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繳獲的東西著實有些多,小克萊茵足足牽著馱馬馬車來回了兩次才將營地中央的戰利品悉數運入村里的帳房。
這時,天色已暗,有些農兵開心地談論著西蒙會如何行賞;有些農兵渾渾噩噩,似乎還沒走出殺人和戰場的陰影。
兩個婦女看著自己丈夫被馬車運回的尸體,趴在尸首上嚎啕大哭。
“哎,這下得好好撫恤一下他們家了。”從一邊路過的西蒙嘆了一口氣。
其實西蒙作為領主,并沒有撫恤戰死征召農兵家庭的義務,但他還是改變不了一些現代的思維。同時他也相信,這樣能激發士兵們的斗志和戰時士氣。
“西蒙大人,我剛剛重新清點確認了一遍這次繳獲的戰利品。”村長站在帳房門口,拿著一卷發黃的羊皮紙,對著走來的西蒙說道。
“大致地說一下吧。”西蒙將頭盔取了下來,擦了擦汗,快步走進帳房,坐在了那把狼皮靠背椅上。
“好的大人,我們繳獲了四具損壞的皮革環狀甲,一件棉甲,一件破爛的鎖子甲和皮革披肩,三頂尖頂盔,五雙皮革手套,”村長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至于武器,繳獲了三柄鐵劍,五柄彎曲的短矛,七把短錘和短斧,五柄雙手劈柴斧,一柄長戰斗斧,十二把匕首,九面損壞程度不一的木盾,”
“那還不錯,把那些損壞的裝備送到多爾斯騰堡的盔甲匠和鐵匠那里修復,等將來擴軍時可以省下一大筆購買武器的錢財。”西蒙嘴角微微上揚。
“是的,大人。除此之外還繳獲了一筆不菲的錢財,”村長走到西蒙旁邊桌子上的蠟燭邊上,瞇著眼睛借著微弱的火光看著羊皮紙,“我們繳獲了約六十枚成色不一的德涅爾銀幣,還有接近四百多枚銅幣”
不得不提,這個混亂的年代,很多手掌大權的公爵和伯爵會自行鑄造德涅爾銀幣和僅限地方通行的銅幣,而他們的價值都取決于成色和重量。一枚成色好重量足的德涅爾銀幣甚至可以等同五枚成色很差重量輕的德涅爾銀幣。
“我還在那個山賊頭子的身上找到了這個。”西蒙摸出一枚金幣,放在了村長面前的桌子上。在燭光的照耀下,這枚金幣散發著迷人的反光。
“哦,我的上帝,那個家伙居然還有特雷米西斯金幣!真不知道是哪個可憐的商人倒了大霉被搶了。”村長不禁感慨。
在西蒙所在的貝格伯爵領,一枚特雷米西斯金幣可以兌換十二枚成色上好的德涅爾銀幣,而一枚成色重量中等的德涅爾銀幣可以兌換二十四枚地方銅幣。
“這回可真是發了一筆大財。”西蒙笑著,從桌子上拿起兩個木杯在墻邊的大木桶里舀了兩杯麥芽酒,一邊大口喝著,一邊將另一杯遞給村長。
“還沒完呢大人,除了錢財和一些釀酒工具,我們還繳獲了三桶麥芽酒,一桶葡萄酒,三袋面粉,一小袋香料,一大罐橄欖油,兩匹染色布,二十三支蠟燭,一袋腌魚和腌肉,半袋鹽。”村長說完,咂巴著嘴舉起木杯飲了一大口苦澀的麥芽酒。
“看來這些山賊搶了牧師口中的那幾個行腳商人后還沒來得及去銷贓呢,”西蒙一口將麥芽酒飲盡,站起了身,“等木堡里的貯藏室和糧倉建好后,就把這些東西都轉移進去。這么多物資都堆積在一個只有帶鎖木門的屋子里實在是太不安全了。”
“當然,我的大人,我的的領地富裕了,暗中覬覦的人就變多了。”村長點了點頭。
“先去吃飯吧,晚上我們想想如何犒賞這次作戰有功的士兵和撫恤戰死士兵的家人。”西蒙說著,走出了帳房的門。
遠處傳來陣陣馬蹄,不一會兒,胖子迎著夕陽,騎著那匹漂亮高俊的栗色戰馬進了弗爾德村。
“少爺,欣克瑟村的牧師對我們戰勝了那群該死的歹匪表示祝賀,同時對兩位兄弟的戰死表示遺憾,”胖子踩著馬鐙下了馬,“他說他三天后的一大早就過來給兩位兄弟舉行喪禮。”
在這個時代,正常的葬禮在死者下葬前會有三天的守靈夜。
“好的。正好可以借此機會當著所有人的面給那兩個不幸的寡婦撫恤金,以及獎賞作戰有功的士兵。”西蒙捻著胡子想了想。
