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五溪鎮就有三家賣農藥和化學肥料的商鋪,喬初染跑了三次才買到葉面肥。
買完了之后,又根據老板的指示,去雜貨店買噴壺。
在鄉下,做農活的噴壺不難買,雜貨店一般都會有。
自從過年的時候去周朝父母那兒買過雜貨之后,喬初染下意識往那兒去。
到的時候,周朝的父母好像不在,倒是看到了上次跟秦慕州在縣城吃飯的時候,遇見的那個女孩。
喬初染稍稍一想,便知道了,曾經聽周朝說,他有個妹妹,年紀跟她差不多一般大,但初中成績不好,考不上高中之后就去中專了。
想來便是這位了。
不過,想起上次的事情,周春雨與秦慕州認識,還說什么去家里吃飯的話。
喬初染心有所感,與北城相距千里的五溪鎮上,周家父母能與秦慕州認識,關系似乎還不淺,只可能是因為周朝。
如此說來,兩人的關系應該是不錯的,但是為什么她以前跟周朝在一起玩的時候,沒有見過秦慕州呢?
整整兩年的時間。
喬初染搖了搖頭,沒有多想。
店鋪就是鎮上民居的格局,不算大,五六米寬,八九米深的開間,里面放了很多置物架,上面裝滿了貨物,居家百物日用雜貨,什么都有賣。
周春雨正坐在小小的賬臺后面,手里拿著個手機在看視頻,應該是一個電視劇,外放的手機傳出人物的臺詞:“那就賞夏常在一丈紅吧!就算用她的血,為宮里的楓葉積點顏色。”
今天不是圩日,集市上的商鋪也開門做生意,偶爾有人進來買東西,客人稀稀落落的。
有人買了東西,拿去狀態結賬,她就放下手機,收了錢,給人用袋子裝好。
驀地,她好像發覺了喬初染的存在,往門外看了一眼,看到喬初染嗎,立刻認出了這就是秦慕州帶著出去的人。
想起那天在秦慕州住的樓下的事情,周春雨的心情便不好。
她打量了喬初染兩眼,態度不太好:“你買什么?”
喬初染倒沒介意她的態度,走上去,笑了笑:“我買個噴壺,你這兒有么?”
周春雨沒吭聲,卻站起來,往賬臺外走,然后往店鋪的里邊去,沒一會兒就拿了幾個噴壺出來:“十四塊一個,你要哪個?”
她好像情緒不太好,對喬初染說話,語氣也奇奇怪怪的。
喬初染倒沒放在心上,撿了個綠色的:“要這個吧。”
她看了看店里,想著家里的狀況,又順便買了些日用的雜貨,最后放在賬臺上:“一起結賬。”
周春雨拿出計算器,算得很快:“一共五十八塊。”
喬初染從錢包里拿了一張嶄新的一百塊的紙幣交給周春雨,周春雨接過,看了一下,用一個夾子將大額紙幣給夾好,又給喬初染找了零錢。
喬初染收拾了東西,剛走出店門口,背后傳來周春雨兇巴巴的聲音:“等等!”
喬初染停了腳步,臉上不解:“怎么了?”
周春雨站起來,手里拿著一張嶄新的百元紙鈔,甩到喬初染的面前,聲音又高又尖銳,像是見到了仇人一樣:“你這人怎么回事啊,來買東西還給假錢,看著人模人樣的,怎么一點道德也沒有,幾塊十塊的也就算了,一百塊,你來訛錢的呢?”
喬初染一愣,周春雨顯然很生氣,臉上神色兇巴巴的,好像下一刻就能撲上來跟她拼命一樣。
她本來長得也是漂亮,是屬于比較張揚的那種漂亮,兇著臉的時候,顯得更兇。
一張嶄新的一百塊錢,被她捏住了一半,甩在喬初染的面前,看喬初染沒什么反應,氣勢更兇:“怎么,不承認?”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大,店鋪外路過的人都看過來了,方才兩個在店鋪門前的小攤上挑東西的人也看過來,甚至隔壁店鋪的老板也跟過來瞧熱鬧。
做生意的,最恨的就是給假鈔的人,這樣的事情,以前小鎮上時有發生,這幾年少見了,但有時候還是會有。
喬初染凝眉,雖然周春雨的態度不太好,但還是客氣道:“不可能給假幣,是不是弄錯了?”
