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昨天晚上我看你睡得很沉啊,根本沒醒過。”盛了一碗湯遞過去,紀君頤眼神中有幾分調侃的意味。
“昨天確實睡得很好,沒做夢而且一次也沒醒,所以才起得這么晚。”林曦禾壓根沒看他的神色,只顧著低頭喝湯,隨口就答了一句。
“那以后要不我每天哄你睡覺?”
“噗……”她剛喝下去的湯就差點噴出來,被嗆了一口拍著胸口連連擺手,“咳咳咳,不用了不用了,謝謝您的好意,我實在是無福消受。”
這人還真是得寸進尺!林曦禾附贈了他一對大白眼,由衷地表示對他的鄙視。虧她之前還覺得紀君頤紳士,現在看來男人都是一個樣。
而被鄙視的某人直接假裝沒看到她的眼神,自顧自地扒拉了一口炒飯,隨意地問道:“怎么好像你經常做惡夢?之前喝醉了那次也是喃喃自語個不停,哄了你半天才睡過去。我是怕黑,你是怕什么,不會是夢到一堆蟲子吧。”
“不是。”這下沒了剛才開玩笑的心情,她的語氣一下沉了下來,停了幾秒才繼續說道,“其實我是經常夢到我媽去世的那天,每一個細節都好清晰地在腦中回放,在夢里我就像回到了現場一樣,看著她從我眼前沖出去,記得消失在街尾的車燈,還有醫院打來的電話……”
右手上覆了他的手掌,輕輕地握著她的手。
“每次我都在想,如果那天我拼死攔住她會不會改變一切,也許她就不會出意外,可能到現在都還在我身邊。是我眼睜睜看著她出門的,是我沒攔住她……每一次在夢里我都想要改變結局,哪怕做夢的時候能再看到她的笑臉也好,可每一次都是一樣的結局,都是看到她毫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我什么也做不了。”
說著說著眼淚控制不住地溢出眼眶,紀君頤連忙起身坐到旁邊將她抱進懷里,心疼地拍著她的后背。
“聽我說寶貝,這不是你的錯,這都是意外,這根本不是你能改變的。”
雖然她說的斷斷續續,但是他也猜了個大概,當年應該她母親是出了交通事故離世的,這種眼睜睜看著親人沖出去后再也沒回來的情況的確是會讓人很受沖擊。
何況這丫頭還是個心重的人,什么事情沒做好她都能難受好久,許多在他看來無關緊要的小事都她都會格外放在心上。習慣性地將錯誤怪到自己頭上一直都是讓她壓力倍增的原因之一,他簡直不敢想親人離世這樣的包袱她一直背著會有多艱難。
怪不得之前幾次她都睡得那么不安穩,這樣心痛到絕望的記憶一直反復重演,換成任何人大概都會崩潰了。
林曦禾回抱住他,埋首在他肩膀處不住地抽泣著。雖然恨齊川,但是每次回憶起這段往事她更恨自己。如果當年她能意識到母親的抑郁情緒,也許就不會將齊川的事情告訴林湘,可能后面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可那時候她還什么都不知道,每天只是沉浸在父母的愛中,享受著他們給予的所有幸福,從來沒有洞察到林湘有什么不對。
當年幼稚而愚蠢的一個決定就將他們原本和睦美好的家給拆的四分五裂,這一切的根源雖然在齊川身上,但是致命的導火索絕對是她自己點燃的,光是這一點她就一輩子都無法釋懷。
情緒一下猛地涌了出來,她整個人都在不住地顫抖,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
“曦禾,曦禾冷靜一點,”紀君頤感覺到懷里的人狀況不對,立刻緊握著她的手幫助她鎮定。
“看著我寶貝,看著我的眼睛,無論往事如何這都已經過去了,你當初那么小你能做什么?這一切的根源都不在你這里,你也不應該給自己背上這么沉重的枷鎖。阿姨如果在天上看到你這樣獨攬痛苦來折磨自己不知道該多心痛。”
聽到這里林曦禾心里更痛,雖然呼吸穩定了一些但是眼淚還是像斷了線一般往下墜:“她那么美好,怎么可以這么早就離開,她還沒看到我長大成人,我們還沒一起度過每一個生日,她一定恨死我了……”
“不會的寶貝,”紀君頤耐心地擦拭著她臉上的淚,低聲安慰著,“我知道阿姨一定是個很美好的人,因為你也一樣美好,肯定是遺傳了她的性格和相貌。她那么愛你怎么可能恨你?”
“人生在世你要向前看,總是沉浸在過去的記憶中除了徒增傷痛沒有任何意義,與其這樣背負著這段夢魘,不如在心里銘記住美好的片段。你的父母一定希望每次你在回憶他們的時候都能會心一笑,而不是難過自責。”
肩膀上靠著的小臉還在默默流淚,但情緒已經穩定了許多,這下紀君頤才放下心來。
過了許久林曦禾才恢復正常,只是情緒一直都有些低落,連兩人一起看喜劇片都笑不出來,只是靜靜地躺在他懷里。
紀君頤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長發,心里的情緒卻有些復雜。聽了這樣的往事他也感同身受地為她心痛,但同時又更了解了她一些,說不上是什么滋味。
之前總覺得這丫頭時而堅強的超出他的想象,可有時又感覺她的情緒不堪一擊,現在這種矛盾終于找到了源頭,只是要讓她解開這份傷痛恐怕還要很長的時間來沖淡痛苦的記憶。
雖然母親離開后他也失落了很久,偶爾也會夢到她的身影,可畢竟親人還在世,即使見不到他也一直安慰自己對方會過得很好,起碼有個寄托。
“紀君頤,你沒想過找找你母親現在在哪嗎?”躺在懷里的人突然開了口,引得他頓時一愣。
林曦禾蹙了蹙眉看著他,明明這人從她提到關于林湘的那段記憶后就一直若有所思,大概是想到了他自己的母親吧,畢竟也那么多年沒見了,應該很想念才是。
沒想到他搖了搖頭,勉強地勾了勾唇角:“現在不想了,以后大概也不會惦記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