“撫恤!?”胖子奇怪地撓了撓頭,好像第一次聽說這個詞兒似的。
………
這幾天,西蒙還是領著士兵們繼續建設木堡,訓練戰陣。西蒙在承諾三天后獎賞這些戰斗有功者的同時,也向幾個家里有人可以照料田地的自由農發出招攬之意。
這些民兵已經不能稱之為新兵了,見過血之后的他們,身上多了一種和之前不一樣的感覺。
時間很快便來到了三天后。
這天的一大早,穿著一襲白衣的牧師抱著一小個銀制的油罐和裝著水的銀碗來到了弗爾德村。
天空布滿了黑壓壓的烏云,時不時就有呼嘯而過的大風。
伴隨著夏天而來的,是夏雨。而夏雨又挑在了這么一個特殊的日子里逼近小小的弗爾德村。
隨同牧師一齊來到的,是一個戴著寬大的黑色兜帽,穿著黑色短袍,黑色緊身褲的中年男人。他是欣克瑟村的掘墓人。
“上帝保佑。”牧師看到這個年輕的小伙子赤裸的尸首上可怕的創傷,心里不禁一顫。
一般來說,死者的家屬會在尸首上蓋上一席白色的裹尸布,或者給尸體換上類似朝圣者的乞丐裝扮。
但是這兩家人實在是太窮了。他們只能將這兩個士兵從頭到腳清洗干凈,然后在他們的七竅塞上摳摳索索從老牧羊人那借來的羊毛,接著費力地將尸體的雙手掰成祈禱的樣子。
在這個肅穆的早上,不僅是西蒙和戰死者的家屬,幾乎所有村民都聚集在了村邊的空地上。
列列狂風中,掘墓人在遠處林邊的空地上挖著墳墓,牧師則揭開銀罐給尸首的手背涂油,做著彌撒。
這時,牧師從村里的面包工手里接過兩張印著圖案的面餅,放在了兩具尸體的胸前。
“那是那兩個寡婦找人借錢請面包工做的個圣體餅。據說光是餅上的耶穌受難像圖案都花了面包工一整天的功夫。”胖子附在西蒙耳邊細語說道。
原本圣體餅是給臨終前的人親自受領的。但是兩個士兵是直接死在戰場上的,所以只能在葬禮上補辦了。
那兩個寡婦并沒有像那天下午一般放聲大哭,只是臉上掛著淚珠,不斷用手擦拭著。這是一種既能令人知道她的痛苦又能令她保持品行的行為。
“這兩個可憐的小伙子生前還有沒還清的債務嗎?”神父做完彌撒,高聲向人群喊道。
“沒有,都還清了,都還清了!”兩個寡婦大驚失色,連忙開口說道。
要知道在這個愚昧的年代,如果死者生前沒還完債務且死后沒指定替他繼續還債的親屬,人們便認為這個家伙肯定會去煉獄里償債,他的親屬也會被認為是幽靈附體,被人們拘捕拘禁起來。
“都挖好了。”掘墓人用兜帽擦了擦汗,走到了牧師身邊。
“很好。現在來三個人幫忙把他們的遺體抬到墓地里去。”牧師說著,人群走出三個同死者生前關系很好的農奴,同掘墓人一起,抬著尸體向遠處的墓坑走去。
西蒙抬腿跟著送葬的人群。不過他注意到,兩個寡婦并沒有跟上前,只是蹲在原地捂著臉哭泣。
“她們不去送自己的丈夫最后一程嗎?”西蒙有些奇怪地問了問胖子。
“大人,婦女是不允許參與送葬的。”胖子小聲說著。
人們隨著神父來到了墓地邊,四個人將兩具尸體小心地放進了兩個墓坑里。
這時天空中飄落著微微細雨。一閃亮的雷電劃過天空,半餉,一聲悠遠的滾雷聲傳入眾人的耳中。
“暴風雨要來了。”西蒙看著越來越沉的天色。
“今天,本應該是多爾斯騰堡教堂的神父過來舉行葬禮。前天我接到消息就去了一趟多爾斯騰堡,不過得知神父有事正好這幾天不在,所以只得由我代為舉行。”大風掀起了牧師的白色兜帽,他不得不一手托碗,一手按著不斷飛舞的兜帽。
“不過你們不用擔心,我從多爾斯騰堡教堂里取了一碗司鐸大人在主日祝福過的圣水。”說著,牧師舉起碗,在兩具尸首上撒了三次圣水。
“逝者已逝,希望各位不要過度悲傷。掘墓人瓦多,把墳坑埋上,把十字架墓碑立上。”牧師肅穆地說道。
這時葬禮便算是結束了。大部分人已經轉身,準備去忙活各自的事情。
“等等,先別急著走,我有事情要宣布!”西蒙走上前去,大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