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蕭肅過了段夜夜私會的日子，烏玉卿覺得自己的生活簡直美上了天。可還沒等他高興多久，內(nèi)侍便在他下朝的路上截住了他，說虬羅王有事要和他談。

烏玉卿看了眼隔著兩步跟在后頭的蕭肅，眼神稍顯不安，分明在擔(dān)心虬羅王是不是知道了他與蕭肅的事。

蕭肅微微搖搖頭，目光沉穩(wěn)。以虬羅王對烏玉卿的疼愛，如果他真地知道了，先找的不會是烏玉卿，而一定是自己。

烏玉卿穩(wěn)了穩(wěn)心緒，同那內(nèi)侍往虬羅王的寢殿走去，還不忘說一句“蕭將軍也同我一起來吧”。

虬羅王正坐在寬敞的大床上擺弄著前幾日烏玉卿叫人給他送來的古玩，看上去精神不錯。

烏玉卿與蕭肅分別向他行了禮，而后烏玉卿走到他床前，蕭肅則在一邊站著。

虬羅王叫婢女將古玩拿開，對烏玉卿和蕭肅笑道：“難得這么多年了，你們兩個竟還像小時候一樣形影不離。”

烏玉卿心里咯噔一下，但看虬羅王的樣子又不像含怒，順著他的話道：“這才說明兒臣自小就有眼光啊，能找到一個這樣忠心無二的人跟著兒臣。”

虬羅王點點頭，嘆了口氣，“玉卿，父王的身子不爭氣，只能一年到頭躺在床上，都不能幫你分憂解難，連你的終身大事都顧不上，你不要怪父王。”

烏玉卿心里沒底了，他這到底是知道了還是不知道？

蕭肅默默站在一旁，手在袖底握成拳。

虬羅王繼續(xù)道：“你年紀(jì)也不小了，早該成家了，若是看上了朝中哪名大員的千金，只管提親便是。父王相信只要你說出來，他們自然都是千萬個愿意。”

可我千萬個不愿意啊，烏玉卿在內(nèi)心狂吼，面上卻露出羞澀的笑，回頭看了蕭肅一眼，道：“父王，這些事不急的，您不要在蕭肅面前說啊，兒臣多丟臉。”

虬羅王哈哈大笑，“你與蕭肅之間還談什么丟臉不丟臉？”

“……”又說中了。

丟臉不談，但蕭肅黑了臉。

烏玉卿忙將話頭扯開去，“父王叫兒臣來還有旁的事吧？”

“的確有一件大事。”虬羅王正色。

烏玉卿見了也收起玩笑的心思，“什么事？”

虬羅王握著他的手，“對于朝政，父王早已不理，這些年都是你在忙，而且做得非常不錯。如今在蕭肅的幫助下，你又已將內(nèi)亂都平定了下來，百姓安居樂業(yè)，對你贊不絕口。虬羅有今日的盛況，都是你的功勞，父王覺得，是時候?qū)⑼跷粋鹘o你了。”

烏玉卿連連擺手，“不行，父王的身子一日比一日見好了，再過段時間一定就可以重新上朝了，還遠不到要將王位傳給兒臣的時候。”

“莫說傻話，你是想父王累死在王位之上么？”虬羅王愛憐地撫了撫他的頭，“其實父王早就想傳位給你的，但先前內(nèi)亂未平，你也騰不出時間，時機也不夠好，這才拖到了現(xiàn)在。”

烏玉卿一心惦著的只有蕭肅，若真地登上王位，他與蕭肅想要好好在一起只怕更是難上加難。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絕，滿臉苦悶，“父王……”

虬羅王點了點他的額頭，“這王位早晚是你的，你再拖也是無用。”

烏玉卿正在心里叫苦，卻聽虬羅王話鋒一轉(zhuǎn)道：“不過想繼位也沒那么簡單，在那之前，父王還要你做最后一件事。”

我一點也不想啊，那是不是只要這件事做砸了就可以不用繼承王位了？烏玉卿心里打著如意算盤，面上卻要努力表現(xiàn)得很誠懇，“什么事？”

虬羅王的目光透出幾分陰冷來，“虬羅是大寧屬國這件事，一直是歷代虬羅王最為耿耿于懷的大事。從前我們不夠團結(jié)統(tǒng)一，國勢不強，兵力不足，只能甘居人下；但如今卻是不同了，通過這幾年的征戰(zhàn)和發(fā)展，我虬羅兵強馬壯，已不必再向大寧低頭。”

烏玉卿怔住，“父王是想要擺脫虬羅屬國的身份？”

“不，”虬羅王瞇起眼睛，“我是要反拿下大寧。”

烏玉卿一驚非小，張著嘴看著虬羅王，半天說不出話。

“其實在你小的時候，我們有很長一段時間一直在同大寧交戰(zhàn)，”虬羅王嘆息道，“父王派人買通了大寧不少將領(lǐng)和朝中官員，本來有望得勝，卻不想父王忽然病倒了。”

烏玉卿訝異，虬羅王病倒之后的事他都知道啊，沒有大寧這一茬啊。

虬羅王看出他心中所想，道：“你所知其實已不是父王第一次病倒了，只是那時你還小，我與你母后便都想瞞著你，不讓你跟著擔(dān)心著急。朝中的諸多勢力便是在那時候開始初步分散的，特別是你七王叔，他的野心也是我在那個時候瞧出來的。我要分出兵力來壓制這些勢力，便只好將拿下大寧的事暫時擱了下來，于是一等便到現(xiàn)在。不過我一直與當(dāng)年買通的大寧官員保持著聯(lián)系，事情已經(jīng)準(zhǔn)備得差不多了，只要成功刺殺大寧皇帝李治，我們便能如愿。”

