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話西游里紫俠仙子說：

我猜中了過程，卻沒猜中結局。

我想說。

我也是。

要出院那天，天氣非常晴朗，空氣里飄拂著陽光和草木混合起來的清香。

我身邊的人本就不多，自從一些事之后，更是少得可憐。

我慢慢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么行李，住院時穿的衣服一般都沒人帶回家的，住院時看的書本，零錢一類的連個包都裝不滿。

我依照醫生的吩咐，做了最后一次身體檢查，接著跑到外面買了一大堆陸至喜歡吃的菜回來擺到他面前。

他看了看，驚喜的問，“葉笙，怎么買了這么多菜？”

我笑笑，“不喜歡么？都是你喜歡吃的。”

他拿起筷子，“你還記得？”

我點頭。“趁熱吃吧。”

說著，我也坐下跟著吃。

我一坐下的時候，他便將我面前的牛肉拿走，把他那邊的魚放到我這邊。

我楞了一下，然后輕笑。

他還記得我不喜歡吃肉，喜歡吃魚。

我笑，“你還記得？”

“很多我都記得。只是我不說，你自己以為我忘了而已。”

語帶雙關。我依然輕笑，有點凄苦。“對啊。你不說，我就猜你是忘了。猜來猜去，還真是勞心勞力。”

他整個人都震了一下，然后低頭吃飯。

吃完飯之后，他挨在床頭小息。

我坐在床上，看著窗外蝴蝶飛舞。

正是炎夏的時分，外面知了鳴叫，陽光明媚。

安靜。

我靜靜地看著窗外孩子們嬉戲了很久，終于開口輕問，“陸至，其實其實你有沒有愛過我？”

房間里很靜，只有涼風吹來外面蟬叫的聲音。偶爾還有孩子們的嬉笑聲傳進來。

遠了，又近了。

我一直靜靜地等著他的回答。

過了很久還是等不到，我轉過頭看他，才知道他歪著頭睡著了。

我輕笑，繼續看著外面的景色。

“陸至。自那一天開始，我和你，認識十年。”

我看著還是熟睡中的他

他沒有回答，于是我繼續看著窗外。

“陸至，你知道嗎？我一直無法相信你對我沒有感情。我一直相信你在乎我。但那到底是不是愛情？我一直不敢確定。你仿佛是在和我玩著游戲，總在我靠近你的時候遠離我，然后又在我傷心離開的時候接近我。你總不給我希望，但又不讓我心死。你看著我為你神魂顛倒，是不是很開心？你有沒有過這么一刻，仁慈地想著要放開我？”

我低下頭，忍住眼淚。

“陸至，或者有。那為什么還要借口為了寧馨？你為的是什么？為了要我記住你，不去愛任何一個人，為了你以后后悔，有資本可以把我叫回來？”

我淚流滿面的轉頭，看著睡的沉穩的他，低頭苦笑起來。“陸至。我切切實實地愛過你。你呢？你有沒有愛過我？”

我輕輕地轉動著手里的戒指，“我當初給你的項鏈，我以為這一輩子都送不出去，所以我丟了在你家的垃圾筒。你為什么還要撿回來？”

我問此刻還是睡覺的他。

左看右看，然后用手指輕輕的把圈在他脖子上的紅繩拉出來，看到僅剩鉆石的項鏈。

我輕笑了出來。“我的愛，是不是真的如此難以接受？”

涼風吹來，樹發出沙沙沙的響聲。

窗外小孩嬉笑的聲音又近了，我轉頭望了出去，回想過去。“陸至。我追逐著你的時候，你站在人群中光芒四射，絲毫不看我為你黯然神傷。你以為就算今時今日，只要你勾一勾手指，我便會回來。是。我愛你，曾經，是那么的聽話，那么的帖服。但你從來不了解我，你不知道，就算是聽話帖服如我，到了真正要走的時候，就再也不會回頭。”

準備好了么，曾經那么喜歡你的我，要走了。

我抹干眼淚，手輕輕地覆上他的，“陸至，我走了”

我輕輕地把項鏈塞在他的掌心中，臉慢慢靠近，吻上他的唇。

我凝聚全身的觸覺神經，感受著自己與這個自己曾經傾心去愛的人四唇相接的觸感。

這也將是最后一個吻。

我淺吻后離開，凝視他的面容，“再見了，陸至。”

我邁起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在醫院的走廊上。

一直向前，沒有回頭，

一直向前。直到走出這個門口。

身后突然響起很嘈雜的聲音，很多物件倒地，很多醫生護士病人同時驚呼。

一把聲音從他們中間跳躍了起來，朝我這邊直沖。

“葉笙——回來啊葉笙——”

我突然觸電般地震了一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身后的響聲越來越混亂。

“陸先生。你要去哪里。你的腿受傷了。”

“葉笙——不要離開我！葉笙！回來啊！！”

“陸先生，你冷靜點。這是醫院。”

“葉笙，你回來啊！葉笙！”

