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個時候,一輛出租車來到了村子路口,在那老漢身邊的不遠處停了下來,從車子里走出來一個女士。
只見那女士看上去大約五十歲左右的年紀,穿著一身藍底百花的連衣裙,肩上挎著一只黑色的坤包。
只見那女子來到老漢的身邊,俯下身去問道:“老師傅,我打聽一個人,這里有一個叫司馬藝的人。您知道嗎?”
聽了那女人的話,那老漢微微地一怔,抬頭看了那女人一眼,突然從青石板上跳下來,嘴里“啊啊”的大叫著,驚慌失措的逃跑了。
看著突然逃跑的那老漢,那女人十分詫異的站在那里,恍恍惚惚的,她覺得那個老漢似曾相識。
可是,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那老漢早就已經不見了。
聽說失蹤了多年的司馬藝的知識青年老婆回來了,晉莊的人們都蜂擁著向著司馬藝的家里趕去。一時間,司馬藝家的院子里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
認識司馬藝老婆的人要想知道她當年為什么熬私奔,不認識的人,要想看看這個傳說中的女人到底是長什么樣子的。
十多年的時間過去了,歲月易逝,光陰不再,物是人非,這司馬藝的老婆看著艷琴的這些舊物,不覺觸景生情,不住地擦拭著臉上的一行行的珠淚。
這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問君能有幾多愁,卻如一江春水向東流。
這時,一位司馬藝的本家兄弟擠上前來,看著她說道:“嫂子,這兒每個干凈地兒,讓俺家去坐吧。”
司馬藝的那位知識青年的老婆聽了,客氣的點了點頭。
這時,以前熟悉的一些人,都陸陸續續地前來看這位司馬藝的女知識青年的老婆了。大家相互見了面,先是寒暄著,接著邊吻她現在的生活怎么樣。
關于當年的事兒,誰也不愿意先提起來。于是乎,說著說著,大家邊一聲不吭了,陷入了十分尷尬的沉寂,最后只好紛紛借故離去。
就這樣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誰也沒有問出,這位當年司馬藝的知識青年老婆當年為什么要私奔?
而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也始終不見司馬藝的人影。
吃過晚飯,司馬藝的老婆說道:“咱們去山上看看。”
“俺陪你上去。”司馬藝的那位本家兄弟說道。
“不用了,那里我熟悉的很。迷不了路的。”那司馬藝的老婆婉言謝絕了他的好意。
上山的路還是當年的路,所不同的只是進行了修整,很多地方都鋪上了石塊,砌了石階,不像以前那樣坑坑洼洼的了。
半山腰上的松樹都已經砍掉了,種上了成片成片的果樹。
現如今,這里是櫻桃之鄉,每年櫻桃成熟,紅了的季節里,都要開一個櫻桃節,城里的人便會成群結隊的前來游玩采摘嘗鮮。
有些記憶已經模糊了,司馬藝的老婆再也找不到當年那塊空地的具體位置了。十幾年前那個夜里發生的事情,比噩夢還要可怕。
每當她響起這件事情來的時候,她便會一陣陣的戰栗,內心充滿了恐懼。
十多年之后,當她再度來到這里的時候,她依然感到恐懼,竟然開始渾身顫抖了起來,顫顫巍巍地,她扶著一顆櫻桃樹,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
此時,一陣陣的山峰習習吹來,空氣十分新鮮,坐在這個熟悉的地方,司馬藝的老婆不覺很有些感慨的想道:“我當年要是留在這里,也未嘗不是一見好事。現如今城里的人,一到周末,反而都喜歡成群結隊的道這樣的地方來,盡心地回歸大自然。自有一份城里人沒有,也不能完全擁有的愜意享受。命運有時不是完全不能掌握。”
此時此刻,這位司馬懿的女知識青年老婆,很有些后悔當年自己的一時沖動了。
