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進了來,太后對著李言和幾位嬪妃道:“都坐吧。”
幾人紛紛落座。
白清寒站在李言身邊沒有動。
李言抬起頭看了看他,指向自己身旁空著的椅子,“坐。”
白清寒搖頭。
李言知道他希望能以這種方式讓太后覺得好過一些,哪怕能夠減少一丁點她對他的討厭也好,于是便也沒有過分地表現出自己對白清寒寵溺的一面,只隨他去了。
太后卻覺本該如此,她不認為白清寒有什么資格與這些人平起平坐。心中對于李言將白清寒帶到宮里來的事仍是有氣,可到底還是擔心自己的孩子多些,太后看著李言道:“傷勢如何了?”
李言微笑道:“傷口還沒有完全長好,會痛,不過已經沒什么大礙了,再休養個十天半月,便會徹底好起來了。”他這么說,也是不想白清寒才隨自己進宮后就被太后逼得太緊,自己向太后表示出身體不適尚需休養的意思,太后心疼自己,多少會做出一些讓步的。
不等太后再說什么,疼孫子的太皇太后先道:“還痛?痛得厲不厲害?”
“皇祖母別擔心,”李言乖順道,“這點小痛言兒還是忍得住的。”
“什么小痛,”太后想起當日他臉色蒼白昏迷不醒的樣子,淚水又浮了上來,“差點連命都沒了,還小痛。”她說著,又瞪了白清寒一眼。
白清寒微微咬緊牙關,顯然太后的話也讓他想起了李言當日的模樣,不覺有些后怕。
“兒臣這不是好好的么,母后不要擔心了。”李言說著,身子悄悄地向白清寒這一側靠了靠,希望這樣可以給他一些安慰。
太后用絹帕抹了抹眼睛,“臉上都沒幾分血色,哪里好了?”
太皇太后道:“當日追擊你們的人究竟是哪門哪派的,要不要宮里派人去追查?”
李言知道她既這么說便是太后將不欲打草驚蛇的想法告知給了她,是以即便在場的除了他們祖孫三人和白清寒外都是李言的妻子,太皇太后還是多了個心眼,讓她們以為李言等人認定了行兇的人來自宮外,并未懷疑到她們頭上。
李言道:“皇祖母不必為此事操心,九叔已經派了人在查了。他在江湖上門路甚廣,相信很快便會有消息的。”
太皇太后點了點頭。
太后氣不順地道:“這事不操心,那我們來說說真正值得操心的事。”她下頜一指白清寒,“你把他帶到宮里是什么意思?我說過的吧,你想讓他進宮不是不可,但要等你有了子嗣立了后之后,你這么做,是在公然與我對抗么?”
李言站起身,“母后,兒臣怎敢公然與母后對抗?母后當真是冤枉兒臣了。母后從前常常埋怨兒臣對于感情之事過于涼薄,兒臣從前亦是不懂,如今卻是明白了,那只是因為兒臣尚未遇到一個能讓兒臣暖起來的人。遇到清寒后,兒臣才有了許多從前沒有體會過的感受,會著急,會難過,會開心,會滿足,而這一切的一切,都只因為這個人。帶他進宮,只是因為兒臣不愿和他分開,至于皇嗣與立后的事,未免太過委屈同樣真心待兒臣的他,兒臣不會再想。”
太后狠狠地瞪了他半晌,終于起身指著他的鼻子道:“你……你不孝!”
李言撲通跪了下去,“是,兒臣不孝。可關于清寒之事,兒臣實在無法妥協,求母后成全。”
白清寒聽見自己強烈的心跳聲,不知為的是太后的怒火還是李言深情的表白。他與李言肩并肩的跪倒,什么都沒說,可挺得筆直的背脊已經將他的態度表達得很清楚了——誓與身旁之人同進退。
皇帝既下了跪,幾位嬪妃也只得跟著跪了下去,卻為著李言的話好生不滿。瑤妃最是嘴快,咕噥道:“皇上這話說得好沒道理,他待皇上是真心,臣妾幾人便不是么?皇上知道回應他的真心,那臣妾幾人的真心又當如何處置?皇上不肯委屈他,臣妾幾人就活該白白受委屈么?”
這樣的頂撞已可謂是大逆不道,一旁的尤妃不由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李言卻不在意,對于瑤妃的三個問題,他只用一個問題回答,“如果朕不是皇帝,你們還會有今日的真心相待么?”
瑤妃支支吾吾地道:“皇上……在說什么,皇上若不是皇上,臣妾又怎會……怎會與皇上相識……”
“是了,”李言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你們要嫁的是皇帝,不是朕。”
尤妃也急了,“皇上怎能這般說,皇上便是皇上,又怎會是其他人?”
