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好久沒有這么藍的像生病一樣。洗清一切的純粹。
我不知道單雨桐在寫這封信的時候,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懷著怎樣無法言喻的痛楚
在那些悲傷的時光里,在我艱苦卓絕的思念另一個人時,他同樣也在艱苦卓絕的思念一個近在眼前的人,我深刻體會那種無所回報的痛苦,我的每一份痛,每一份執著,他也同樣身同感受。甚至更痛。
我想起單雨桐提過金絲蜜棗的制作過程。極其苛刻。
為了糖分更好滲透。通常在棗面上劃上108刀。
108刀,每一刀都要求精準無比。傷口太淺,糖分不宜滲漏;傷口太深,不易壓扁成型。刀刀入味。整齊均勻,不交叉不重疊的刻在青棗身上。每一顆青棗都傷痕累累。經歷刻骨的痛楚,才成就一顆蜜棗。才成就一顆傷痕累累的心。
我拈了一塊蜜棗放進嘴里,從砍了108刀的蜜棗里竟嘗出絲絲苦澀。
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你就有權利把我傷的體無完膚!因為是你,所以你就有這個資格!
哪怕是在心頭刻上108刀,我也愿意!
單雨桐,你混蛋!
我曾不知道什么是咫尺天涯,
曾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可以用那樣深邃的眼神望著陸至,
曾無數次猜測自己給陸至打電話時的心情,
卻無數次錯過身后某人所謂的——我會一直都在。
所謂的我會一直都在,純粹放屁!
因為某些人已經不在了。
距離,足以使棱角分明的頑石在流水的沖刷下變得圓潤光滑。
距離,足以使曾經的刻骨銘心在時間的磨洗下變得云淡風輕。
某個晚上,我夢到少年向我伸出手——走吧,我帶你回去。
可是卻怎么也看不清的對方的樣子。
只是印象中有很暖的溫度在掌心流過。
如果說有什么是我從沒想過的,便是單雨桐的離開。
真真正正的離開,以一種最殘忍的姿態。
不是很相信,哪怕忘了自己也不會忘了你么。
已經有點不記得,單雨桐是什么時候說過類似的話。
停留在我腦海里的是很多細碎的片斷,于是仰起頭,慢慢拼湊殘破不全的記憶。
我后悔了。在很久很久以后的現在。
人就是那樣的動物。不到失去永遠不知道要牢牢地把在乎地東西裹在掌心。
但是,食言的是單雨桐。
不是曾很肯定地說,要給我幸福么。
還是說,選擇以這樣的方式告訴我,錯過一時,錯過一生。
我一直在想,如果沒有寧馨,也許我會和陸至在一起;如果沒有我,也許寧馨會和單雨桐在一起;如果,沒有單雨桐,也許寧馨會和陸至在一起
我們兜兜轉轉,終于還是沒能躲過悲傷地循環
寧馨之于陸至,陸至之于我,我之于單雨桐,單雨桐之于寧馨
就像一個永遠循環的悲傷。
永不停息。
“葉小姐,我們很遺憾的通知你,已經是晚期了我們也是通過給你化驗才得知的你可能不知道,胃癌的前期也是查不出任何異樣的”
“醫生。”我的聲音比我想象的還要平靜,“你只需告訴我,還有多少時間就好。”
“三個月。”
“是嗎那真是很短呢”我仔細的把化驗單折疊起來,放進口袋,“麻煩您了。”
“啊,沒關系,沒關系,要珍惜剩下的時光啊”
是啊,怎么能不珍惜呢?
三個月嗎
如果有一天,有人明確的告訴你,你的生命還剩下最后100天,你會有什么感覺呢?
出乎意料,現在的我竟然覺得,格外輕松!