會暗色的天目開始徐徐地降落下來了,天色漸漸地變暗了。一陣陣清涼的山峰驅散了一天來的悶熱。
周圍開始漸漸地平靜下來了。只是樹梢上的那些知了依舊在煩躁的不停地鳴叫著,叫的讓人很有些心神不寧。
這時,司馬藝的老婆站起身來,心里暗暗想道:“要是明天還是見不到司馬藝,我就直接會縣城的賓館。”
“都已經這么多年了,你還回來干什么?”正在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她的身后傳來。
這位司馬藝的女知識青年老婆猛然大吃一驚,轉過身來,看到的卻是一雙黑亮有神的眼睛。這雙眼睛對她來說太熟悉了,曾經無數次把她從夢中驚醒過來。跟十多年前不同的是,此時的這雙眼睛里,沒有了一絲的兇光。
此人不是誰,正是瘋子司馬藝。不知道他什么時候也已經來到了這里。這位司馬藝的知識青年老婆猛然大吃一驚,轉過身來,看到的卻是一雙黑亮有神的眼睛。
這雙眼睛對他來說太熟悉了,曾經無數次把她從夢中驚醒過來,跟十多年前不同的是,此時此刻的這雙眼睛里,沒有了那一絲的兇光。
此人不是誰,正是瘋子司馬藝。
不知道在什么時候,這司馬藝已經來到了這里。
“你不是已經瘋了嗎?”司馬藝的老婆冷冷地看著這個十多年來,未見一面的自己的男人問道。
“別提了。俺……俺是裝的。”聞言,這司馬藝突然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低下頭去怯生生的說道。
“中午見了你之后,你跑了。聽村里人說你瘋了這么多年了,我就猜到你是裝的。不然,你也不會躲我一個下午了。我回來干什么?你說呢?”司馬藝的老婆說道。
“俺知道我有罪。這么多年來,俺好幾次想結束自己的這條老命,可就是每一次都下不了手。”司馬藝低沉的說道。
“對我們,你可是下的狠手。我們雖然有錯,但也不至于要我們的命。可你……”司馬藝的老婆頗有怨憤的說道。
“俺當初是在氣頭上,俺覺得俺沒虧待你,你怎么能感觸那種事來?”司馬藝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遲疑了片刻,這才說道。
“自從我道這里來后,你一直帶我很好,要不然我就不會嫁給你了。可是你知道,就是因為結了婚,我不能回城了。那個男知青,他追求過我,對我一直念念不忘。她家里有關系,他答應幫我辦回去。為了回城,我,我……”司馬藝的這位知識青年的老婆想到自己確實又錯在線,說話的語氣也就緩和了一些。
“不說這些了。你是怎么樣活過來的?”司馬藝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問道。
“其實,那一次還是你手下留情了。你那一棍子,這時打昏了我,我醒過來時,發現我和他在一個山洞里,我大聲地叫喊著他的名字,可他真的死。滿臉是血,那樣子非常嚇人。那一刻,我想馬上下山去喊人,我沖到洞口,推開擋著洞口的那些樹枝,爬了出來。爬出來后,我就反悔了。我想我如果報了案,你肯定被槍斃,我自己也毀了,我干了那么丟人的事情,往后還怎么做人。于是,我就選擇了逃跑。”司馬藝的老婆說道。
“當時俺絕沒偶遇想要打死你們。俺只是想教訓教訓你們。可結果是下手重了。案怕被人發現,就把你們背進了那個山洞里面。第二天夜里,俺看到你不見了,俺以為你去保安了,可等了兩天,看到沒啥動靜,俺想你一定是跑了,回城了。過了不長的時間,縣里來人了,來問俺,俺就說你們私奔了,其他的什么俺都不知道。俺知道紙頭是包不住火的,俺一直在等著公安來抓俺。這樣過了半年。還沒有人來抓俺,俺想俺就裝瘋吧,這樣回敘能躲避過去。在俺瘋了的頭兩年里,來過幾撥人調查這個事情。看到俺是一個瘋子,他們還蠻同情俺的呢。”司馬藝一邊回憶著,一邊慢慢地低沉的說道。
“我沒想到你能裝瘋。難道你在良心上就過的去?”司馬藝的老婆鄙夷的看著他說道。
