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時有些沉悶。

鐘毓讓出路來，“你們這些天在山上辛苦了，快進去洗個熱水澡，吃點東西好好睡上一覺吧。”

洛洵握住軒轅晗燁冰冷的手，努力用自己身上的熱度向他傳遞溫暖，“冷不冷？”

軒轅晗燁不忍讓他的手也變得冰涼，將手抽出來攬著他往里走，“見到你之前，的確有些冷，這會兒不冷了。”

烏玉卿沖進蕭肅的懷里，在他胸前蹭了蹭，“肅，看著清寒那樣子我不好受。”

蕭肅半抱著他，“我們休息一晚繼續找，會找到的。”

李修在一旁道：“不，你們辛苦這么多天，便歇著吧，明日我和阿毓進山去找。”

“還有我。”宮新羽道。

“和我。”舒子晏道。

閔逍遙在前邊側了側頭，“明日的事明日再說，今天先好好休息。”

被他拉著手的禹幽然也道：“時間越來越緊迫了，這時候就不要再討論誰會不會辛苦了，大家一起找吧。”

眾人誰也沒有告訴白清寒這件事，宮新羽到他房里燃起一支安神香，剩下的事，等他一覺睡到天亮再說吧。

天色大亮。

李修等人用過早膳，備足了水糧，準備進山。

鐘毓對留守的烏玉卿和洛洵，以及被他硬留下來休息的禹幽然道：“清寒便拜托你們了，如果他醒來，你們想辦法安撫他吧。”

禹幽然正要答話，身后卻傳來白清寒的聲音，“他……還是沒有找到是么？”

洛洵走過去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他們再去，會找到的。你怎么穿這么少便出來了？快隨我進去。”

“我……能不能一起去？”他恨透了這樣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當然不行。”烏玉卿也拉著他往回走，“我和洛洵沒痛沒災的，只是因為不會武功他們都不放心我們上山，何況你連路都走不穩？”

不等他們走出幾步，外邊忽然跑進來一個弟子，氣喘吁吁地道：“莊主，莊主！回來了，回來了！”

閔逍遙轉身看他，“慢慢說，說清楚點，什么事？”

那弟子喘了兩口氣，高興地道：“皇上回來了！”

眾人一怔，隨即飛快地向外跑去。

白清寒比誰都著急，甩開烏玉卿與洛洵的手，也要往外跑，奈何雙腿沒什么力氣，險些摔倒。

烏玉卿眼明手快地扶了他一把，對后頭的婢子道：“快去給他取件保暖的衣衫來。”

白清寒雙腿無意識地挪動著，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還能見到李言，還能見到他，那么不管他是否拿到了紫蕊雪蓮，都無所謂了。

那日李言帶著傷病硬要上路的結果是，沒走出半日，他便高燒到幾乎昏迷。蘇韌本想帶他回去天寒洞休養，他卻堅持不肯，硬是說什么都要下山，蘇韌與袁子豪便只好半背半架著他下山，蘇雪漪則拿著水糧跟在他們身后。

雪山甚廣，要去白梅山莊，熟悉地勢的蘇韌等人也要走上十來日，更何況還帶著個已沒什么行動能力的李言。到得第三日上，李言雖然命大地扛過了高燒，內傷卻有惡化的跡象，差不多是走出一段路便要吐出幾口血，袁子豪甚至開始懷疑他能不能活著撐到白梅山莊。

就這樣，他們帶著李言走走停停，所用的時間竟多出了一倍。到得后來因為干糧不足，幾人足足餓了兩日的肚子。

李修第一個奔過來，將喘著粗氣的李言從蘇韌與袁子豪那里接過，“言兒，你這是怎么了？”

李言看到他有些意外，“我沒事，九叔，清寒……呢？”

白清寒這時由烏玉卿與洛洵扶出來，見到他的那一刻，立時便被淚水模糊了雙眼，跌跌撞撞地奔到他跟前，一把抱住他道：“你混蛋，你怎能把我一人丟下，你怎么這么久都不回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不回來的話，也許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李言重傷后的身子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不由下墜，卻還是抱緊了他道：“是，我是……混蛋，清寒你……你不要生我的氣。”

聽著他虛弱的聲音，白清寒稍稍退開了些，緊張地道：“你怎么了？”

“沒什么。”李言笑著解下身后的包袱，取出盒子，想要打開，手卻已經不聽使喚，“這個……給你。”

白清寒沒理，“不要管了，你先進去歇著。”

宮新羽走過來，將盒子接過，“是紫蕊雪蓮吧？”他說著，已將盒子打開，眾人探頭過來瞧見里邊靜靜躺著的藍瓣紫蕊的美麗花朵，都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宮三伯，”李言平復了下上涌的血氣，問道，“這樣……清寒便……便有救了是么？”