之前那樣自我壓抑的人生,本來,我以為會過上一輩子。
一輩子。
從前并沒有仔細想過一輩子到底是多少時間。
因為沒有人會去考慮這個問題。
除非死亡來到眼前。
現在,死亡真的要來了。
匡匡的蒔有女子里有這么一段話:
我一生渴望被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驚。免我苦。
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
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
他永遠不會來。
展君浩坐在梵音公園的長椅上,風鼓起他淺米色的風衣,一只黑色手提箱被隨意扔在腳邊。
他手里拿著半塊葡萄干面包掰下碎屑來喂鴿子。
肥嘟嘟的灰鴿子咕咕叫著,不斷爭搶著草地上的面包屑,更多麻雀也紛紛飛來,有的飛到長椅上,有的停在那只手提箱上,嘰嘰喳喳鬧成一團。
早上明明還十分晴朗,下午天就陰下來了。
灰色的羽毛漫天飛舞,在陰霾的天空下紛紛揚揚。
展君浩卻仿佛覺得十分有趣
整個草地都被埋頭搶食的小鳥們占領了。
不時有更多鳥類拍著翅膀從半空中飛下,很快便加入了熱鬧的搶食大軍。
展君浩望了望遠處的機場,站起來,伸伸懶腰
是時候該走了呢。
他拉起手提箱,向機場走去。
葉笙,再見。
走過兩個游客
“哎,你知道嗎?這公園可是blade花重金買下的。據說是為了給他們死去的繼承人當墓地。我看過他的照片,挺好看的小伙子。年紀輕輕的就沒了。真是可惜啊。”
另一位咂咂嘴,“有后幕說,那次車禍是blade的死對頭dg干的,這不,dg也被滅了。唉,誰知道呢,黑道上的從來都是黑吃黑的。”
這邊這個急忙去去捂住他的嘴,小心的看看四周,“小心點你,禍從口出。不知道的不要亂說。”
兩個人急急離開了。
不遠處,突兀的一座靜悄悄的墳頭
墓碑前,晶瑩剔透的水晶玩偶孤獨的擺在那里
反射著潔白的光芒。
有些事總會因為時間的糾砸而變得混亂不清。
哪個早上起來喝了牛奶哪個早上起來喝了紅茶;
哪個午后撞到正在向學長告白的學妹哪個午后被尖銳的上課鈴驚醒;
或是哪個周末睡得一塌胡涂哪個周末收拾客廳的滿地狼藉。
當匆匆整理好自己出門的時候,卻看到了在門口站著的某個女孩子。
我和寧馨慢慢走在路上。已經入夏。空氣里還是有絲絲涼意。
寧馨不經意的開口“身體?好多了吧。”
我漫不經心,只是慢慢走著,路邊的樹都已經抽出芽,嫩綠色真好。
寧馨停了下來,望著我“葉笙,也許我做錯了太多。可我不后悔。我愛單雨桐!我就是無條件的愛他!所以,我見不得他半點傷心。”
頓了頓,寧馨嘆了口氣“那天的人是我派去的。可是我不知道雨桐居然也在。他就那樣為了你不顧一切。終究是我作孽太多。”
安居自嘲的揚起嘴角“葉笙,其實,我很想和你做朋友。”
我安靜的看著道路上細細的花紋,繁復的大理石花紋,一圈一圈的纏繞起來。
寧馨看了一眼遠方斜掛的太陽,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面,敲出清脆的響聲“可我們注定不是朋友。”她的背影就像很久之前,羅柔的背影一樣,堅定決絕。
“對不起,葉笙。”寧馨的聲音遙遠的傳來,像是隔了好多年。
我站起來,揉了揉發麻的雙腿。
巨大的蒼穹,飛機直直劃過,冷冽的從耳邊呼嘯而過。
拖著一條長長的線。
事實上,
我總是一廂情愿的幻想。
在去找單雨桐的那天晚上,從來晴空萬里的本市上空,寧馨乘坐的飛機因雷雨失事,乘客無一幸免。
我不知道,在出事的那一瞬間,寧馨是否想起過我們以前的那些日子
我甚至都沒等到她應該對我說的那句對不起,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忽然想起校園初見的那個下午,她揚起明媚的笑容,張揚而又美好的向我伸出手,
你好。我是寧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