“過不去。俺常常夢見被公安槍斃了,然后就驚醒過來。這么多年過去了,一直沒人來抓俺。俺以為你早就不在人世了。因為只有你知道這個真相。”司馬藝低沉的說道。
“很遺憾。沒有如你的愿。我還活著。”司馬藝的老婆冷笑了一聲說道。
說到活著,司馬藝的老婆就想起了已經死去的那位男知青。不覺一陣悲痛襲上心來。她說道:“我利用了他,也害了他。他是無辜的,卻死了。我們是有罪的,卻都活著。這件事情,其實由我而起。”
“事情已經發生了,再也無法挽回了。說說這些年來,你是怎么過來的?”司馬藝聽了她這么說,他的內心似乎得到了一絲的安慰,然后就分開了話題說道。
“我父母沒了,也沒有兄弟姐妹,我能去哪里?我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我母親在廣州有一個遠方親戚,我就一路南下了。我出來的時候,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帶,就一路乞討著南下。路上發現我懷了孕,越走越艱難,走到江西的時候,遇見了幾個廣東的知識青年,他們的、幫我買了車票,帶我到了廣州。到了廣州我生下來一個男孩。”司馬藝的老婆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道。
聽到孩子,司馬藝的眼睛里就出現了鄙夷的神色,他在心里暗暗地想道:“那孩子一定是那個男知識青年的孩子。”
可是,司馬藝還是按耐不住的問道:“是他的孩子?”
“不是,是你的。只有半年的時間,怎么會是他的?”司馬藝的老婆說道。
聽說自己還有一個兒子,司馬藝突然一陣激動,竟然嗚嗚的哭了起來。
“在廣州,我沒有戶口,找不到工作。后來深圳開放了,我就去了深圳。在那里遇到了一個香港人看到我們孤兒寡母的,就一直接濟著我們。后來我就嫁給了他,跟著他去了香港。”稍停片刻,司馬藝的老婆又繼續說道。
“兒子呢?”這時,司馬藝停止哭泣問道。
“兒子在美國讀完書就留在那里了。只是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他的父親是誰。我只說他的父親在他出生前就死了。”司馬藝的老婆說道。
“不告訴好!……不告訴好!俺不配。”司馬藝猛地低下頭去,黯然說道,剛才的興奮勁兒頓時就飛到九霄云外去了。
司馬藝的老婆感覺出司馬藝內心的變化,就勸解著說道:“你去自首吧,自首能寬大處理。這么多年過去了,興許還能保住你這條命。”
聽了自己老婆的話,司馬藝凝住神,無比深情的看著這位自己這么多年,名義上的知識青年老婆說道:“自從俺知道你沒死的那一天起,俺就想一定會有一天見到你,但俺也知道,等俺見到你時,俺的死期也就到了。今天俺見到了你,知道了俺還有一個兒子,俺知足了。一切的經過俺都寫在一個日記本里,已經放在家里的桌子上,你去交給公安,真想就應該大白于天下了。”
聽了自己老婆的話,司馬藝凝住神,無比深情的看著這位自己這么多年,名義上的知識青年老婆說道:“自從俺知道你沒死的那一天起,俺就想一定會有一天見到你,但俺也知道,等俺見到你時,俺的死期也就到了。今天俺見到了你,知道了俺還有一個兒子,俺知足了。一切的經過俺都寫在一個日記本里,已經放在家里的桌子上,你去交給公安,真想就應該大白于天下了。”說著話,司馬藝用手指了指北邊的山峰繼續說道:“明天,在那座山下,你幫我收尸吧。”
說完話,司馬藝轉身就一溜煙地跑走了。
夜色中,一個黑影在膳食上面轉輾騰挪,身手敏捷,步屐迅速,很快就消失在山林之中。
在司馬藝的家里,確切的說,在他們曾經共同的家里,司馬藝的老婆找到了那個日記本。
那是一個七十年代的日記本,紅色的封皮上,用金色印著“為人民服務”五個字。翻開日記本,在扉頁上寫著這樣一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