姐,那小玉先出去了。”
江若弗點頭。
小玉一步三回頭地看向江若弗,眸中俱是擔憂。
江若弗平靜地落座,無視周圍人或驚恐或厭惡的表情。
她身后的人在她坐下來的一瞬間馬上將自己的桌子后移。
像是嫌棄她是什么骯臟的東西一般退避三尺。
江舒云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略有些抱歉地看著江若弗,
“要不我離你近一些吧,這樣有什么不懂你都可以問我。”
江舒云忙喚來隨侍,
“幫我把桌子移進去一點。”
江若弗的手壓在她桌子上,她平靜道,
“不必了。”
“就現在這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