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之間,還用得著說這樣見外的話嗎?”淑妃用手戳了戳顏凝霜的腦袋,戲謔道,“你再這樣, 我可要生氣了。”
“嘻嘻。”顏凝霜見淑妃這樣,撒嬌道,“不氣不氣,氣壞了身子,還怎么給皇上生孩子啊。我可是答應你,要幫你完成這個心愿的呀。”
“你呀,口無遮攔。這些話,可是眼下說得的?”淑妃搖了搖頭,“別忘了,柳嬪剛剛流產。”
“流產?”顏凝霜嗤笑道,“你若信我,明日請了劉御醫陪姐姐一同去給柳嬪請個脈如何,保準藥都沒到,身子就好了。”
“怎么,你懷疑這里頭有文章?”淑妃知道顏凝霜不是個無的放矢之人,沒有九成把握,她是萬萬不會說這樣的話來。
“起先只是五成懷疑,現在卻是肯定。”顏凝霜怕淑妃不信,便將自己那日給柳嬪把脈的事情一一細說了遍,“柳嬪身份低微,靜嬪又是個蠢的,合其二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做出這樣瞞天過海的事情來,更是想不出如此陰毒的法子來嫁禍你我。那個寧貴妃肯定與此事脫不了干系,所以,揭穿柳嬪假孕不是關鍵,更重要的是要找出那個孕婦。在這深宮之中,還能鬧出這樣私相授受的丑事,不是傷了皇上的臉面,又是什么?是何人可隨意混進后宮?又走的什么渠道?誰又是與他里應外合之人?你要往下查,狠狠得查。這樣順藤摸瓜,就算不能徹底扳倒寧貴妃的勢力,也能拔了她為非作歹的虎牙。”
顏凝霜說到這里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她自認自己不是狠毒之人,事事睚眥必報,但面對這個三番幾次陷害自己的寧芙蓉,卻是真的忍無可忍。
有些事情,有些人,不會因為你退一步,就放過你。
你越是躲,人家就越囂張。
這也是她那日給柳嬪把脈,明知懷孕一事有假也不揭穿的原因。
與其除掉柳嬪這種不足為掛的戰五渣,還不如好好利用這次假孕的事情,把寧芙蓉給揪出來。
“好,我記得了。”淑妃點點頭,對比自己放在柳嬪宮里的眼線的呈報,心里便有了新的計較,“我明日會先尋個由頭把劉御醫召來肅寧宮,然后再領去柳嬪那。定不會打草驚蛇,叫她們提前做了防范。”
“寧芙蓉現在是小人得志,未必有娘娘如此警醒。不過,娘娘考慮事情能如此妥帖周全,自然更好。”顏凝霜嘴角輕勾,明亮的眼睛閃過一抹精光,“明日你去柳晴宮時候,順便把一個叫晴兒的宮女給抓回來。”
“你懷疑她是寧貴妃的人?”淑妃很快便明白了顏凝霜的意思。
“沒錯。那日,我給柳嬪開藥方的時候就留意到了。按理說,柳嬪宮里的奴才里,應當屬她身邊的那個貼身嬤嬤身份最高。然而那日我在她宮里,無論是對我的安排,還是其他奴才的指揮,都是一個叫晴兒的宮女做的主。那個晴兒的年紀不過二十多,在宮中資歷必然不久。她能如此掌控一切,只怕是背后有人。而那人連柳嬪也要禮讓三分,除了寧芙蓉,還會是誰?”
“那個晴兒若真如你所說的厲害,其身份肯定不是一個普通的宮女。她既然深受寧貴妃的信任。那樣一個心腹,只怕抓了也不會背叛她的主子。萬一再被她反咬一口,說是我指示她嫁禍于你,又當如何?”淑妃怕顏凝霜誤會自己惜命,不愿沾染麻煩才如此推托,連忙解釋,“我不是膽小怕事,不愿意惹禍上身。只是如今你能依靠的也就我一人,我若輕率行事,遭人陷害便再無人可救你了。”
顏凝霜寬慰笑道,“娘娘不僅聰慧,還心細如塵。怪我沒把話說全了。其實,除了晴兒,還有一個人,也是關鍵。你若抓到那人,再把她與晴兒單獨審訊,只善用計謀去訛她們,不怕她們中不會有一人上當。”
“此人是誰?”淑妃一聽,立馬追問。
“正是下藥之人。”
“名字?”
“這個嘛……”
“你呀,才怪自己沒把話說全,現在倒好,又賣起關子來了。若有什么線索,你直接說了就是。”淑妃假裝生氣,挑眉威脅道,“你再不說,我可真要走啦。”
“那人名叫云兒,也是柳嬪宮里的下人,這個宮女行事雖有幾分謹慎,但貪欲過重,比起晴兒來,更容易拿捏。”顏凝霜說得十分篤定,那是勝券在握的自信。
“知道姓誰名誰,想要把人找出來,倒是件易事,怕就怕……”淑妃有些欲言又止。
顏凝霜卻是胸有成竹:“你是擔心飛鳥盡良弓藏?”
