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跑了一陣,凃球球徹底放松下來,直到付老師站在遠處喊他們開工,才依依不舍地沖著右手邊的樾朗說再見,簡辛寧扭動他的小身體把他轉(zhuǎn)到左手邊笑著說:“他在這里呢。”
接下來就順利了很多,凃球球和簡辛寧熟悉起來,沒事就粘著他繞著他,直到拍攝結(jié)束,還依依不舍不想得分開。
“叔叔你還會回來看我嗎?”臨走前,凃球球抓著簡辛寧的衣服問。
“會呀。”簡辛寧蹲**,揉揉他的頭發(fā)說:“等叔叔拍完電影就來看你。”
“真的嗎?”凃球球問:“那叔叔要去拍幾個月呀?”
“三個月。”
“三......二.......一”凃球球豎起三根手指興奮的說:“那很快!”
“對呀,三個月很快的。”
凃球球說:“那那,我能給叔叔打電話嗎?發(fā)短信也行!”
簡辛寧問:“你有手機嗎?”
凃球球說:“可以借付老師的,我如果表現(xiàn)好,他會給我用的!”
“那我把電話寫給你。”說著跑回去車里找了紙筆,寫下一串電話號,樾朗早已經(jīng)上車了,坐在一旁瞥他。
簡辛寧做著口型問:怎么了?
人猜人也就罷了,沒必要讓人繼續(xù)猜鬼,直白地說:“我還沒有你的手機號,讓個后來的小鬼捷足先登,心里不爽。”
簡辛寧眨了眨眼,握著簽字筆的手上一顫,抿著嘴角甜甜地“哦”了一聲。
小方站在車門外聽見動靜,扭過頭八卦地問:“寧寧哥,你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啊?”
簡辛寧耳朵有點紅,竟然沒否認。
“靠!不會吧!”小方一拍大腿:“誰啊誰啊?我怎么不知道,我說你最近怎么總是笑得甜絲絲的,素人還是明星,哪個公司的?是不是圈內(nèi)的呀?”
簡辛寧垂下眼左右偷瞄,最后緊張地看向樾朗,像是自言自語地問:“是不是......圈內(nèi)的呢?”
樾朗對上他期待的目光,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們之間相處的時間不長,但簡辛寧卻從來不吝嗇表達對他炙熱的喜歡,樾朗猜沒有人可以抵得住這樣純粹的感情,至少他不能,如果他還活著,他會立刻給出答案,但他已經(jīng)死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或許他錯了,他不應(yīng)該再過多的回應(yīng)簡辛寧的感情,他不應(yīng)該讓簡辛寧覺得,他可以天真的和一個靈魂談戀愛。
等了許久,直到凃球球跑來催著要電話號碼,樾朗都沒有開口,簡辛寧緊握的拳頭松了松,彎著眼睛下車,自顧自地說了聲:“是呀。”
從福利院出來到達火車站已經(jīng)晚上八點了,簡辛寧似乎沒有受到絲毫影響,還像往常一樣,坐在軟臥的包廂和樾朗談天說地,樾朗時不時回應(yīng)幾句,話越來越少,簡辛寧望著他始終看著窗外的側(cè)臉,漸漸地也沉默下來。
進組后的時間過得很快,林僑生沒有齊揚說的和藹,也沒有樾朗說的兇惡,年近四十,有著文藝中年對待藝術(shù)該有的嚴苛認真,無論大小角色一視同仁,沒有紅黑之分,只有好與不好,拍攝電影對簡辛寧來講是一次不小的挑戰(zhàn),他雖然進過各式各樣的劇組,但從來沒有體驗過這么高強度的拍攝,他這一步跨得太大,跟在后面跌跌撞撞,險些跟不上劇組的進度。
凌晨三點,簡辛寧回到酒店,房間里開著燈,卻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他睡不了幾分鐘,四點半又要趕去片場化妝,大多數(shù)人選擇在躺椅上瞇一會兒,但他還是想回來看看,他已經(jīng)很多天沒有看到樾朗了,就好像他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簡辛寧默默地走到桌子前,想拿出一點點樾朗曾經(jīng)存在的證據(jù),可除了那張自己手寫的火車票,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證明,他在房間里徘徊半晌,又關(guān)上門走了出去。
第二天有一場分量很重的打戲,林僑生坐在的攝像機前,緊緊地皺著眉,副導(dǎo)演穿著軍綠馬甲,帶著一頂釣魚帽,坐在他旁邊嘬著后槽牙說:“形體動作勉強還能過關(guān),但情緒真的不對。”
林僑生說:“這么拖著不是辦法,你讓他調(diào)整調(diào)整,先拍下一場。”
“啊?就不管他了?”