周春雨冷笑一聲:“這錢你就剛給我,還有假的不成,敢給假幣你還不承認了是吧?”
喬初染聲音平靜道:“我給你的是真錢。”
周春雨被氣笑了,聲音張揚不饒人:“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以為我看不出真假?我這就給你看看!”
她拿了個驗鈔的小機器,往紙鈔上一照:“看到沒,假的,你還不肯承認,給了假鈔你還有理了,在我店里買了五十來塊的東西的,不但給假鈔我還得該你找四十多塊的,你這人怎么回事啊?”
隔壁店鋪過來瞧熱鬧老的板也趕緊過來:“我看看,我看看。”
對方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拿著周春雨手里的紙鈔對著光亮一看,再一摸,“哎喲,真是假的。”
她神色復雜地看著喬初染:“你這姑娘,怎么做這么缺德的事,看起來也不像這樣的人,你看看你穿得多好,怎么還來訛我們這些小商戶的錢呢?”
兩人的聲音都挺大,周圍圍觀的人,看到這里,也對著喬初染指指點點。
議論聲紛紛進入她耳中:“這人誰啊,看著穿得挺好的,怎么還給價錢?”
“還是一百塊的價錢?”
“真的,我剛才看到她給了一百塊,可新著呢。”
周圍的議論聲不絕,周春雨滿臉譏笑:“機器都驗出來了,還有人看見是你給的錢了,你還有什么話可說的?”
喬初染始終面色冷靜,“機器是驗出來了,的確也有人看到我給的錢是一張嶄新的一百塊,但這并不能證明,你手上的這張錢,就是我給你的那張,”
“這還不能證明?”周春雨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一樣:“這還不能說明問題?你有病吧你,哦,我認出來了,你不就是清溪村那個喬初染么,以前在鎮中學總考第一,還考上了北城的大學的大學生,國家教你成才,你怎么還做這種缺德事呢。”
周春雨這話一出來,周圍人議論的聲音更大了,更加不可置信看著喬初染:“這……還大學生呢,怎么這點小便宜也貪?”
“真沒教養,白上大學了?”
還有人捂著嘴巴偷偷說:“我聽說是在省城混不下去了回來種田的那個呢,哎現在的人啊,真是一個比不上另一個……”
議論的聲音再沒有克制,清晰地傳入了喬初染和耳中。
周春雨神色得意地看著喬初染,趾高氣昂:“這下你還有什么話可說的?”
喬初染眸光深深盯著周春雨看。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周春雨像是在針對自己一樣。
即便被這么多人圍觀,喬初染依舊非常鎮定,拿出自己的錢包,從里面拿出幾張一百塊錢:“這批錢,是我年前從省城的銀行領回來,準備過年用的,沒用完,我取的錢是連號的,行,你說這是我給你的假鈔,那你看看,紙幣上的編碼都是連號的,現在你要跟我對一下么,看這張是不是我給你那一張錢,或者,你再從你的抽屜里拿出別的紙幣跟我的對一下,看看有沒有我手上這張紙幣的前一個編號的。”
喬初染一句一頓地說:“即使我之前給了你一張一百塊的紙幣,但那張紙幣,你放進抽屜里,再重新拿出來過,按你的那個邏輯,確實無法證明你手上的這張,就是我給你的那一張。”
周春雨沒想到,喬初染還能來這一招。
她本就因為秦慕州對喬初染的照顧看她不順眼,心念一動,就拿了張之前收到的假鈔來讓她丟臉丟臉沒成想,喬初染還有這一手。
周圍圍觀的人這么多,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自然不可能讓喬初染扭轉局勢。
當下冷笑道:“誰知道你說的真的還是假的,沒準就是專門留了張假幣來訛我們這些小商戶。”
“再說了,按照你這話的意思,還是我故意找你的麻煩,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恨?”周春雨咄咄相逼。
喬初染目光坦蕩:“那你倒是看看,有沒有一張我的這個編號前面的紙幣,紙幣號碼是唯一的,這個總不能騙人。”
“你說給就給,你給假幣還有理了,當你自己是誰么?”
