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弗道,
“是嬤嬤贊譽太過,若弗不過是耍了小聰明罷了,難登大雅之堂。”
杜嬤嬤贊許道,
“七小姐謙虛了。”
“過兩日要考的是糕點,各位小姐先回去準備準備。”
杜嬤嬤刻意看了江若弗一眼,
“七小姐的廚藝很是出色,希望這次也能出類拔萃。”
江蘭潛看向江若弗。
廚藝?
嬤嬤如何得知江若弗廚藝出色?
難不成,七妹私下里與杜嬤嬤有往來?
江蘭潛的心有些亂,她看著江若弗。
江若弗今日與往常衣著打扮差別并不大。
不過是發上多了一柄一見便知華貴的白玉簪子。
但卻面色冷白,唇如櫻桃紅綻,玉梗白露,那一雙眼睛勾人而漫不經心。
不過是全然露出了臉,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
所有人中,便是一眼只瞧得見她。
她生得太像明姨娘,除了出眾的美貌,連那股子不自覺的傲然高貴都像。
明明出身低微,眾人見著江若弗如今的樣子,卻只覺得她矜貴如王公之女。
江蘭潛握緊自己手中繡著蘭花的繡帕。
之前,眾人都說,自己是江府最漂亮的女兒。
因為這個,爹才一直讓她能跟著江抱荷去參加各種宴會,哪怕她只是庶女。
這個家中,四個女兒里就數她和江若弗處境最差。
如今江若弗要翻身了。
她呢?
江蘭潛的眸光愈發悲戚。
——
晌午沒過多久,江府眾人便聽聞丞相府的馬車又來了。
眾人忙去迎,唯獨江抱荷不敢去,生怕是要清算她推丞相公子入水的事。
卻不想竟是丞相府又送了些衣裳首飾來。
這一次,那些衣裳首飾并不只有素凈的,還有一整套華貴的南珠頭面,還有青玉頭面,鏤空銀絲包玉珠頭面,鴛鳥金翠。
比上次送來的還要華貴。
但卻是指名點姓說是送給七小姐的。
這簡直是在打江抱荷的臉。
江抱荷上午上課被冷落一番,下午又遭受這樣的折辱,一下扛不住,竟是蒙頭大哭起來。
而前廳里,江伯啟和送禮的嬤嬤笑著道,
“好好照顧若弗本就是下官分內之事,當然會為她思慮周全,照顧妥當,多謝丞相和夫人不計前嫌,愿意這樣照拂若弗,下官代小女多謝丞相和夫人了。”
嬤嬤皮笑肉不笑地應了。
她是胡氏的貼身嬤嬤,性格與胡氏恰好相反,胡氏對誰都溫厚,這位嬤嬤作為奴才,反倒是喜歡誰才和誰笑面相對。
所以直到看見江若弗來,那位嬤嬤才露出一絲真誠的笑意,恭敬而殷切道,
“七小姐!”
“夫人這兩日都盼著您再來府上做客,大人也常常提起您,贊嘆您氣度學識遠超同齡人,就連公子也說,月苑的月遂花長了小花苞,想邀您去住幾日,一同觀賞。”
“不知七小姐何時能再來丞相府做客?”
江伯啟聞言,眸中的驚喜壓制不住。
丞相府竟是這樣看重若弗?
從丞相到丞相夫人,再到丞相獨子,人人皆是掛念著她。
江伯啟忙替江若弗答道,
“若弗什么時候都有空,只要丞相和夫人想見,隨時都能過去。若弗也很是感念兩位的垂青和厚愛,也十分希望能見見兩位。”
嬤嬤的眼神有些奇怪。
她是問江姑娘,和江大人有什么關系?
但是江若弗在場,嬤嬤沒多說,還是那般親切地詢問,
“七小姐覺得呢?”