“還怎么管,該說的都說了,讓他自己想去,能拍就拍,不能拍趕緊換人。”
“別別別,我再去說說。”副導(dǎo)演喊了聲“cut”走到簡辛寧身邊,簡辛寧一身交領(lǐng)青杉,腰系云仙白鶴,手上提著長劍,對副導(dǎo)演微微鞠躬。
副導(dǎo)演委婉地說:“小簡啊,最近是不是累了?”
簡辛寧說:“謝謝導(dǎo)演關(guān)心,倒是沒覺得累。”
副導(dǎo)演說:“那你這情緒怎么越來越差了呀?”
“對不起我......”
“咱們先不說別的,就拿這一場來講,劇本里怎么說的?”
這一段算是男二號的高光時刻,下山歸來完美的化解了師門紛爭,得到了女主的贊賞,并邀請他一起舞劍,男二默默的暗戀女主多年,內(nèi)心雀躍不已,劍招所指滿是意氣風發(fā)神采飛揚,“還有眼神,小簡啊,咱們雖然沒有合作過,但我知道你這么多年也拍過不少戲,前些日子我都看了,真的是一部比一部演得好,我覺得跟喜歡的人在一起那種眼神如何表達不用我再去詳細的說了吧?你那眼睛得閃著光啊,那網(wǎng)上怎么形容來著?對對對,得blingbling的,你看看你現(xiàn)在......眼睛里空空洞洞的,跟丟了魂似的。”
簡辛寧再次不好意思的道歉,知道副導(dǎo)演已經(jīng)說得十分婉轉(zhuǎn)了,他獨自退出了鏡頭,把劍放在一旁,坐在古風古韻的木屋臺階上,片場的搭建的十分用心,窗欞小筑,石臺竹林,細細密密的雨絲落在飄著睡蓮的石槽里,滴答滴答的,驚得金尾鯉魚都躲了起來。
那樾朗呢?也躲起來了嗎?
簡辛寧不知道,可能是他病好了,腦子終于清醒了,這世界上哪有什么人可以看到靈魂?簡直可笑又荒謬,這段日子仿佛一場春秋大夢,可憐可悲,卻一點不值得心疼,人活著的時候沒本事去追,到死了,也只能靠著幻想過活。
算了,看不到也好,省得被人莫名其妙的注視,省得總是自言自語讓別人覺得是自己個傻子,時間可以抹掉一切,連網(wǎng)上的硝煙都漸漸平息下來了,他也會像大多數(shù)人一樣,忘記樾朗,忘記他曾經(jīng)來過,他的人生還很長,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他的病終于好了,他終于恢復(fù)正常了……
可是他為什么……為什么不覺得高興呢,他甚至想讓自己病得更嚴重一點……
雨越下越大,劇組被迫停工,工作人員都躲進了房間里,沒人理會簡辛寧,他將頭埋起來,似乎想一個人待會。
“你在干嘛?”
雨幕里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簡辛寧抬起頭,怔怔地看著站在他跟前的樾朗,嘴角輕顫地喊了聲:“前輩......”
樾朗抬起手,想幫他擦干臉上的雨水,可還沒碰到他的臉,又緩緩落了下去,他盯著簡辛寧濕透的戲服以,無奈地問:“你想好了嗎?”
“什......什么?”
樾朗說:“我沒辦法幫你撐傘。”
簡辛寧眼中瞬間起了一層水霧,哽咽地說:“我可以自己撐。”
“我也沒辦法幫你擦眼淚。”
“我......以后不會再掉眼淚了。”
樾朗說:“我不能親你,也不沒辦法抱你。”
“沒關(guān)系。”簡辛寧說:“我不要這些,只想你繼續(xù)留在我身邊,讓我一直看著你。”
“但我可能,會隨時消失。”
“那我們能不能……把每天都當成最后一天?”
樾朗溫柔地問:“你確定嗎?”
簡辛寧堅定地點頭:“我確定。”
嘈雜的雨聲里摻著樾朗認真的回答,他說:“那我現(xiàn)在,就是你的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