宮新羽微笑，“你放心吧，有了這個，我明日便可制出解藥。不過當務之急，是先讓我瞧瞧你的傷。”

李修架起李言的手臂，“我們進去。”

“等等。”李言咳了兩聲，看向蘇韌等人，“蘇大哥，雪漪，子豪，你們也請在這里休息幾日再回去吧。”

蘇雪漪還在想他不是叫陸仁么，那人稱他為“言兒”是怎么一回事，聞言道：“那是自然，我們又累又餓的，你得管我們吃喝。”

李言輕笑，“不止吃喝，還有……還有我提出的……條件，絕不會……不會讓你們……不好交代。”

袁子豪看著他道：“我們不指望你說的什么藥材食材衣物，反正奚敬禾你一定要交給我。”

李言側頭看李修，“九叔，你幫我……一個忙，派人將……將奚敬禾帶來。”

“好。”李修道，“我叫如影和隨行去。”

聽到他二人的對話，袁子豪心里有了底，看來他說的不是假的。

李言又道：“我許下的……承諾，必然會……一一兌現，”他頓了頓道，“君無戲言。”

蘇雪漪嘴角一抽，“……你確定你明白這四個字的意思，用錯詞了吧？”

蘇韌想起李修的那句“言兒”，面色大變，“你是……皇上？”

李言但笑不語。

雖然天寒洞從來沒有接觸過朝廷，但天威在上，蘇韌還是下意識地要跪。

“不可！”李言伸手想攔，自己卻險些摔倒，還好有李修扶著。

蘇韌怔怔地看著他。

“你是我……我的救命恩人，”李言道，“永遠……不必跪我。”

蘇韌垂首道：“皇上若早早表明身份，我等自當將紫蕊雪蓮雙手奉上，又何必……何必……”

“我不想用……用皇上的身份……相逼，我只是想為……為心愛的人……做點事罷了。”李言溫柔地看了看白清寒，又自嘲道，“再者說，就算……那時我說了，你們……會信么？”

蘇韌三人面色都有些尷尬。

李修感覺李言的身子越來越沉，不敢再耽擱，“有什么話咱們里邊說吧，幾位是皇上的救命恩人，還請多在此處盤桓幾日，也好讓我們略盡心意。”他說著，對那幾人點了點頭，扶著李言往里走。

閔逍遙與禹幽然招呼蘇韌三人里邊坐。

蘇韌稍作猶豫，還是跟著他們進去了。

蘇雪漪扯著袁子豪的袖子跟在蘇韌后頭，低聲道：“他居然是真的皇帝，我還跟他說哥哥就像天寒洞的皇帝，他會不會記仇，怎么辦……”

袁子豪輕拍她的手背安慰她，“沒事的，你只不過是說說，你看我和大哥把他打成什么樣子了，他不是也沒說什么么，不會有事的。”

“……”蘇雪漪哭喪著臉，“為什么你說完，我更害怕了？”

袁子豪：“……”為什么自己也開始害怕了？

宮新羽忙了一個上午，總算將李言的傷情控制住了。李言在藥物與李修送到體內的真氣的雙重作用下，漸漸感受不到內傷所帶來的困擾，昏昏欲睡。

李修收了功，扶著他躺好，“睡一會兒吧。”

李言對著他笑了笑，“多謝九叔把清寒帶來了。”

“你要謝我的事多了，”李修白了他一眼，“好起來再說吧。”

宮新羽收拾好藥箱，“我現在去煉制解藥，清寒便再等一日吧，你的情況也沒有多好，也不要累到了。”

白清寒雙眼亮晶晶的，一掃這么久以來的陰郁，“宮三伯辛苦了，我不要緊的。”

李修手搭著宮新羽的肩，“宮三哥，我們走吧，他們兩個心情好就萬事大吉，我們不要礙事了。”

“走了走了。”宮新羽搖著頭走了出去。

李言拍了拍床，“宮三伯說你也需要休息，上來。”

白清寒很是配合，褪去鞋襪衣衫躺到了李言身旁。

李言湊過去抱住他，臉埋在他肩窩里，感受到那熟悉的獨屬于白清寒的氣息和體溫，才真真正正地安下心來，“對不起，我就那樣不辭而別，我只是怕你一定要跟著我一起來的話我會心軟，那樣會害你受苦的。”

“現在你讓我知道你受了多少苦，難道我就好過了么？”白清寒的淚無聲滴落，語氣軟了下來，“不過看在你總算回來了的份上，我原諒你了。”

李言的唇角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白清寒環住他，輕撫他的背，“睡吧。”

李言尋了他一只手握住，很快便墜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