江若弗帶著得體的淺笑,
“多謝掛心,只是若弗上回跳入寒潭,這風寒還沒有全好,怕過了病氣給丞相大人和夫人,不敢貿然登門。”
江伯啟咬牙,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江若弗。
嬤嬤笑道,
“說起七小姐的病,老奴倒想起來,夫人還有東西讓老奴轉交。”
嬤嬤擺擺手,跟來的下人拿了幾個精致的木盒。
“這里面是一些補藥,七小姐千萬要好好養病,好好吃藥,切莫辜負了夫人的一片關切之心。”
江若弗看過去,那盒子打開著,一眼就看見里面長而肥潤的人參,還有一些靈芝等藥材,
“多謝夫人的美意,還請嬤嬤轉達若弗的謝意,待病情好轉,一定親自登門拜訪道謝。”
嬤嬤聞言,笑得合不攏嘴,
“這就對了,夫人可是盼著您來呢,夫人與您這一見很是投緣,時時都惦記著您,若是您有什么不便和難處,夫人吩咐了,您盡管登門求助,這一次您舍身救了公子,是丞相府的恩人,更何況您又曾經還馬于大人,可見您和丞相府是有善緣的。”
江伯啟聞言眸光又是一亮。
但江若弗這回在他搶話之前回答了,她平靜道,
“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這份厚愛實在是抬舉若弗了,若弗萬萬不敢攀緣。”
嬤嬤聽了這識大體的話,心里越發喜歡江若弗。
她作為夫人的奶娘,看著夫人長大,也看著陳璟長大,丞相府上下對她也一向恭敬有加,亦是胡氏的心腹,對于這次送禮,嬤嬤很是清楚這是什么意思。
夫人是替公子看上了這位江姑娘呢。
更何況,公子的態度那也是明晃晃在桌面上擺著的。
她這回來就是再探看探看,替夫人和公子摸個準。
現在一看,雖然這江大人不像是善類,但江姑娘卻是實實在在的榮辱不驚,是個落落大方的姑娘。
而且舍身救人,有情有義,
大義還馬,也是目光長遠,不拘小利。
若是嫁進丞相府,這樣的姑娘,必定能齊家。
而江伯啟也不是傻的,丞相府這樣對江若弗示好,他不可能只當做過眼云煙,
他深知沒有利益和需求,又不曾有深厚情誼的情況下,丞相府這么頻頻給江若弗做臉撐架子是什么意思。
而且嬤嬤話中提到陳公子時的促狹之意尤為明顯。
如果江伯啟這都看不出來丞相府是什么意思,那這么多年白混了。
江伯啟愈發覺得不真實,甚至想到了這一層也不敢妄自下定論。
明明以為要大禍臨頭,卻沒想到這個七女兒竟然將禍事變為福事。
他都不敢隨意妄想把自家的嫡女嫁給丞相府的獨子。
這個七女兒卻能讓丞相府為她出頭,替她思慮周全。
丞相府的意思再明確不過。
江伯啟看著江若弗送走丞相府的嬤嬤。
都有些飄飄然。
他家中,或許馬上就會出一個丞相的兒媳。
如此一來,他會和丞相做親家。
江伯啟這么想著,都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看看是不是真的。
江若弗折返回來,低聲道,
“父親。”
江伯啟心情和悅,對江若弗說話的語氣都格外和藹,
“近來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都和為父說,爹能做到的一定給你辦到。”
江若弗嘆了一口氣,低著頭,似有些委屈道,
“沒有旁的,只是看了這些衣裳首飾,更想起那一柄紫玉簪子,四姐迄今還沒有還給我。可惜這么多簪子里,我獨獨喜歡那一支。”
江伯啟拍了拍江若弗的肩膀,
“沒關系,為父一定讓你四姐把簪子拿回來。”
這副畫面落在不知道的人眼中,恐怕只以為父慈子孝。
江若弗瞳仁黝黑,只是帶上幾分淺薄的笑意,
“不過四姐當初去哪都要戴著那簪子,想必是十分喜歡那簪子,她一時不愿意歸還也是人之常情,但這簪子不在女兒手里,就怕萬一哪日丞相夫人問起來,女兒無話可說,倒叫夫人誤會我們姐妹不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