李言側頭看著身旁的白清寒,“可是清寒把他的真心給朕的時候,并不知道朕是皇帝。”
白清寒與他對視,波光流動的美眸似乎在說,我已經想通了,喜歡你,不論你是誰,都沒有關系。
李言向他那邊湊了湊,與他肩抵著肩。
白清寒起初沒覺得如何,待察覺到他傳過來的重量不輕時,心頭才跟著一動,也不管這里還有其他人,攬住李言的肩便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傷口痛得厲害?”
李言臉色已比剛從睿親王府出來時難看了許多,卻還是拍了拍他的手背,“我沒事。”
白清寒皺眉。
對于二人親昵的表現,太后有些不悅,因此看到李言臉上的倦意也沒說什么話。
還是太皇太后看不下去,親自起身去扶李言,“好了好了,有什么話以后再說,從王府出來也有好一會兒了,一定是累了,先回去歇著吧。”
“謝皇祖母。”李言站起身,傷口跟著一痛,讓他想要向前邁出的腳步都是一滯。
白清寒穩穩地扶住他的腰,“要不要先坐一下?”
李言抬手按向傷口,“不用了,我們先回去吧。”他先向太皇太后告退,又看向太后,微微頷了頷首,“兒臣告退了。”語畢不等太后回答,便向外走去。
太后目送他離去,心里堵得難受。
太皇太后勸道:“言兒是你的孩子,誰都不會懷疑你是真心為他好,但你也須得好好從他的角度為他想一想,看看你給的好他是不是真地想要。”
太后垂淚喚著自己的貼身宮女,“去請太醫到皇上那里給他瞧瞧。”
宮女領命去了。
瑤妃等人還跪在地上,眼巴巴地看著太后。
太后不滿道:“還跪在這里做什么,皇上生病需要人照顧,還不快去?都不會討他歡心,難怪他對著你們都動不起心來。”
眾妃應著聲,都起身退了出去。
太皇太后無語地看著太后,看來她還是看不透啊。
白清寒扶著李言回到他的寢殿,二話不說便去脫他的衣衫。
李言失笑道:“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對我抱有如此大的熱情。”
白清寒白了他一眼,手上動作很快,卻又十分溫柔。待得褪下他的外衫看到他里衣上竟有點點血跡時,白清寒的眉頭皺得更緊,“定是傷口裂開了,你怎么這么不小心?”
李言在他的攙扶下坐到床上,“跪下去的時候動作稍稍大了些,不要緊的。”
白清寒解開他的包扎,順便叫人將宮新羽給李言備好的藥拿來。
小權子本想要叫人來幫忙,可見白清寒一副想要親力親為的模樣,而李言似乎又很享受,便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自覺地來給白清寒打下手。
白清寒小心地將他傷口溢出來的血擦干凈,幫他敷上藥重新包好,又扶了他躺好,這才吐出一口氣來。
李言始終半瞇著眼睛瞧他,“辛苦你了。”
白清寒握住他的手,“知道我辛苦,就不要沒事找事給我做。”
小權子詫異地看著白清寒,心想敢這樣跟圣上說話的,還要不要命?
李言卻抱歉地笑笑,“是我不好,我一定會盡快好起來的。”
小權子張大了嘴,驚得下頜都快要脫落。
白清寒對他淺淺一笑,“睡吧。”
李言將身子向里移了移,“你陪我一起。”
“不行。”白清寒拒絕。
小權子覺得下頜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多少人夢寐以求想要上龍床,這人居然簡單明了地回絕了圣上的邀請?
李言耍賴道:“你不陪我我便不睡了。”
小權子:“……”這真地是自己認識的那位圣上么?
白清寒哄道:“會碰到你傷口的。你睡吧,我不走。”
李言又往里挪了挪,“床很寬的。”
“你不要再亂動了!”白清寒最終妥協,“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外頭忽然響起了瑤妃的聲音,且越來越近。
白清寒正要脫鞋的手停下,朝聲音的來源看過去。
李言微微支起身子,先是向那邊看去,不經意間卻瞟到了默默張著嘴站在一旁的小權子,道:“小權子,你怎么還在?去,到外頭給朕擋著去,說朕睡了,誰也不許進來打擾,否則通通治罪。”
小權子終于回神,閉上嘴后下意識地抬手到嘴邊拭了拭看有沒有口水,邊答應著邊往外跑,“是,圣上休息吧,奴才這就去。”
外頭很快又靜下來。
李言躺回去,慵懶地看著白清寒,“我們可以放心地睡一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