“是啊。”柳嬪和寧芙蓉的計劃,已經成功,而云兒這個知情者,極有可能會被滅口。
“短時間內,她們是不會動手的,”顏凝霜挑了下秀眉,笑道,“不然,豈不就要引起懷疑,惹禍上身了?我猜啊,她們會將涉案的宮人偷偷監視,或是關起來,等到風頭過了,再隨便擇一個正當的借口除去。”
“若真如你所說,想要找到這名宮女的下落,怕是難了。”淑妃略感棘手。
“怎會?”顏凝霜故作驚訝地眨眨眼睛,“為了她的人生安全,我可是送了她一件寶貝呢。”
“噗嗤”淑妃聽她顛倒是非黑白的話,忍不住笑出了聲音,“就你心眼多,快說說,究竟是何等寶貝?”
“是一支簪子,看著普通,但簪內卻早早被我放了用溯回草磨制的藥粉。那藥粉對我們人來說是無色無味,對鳥獸來說,卻是異常香甜。我平日飼養的一只欒鶯,便是日日食用混了這種藥粉的鳥食。你讓紫衣把它給你送來。只要一日不再喂食它,它便會循著味道飛去覓食,以那宮女愛撿小便宜的心性,得了這么件奢華品,定會隨身攜帶,屆時,你派人跟著便能找到她了。”
“你老實和我交代,你身上到底藏了這樣的稀奇古怪的東西?”淑妃想到連養鳥玩樂這種風雅的事情,也會如此暗藏玄機。不得不佩服起顏凝霜的未雨綢繆。
“我若說我現在身上就有十幾種藥粉,你信不信?”
“真的假的?”淑妃連忙縮回手,怕自己不小心沾染了不該沾染的東西,又細細打量起顏凝霜的小身板。卻見她身上的宮女衣服十分貼身,不像是藏了東西的樣子。
“騙你的。我怎么可能藏得下那么多。”顏凝霜似是惡作劇的小孩,笑的無賴至極。
就在淑妃暗笑自己上當被耍之余,又聽見顏凝霜鄭重道,“最多就六種。”
淑妃聞言,不禁有些驚訝。一是驚訝她對自己的信任竟然足以叫她與自己說這些保命手段的秘密,二是驚訝她居然對自己的處境如此憂慮,居然要隨身攜帶各種藥粉才安心。
“雖然你醫書超群,想來這些藥粉對你并無大礙。只是,是藥三分毒。你如此日日貼身攜帶,也不甚妥帖。若是可以,能少帶就少帶,非要帶的,也選一些藥性不猛的才好。”
顏凝霜聞言,眼角有些酸澀。若是可以,她又何嘗不知,只是這宮里的日子真是步步驚心。她不得不防啊。
兩人彼此訴說一番心中的苦楚無奈后,又彼此勉勵了一番,終于引得外頭的侍衛不耐煩。淑妃再三叫顏凝霜保重自己后,便隨人離開了。
夜,再次寂靜下來了。
顏凝霜把淑妃送她的棉被展開,鋪好地鋪,鉆進去后,卻怎么也捂不暖自己的身體。
回想淑妃臨走前的勸她少用藥草的掏心之語,更是有些傷感。她也不知道為何,竟在第一時間想著的是——為何說這句話的人不是端木永裕。
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完美的把控好自己的感情,也相信只要離開了皇宮后就會漸漸地把他從心底里抹去。可直到這一刻,她才猛然發現自己這份喜歡居然已經漸漸深入骨血。甚至喜歡到她都不知道,自己竟在潛意識里對端木永裕是心懷怨懟。
怨念他明知道他的寵愛,對自己來說是禍非福,卻只站在他的角度給予,不考慮她要不要,能不能要。
這也是為何,王公公今日對她說的那番話,她才回了句高攀不起吧。
明明她可以假意迎合端木永裕,再暗自伺機逃宮。可她卻偏偏選擇了最難走的路,非要在這個鼠蟑亂竄,陰濕發霉的牢里熬著。
輾轉反側的顏凝霜絲毫沒有睡意。她望著窗外冰冷的月色,再看隔壁那個被自己用銀針刺了睡穴的靜嬪,不禁有些羨慕。
就在她琢磨著要不要也給自己一針時好睡去時,有細微的風流吹動到她身邊。
顏凝霜內心警鈴乍響,不禁屏住呼吸地凝神靜聽——有細微的腳步聲逐漸逼近自己!
她當機立斷,一個鯉魚打挺地從床上躍起。
還沒等她穩定好姿勢,一條黑黢黢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東西就朝著她的面部襲來。
雖然顏凝霜反應極快,但那個兇器來勢洶洶,她一個側身后只是堪堪避開被毀容的危險,自己右鬢角的那幾縷發絲卻依舊叫它給削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