我的心被人一拳一拳地捶著，但我咬唇強忍痛楚，邁步就要向前。

身后的人察覺，為留住我豁出一切。

“葉笙，我愛你啊！！”

我立即僵化！

這句話如同一支利箭，從我背后穿心而過，我當場血流如柱。

全場一片死寂

世界仿佛就在此時停止運轉。

我的淚，不經思索，就可以涌得源源不絕。

我的這一生，似乎就為了追尋這一句我愛你

從前那個為你赴湯蹈火，誓言旦旦，死心塌地的我，早就死了

從所有人都離開的那天，早就死了

那樣濃烈熾熱的愛

我已承受不起。

你已經成為流星，我也不過是個夢境。

頃刻，我淚如泉涌。

陸至，請你原諒我。

葉笙，不要回頭。

不要回頭！

請不要回頭。

我閉上眼睛，任淚水滑過臉龐。

葉笙，請你不要回頭。

不能回頭。

我沒有回頭。

我一直走。

后面的呼喚聲突然靜了下來。

醫院墻壁上的掛鏡照出一張蒼白的哭泣的臉。

他想不到我可以狠心至此。

對不起

是什么，讓我們都走到了如斯境地？

又是什么，讓我如此狠心地站在這里，聽你在我身后掙扎無助，聲淚俱下，委屈留淚，苦苦哀求，我卻默不作聲？

真的變了。

原來我們真的脫變了，已經回不到從前。

掛鏡中的陸至，不顧別人勸說，趴在地上，絕望地抽泣了起來。

我把哭聲狠狠吞了下去，淚水卻還是因悲痛涌了出來。

但我還是沒有回頭。

我變的狠心了，我一直向前走。

我喜歡你，很久了。

愛你，也很久了。

等你，也更久了

現在。

我要離開。

比很久很久還要久。

再見了，我那么那么愛你，雖然笨拙，但也努力做了好多，所以我不遺憾了。

現在，我把愛情還給你。

永遠的還給你

直到走出醫院，我才停了下來。

我無力地在墻上，仿佛打完一場硬仗。

耗盡我全身氣力。

醫院遠出的唱片店此刻傳來了悠揚的樂聲，我隱約聽到，忽然之間就覺得很熟悉。

我在哪里聽過？那是什么歌？

我記不起來，于是隨便抓起了一個人來問。

那人細心地聽了聽，于是回答，“東京愛情故事。”

東京愛情故事？

我輕笑。

那個既執著又灑脫的莉香，最后是如何的？

我們都傻，傻在為一段沒有未來的愛情付出，卻不知道悔改

我對身后執著的人說：我要走很久很久。

他不依不饒說：我愿意一直等很久很久。

我笑了，“單雨桐，我們打個賭吧，就你和我，我們來看看，到底結局會怎樣。現在我離開這里，如果你能找到我，我們就在一起吧。”

公交車已經開來

我不假思索，轉身跨上車。

對不起，我又一次把那個孩子獨自一人留下來

風路過的時候,沒能吹走這個城市太后的灰塵。

多少次的雨水,從來沒有沖掉你那沉重的憂傷。

你的憂傷,像我的絕望那樣漫長。

你能找到我的話，那就在一起去吧。

從最初的開始，一直到最后的終點，

漠然的行人，偶爾會有人抬頭對我笑，明媚而溫暖，早已經忘了該怎樣去開心笑了，真的不記得了

經過一條熟悉的道路，是反復地經過。認真地辨認地段和房屋。

想要尋找曾經停留過的地點，那里的標識和那里重新生出的春草，每個地方都像，每個地方又都不像，終究不能辨出，是歲月的更替改變了建筑的色澤，還是心中的面目已經不同于往日。曾經已經不再。物非人已遠

車廂在黑暗中穿梭。

把自己浸泡在亂星清澈又低迷的歌聲，隨它飛奔。

站臺是光明，人們的面孔迅速后撤著。

像生活的重重意象疊錯在一列行駛中的時光。

在安靜的乘坐中，遇見陌生而眾多的面孔，幸福的，或悲傷，或麻木的。

眾多的誰，他們迎面走來，和車站中的許多人一樣，同我擦肩。

站在電線桿下，看這細高的巨人表情溫柔地矗立，它們用絲絲電線相連，不知，秘密地交談著什么。

我站在博成的校門口，突然停住了。

當面對學校長長的走廊，當獨立在空曠的操場，

終于有一天，眼前的人們各奔東西，

終于，一張張如此鮮活真實的面孔被鎖入回憶，

一聲聲親切熟悉的呼喚化做遙遠陌生的聲音。

我們怎么就長大了？我記得，都還那么小。

透過眼前氤氳的霧氣，看到對面模糊的人影，天空的斑斕，觸手可及的溫差，永恒不變的傳說，追逐與被追逐，像是草原中突然刮起的狂風一樣讓人措手不及，無數的風雨讓我像個傘就快被刮跑的孩子，眼淚慢慢滑下來。

穿過這些看到遙遠的過去和不明的將來交割，碎片鋪滿瞳孔細密的狹光。

那個時候，我是真的，真的，很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