喬初染冷笑了一聲,拿出手機:“那行,既然你這么堅持,不肯好好解決這個事,認定了我的不對,那我們找警察來解決。”
看到喬初染拿出手機,周春雨一下子就慌了,撲過去想要打掉喬初染的手機:“你干嘛呢你,你還敢找警察?”
喬初染覺得無語:“你敢冤枉我,污蔑我,我不能找警察?”
她好笑地看著周春雨明顯慌了的表情:“還是,這根本就是你有意為之想要陷害我?”
“你說什么你有病啊你,我干嘛要誣陷你!”
喬初染作勢要自己打電話,周春雨猛的撲上來,卻被她輕巧躲過了。
而喬初染這么坦蕩的態度,也讓原本圍觀的人感到懷疑。
總不能賊喊捉賊,還主動打電話報警的吧。
剛才還信誓旦旦的隔壁店老板娘反應過來,主動勸道:“春雨啊,是不是真的搞錯了,要你你再看看?”
周春雨搶不到喬初染的手機,大吼道:“沒有錯,就是她給的。”
喬初染點頭:“行,那就報警吧,不過我先提醒你,故意污蔑的罪名,也是挺重的。”
說罷,就要撥打電話,隔壁店的老板娘趕緊阻止:“哎閨女,真不到這個地步……”
店門口鬧得不太好看,這時候,人群后終于有個略顯蒼老而焦急的聲音:“怎么了,怎么了這是?”
周炳勝從外面回來,便看到自己店門口圍了一群人,以為發生什么事了,急急忙忙走過來。
隔壁的店老板娘見到周炳勝回來了,趕緊叫到:“老周你可回來了,快過來,解決一下這個事,春雨這孩子,死犟死犟的。”
說著,便三言兩語就跟周炳勝說明了情況,她起初還非常相信周春雨,但喬初染說了那番話,就有點懷疑了。
周炳勝一聽,走過去拿過周春雨手上的假鈔來看,當下臉色就沉了下來。
他好似非常生氣,唇角抿得緊緊的,臉部的肌肉微微抖動,但還是忍著脾氣下來,滿含笑臉,佝僂著后背跟喬初染解釋:“姑娘,對不住啊,這……這就是個誤會,這不是你給的錢,這張紙幣是前段時間收到的,我想著放在抽屜里過段時間有空了拿去銀行來著,我女兒她不知道這個事,誤會你了,對不住啊。”
喬初染看周炳勝的神色,顯然是知道這個事,周春雨也知道,如今是拿著這個來為難自己。
這章假幣,確實不是喬初染給的,周炳勝沒說錯,只是,周春月其實也知道這個事,他不曉得女兒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做出訛人這樣的事情。
但這么多人的面前,他不能說周春雨是故意的,客人知道了,以后會對店鋪的生意產生影響。
中年難忍臉上滿滿都是愧疚的神色,眼神里帶著祈求,低聲跟喬初染道:“姑娘,叔跟你道歉,能不能別計較這個事了,是我閨女誤會了,今天的貨,叔不要你的錢行不?”
看著這么一大把年紀的人還在自己面前這樣卑躬屈膝,喬初染看不得,臉色還有點冷硬:“沒事,誤會而已,我要個道歉就行了。”
周圍的人看著是個誤會,也沒多想,一哄而散了:“原來就是個誤會啊。”
周炳勝聽喬初染這么說,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神色嚴肅:“春雨,還不過來跟人道歉!”
周春雨臉色也不太好,但到了這個地步,她只能回來,笑意僵硬:“不好意思啊,誤會你了。”
喬初染深深看了周春雨一眼沒說話,對周炳勝態度倒還行,跟周炳勝說了一聲,“我先走了。”
周炳勝趕緊攔住她:“哎,別,姑娘,我把錢退給你。”
喬初染搖了搖拒絕:“不用不用,事情過了就得了。”
路過周春雨的時候,她頓了下腳步,看著周春雨提醒道:“下次還是小心一點的好,我這個人算好說話,這個事兒就這么過去了,碰上別的人,估計就沒這么好相與。”
她又看了一下周炳勝:“最后彎腰跟人道歉的,還是你爸。”
周春雨臉色微變,放在身側的手,微微蜷了起來。
喬初染沒再多說,走了兩步,才發現站在不遠處,手里提著兩袋青菜的周磊正神色含笑地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