烏玉卿被他說得膽戰(zhàn)心驚，“刺殺大寧皇帝？這又怎會是一件易事？”

虬羅王看向蕭肅，“旁人或許做不到，但蕭肅一定能。”

光是想一想烏玉卿也知道這件事會有多危險，縱使再相信蕭肅的能力，他也是舍不得讓蕭肅去冒險的。烏玉卿皺著眉頭想了半天，道：“可就算殺了皇帝，還會有旁人繼承皇位，大寧又怎么會輕易落到我們手中？”

“李治年輕，膝下都是幼子，十分容易解決。”虬羅王道，“他一死，皇權(quán)便會落到他兄長敬親王李平手中，而李平正是我們的人。”

烏玉卿暗暗心驚，他以為虬羅王這些年只是在臥床養(yǎng)病，卻不想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而自己身為他最疼愛的兒子，竟從不知道他有如此野心。

“李平已經(jīng)告訴我，大寧皇室只有一位高手，便是睿親王李修。”虬羅王得意地笑笑，“不過李平早已想好了對付他的辦法，行刺的那一夜，他應(yīng)是深陷天牢之中。”

烏玉卿還想拒絕，“兒臣聽說大寧皇宮戒備森嚴(yán)更勝虬羅十倍，蕭肅要如何進得去？就算進去了，刺殺也成功了，他又如何全身而退？就算這一切都很順利，也必然在大寧引起軒然大波，他們的兵力要強過我們太多，只怕還是無望啊。”

虬羅王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過些日子便是虬羅為大寧進貢的時候，往常都是派官員去應(yīng)付，今次以你的名義去，李治一定會親自接見你，到時還愁進不去大寧皇宮么？至于撤退的事宜，我已與李平等人商量好了，會有人為你們一路開門，并會安排我們自己的人進去接應(yīng)，你們只等信號一起，便即動手。”虬羅王哼笑了兩聲，“至于兵力，只怕到時候的中都城不過是個只有幾萬守衛(wèi)的空城，而我，早已派三十萬大軍改裝為平民通過被我們買通的關(guān)卡滲入了大寧，屆時大軍齊聚，聽你號令，足以將整個中都圍剿。”

長這么大，烏玉卿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父王竟是這樣一個可怕的人，他顫著聲音道：“可虬羅內(nèi)亂才平定沒多久，正是該休養(yǎng)生息的時候，如此大動干戈勞民傷財，是不是不妥？”

虬羅王豎眉，“正相反，到時我虬羅一路南下入繁華之境，不是更為百姓帶來福祉么？”

烏玉卿眼里蒙上一層水霧，“可……可大寧是母后的故鄉(xiāng)啊……”

虬羅王面色一僵，隨即冷了下來，“所以我才要將其收歸于我虬羅治下。”

“父王……”此事實非烏玉卿所愿，他心中敬愛自己的母后，不想母后在天之靈無法安息。

虬羅王卻不再心軟，轉(zhuǎn)而看向蕭肅，“蕭肅，作為我虬羅的第一將軍，最了不起的勇士，你可愿接下這個任務(wù)，刺殺大寧皇帝，并護玉卿安全撤出？”

此情此景，又怎容蕭肅說半個不字？蕭肅單膝跪地，頷首道：“屬下愿意。”

烏玉卿心中著急，“父王，動了這么多兵馬不是小事，戰(zhàn)爭的規(guī)模要是擴大到那一步，勢必要殃及無辜百姓……”

“殃及的也是大寧百姓，與我虬羅何干？”虬羅王不滿道。

烏玉卿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突然覺得眼前的人無比陌生。

虬羅王不再理他，徑自躺倒，“這件事便這么定了，你準(zhǔn)備準(zhǔn)備吧，詳細的安排我會再叫人細細說與你聽，你且回去等著吧。我累了，你們先走吧。”

回太子殿的路上，兩人什么話也沒說。直到進了房間關(guān)了房門，烏玉卿才轉(zhuǎn)身無力地靠進蕭肅懷里，低聲道：“三十萬兵馬，如此龐大的數(shù)目，你我竟毫無所覺，我深居宮中也就罷了，他竟能做到讓你這位大將軍都毫不知情，真是厲害。”

蕭肅輕撫著他的背，“我也已久不去軍中。”

“可笑我一直以為朝中大權(quán)握在我手中，”烏玉卿苦笑，“原來我所擁有的，一直都只是他想給的。”

蕭肅不知該說什么來安慰他，只能將他抱緊。

“母后不在，父王已經(jīng)變了，不再是從前的父王了……”烏玉卿喃喃道，淚水打濕了蕭肅胸前的衣衫。

蕭肅無奈，“他還是王。”

烏玉卿抬起頭看他，“這個任務(wù)這么危險，你真地愿意接？”

“對我來說，任務(wù)只是任務(wù)而已。”若說對此有何不滿，那便是虬羅王不該將烏玉卿也攪進去。蕭肅凝望著他的面龐，心想無論如何，自己都要竭盡全力保護眼前這人周全才行。

烏玉卿眼中變幻著許多種感情，經(jīng)過了痛苦迷茫和失望之后，漸漸變得清明并堅決了起來。他抬手撫上蕭肅的臉，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蕭肅，你還記得我的心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