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往返于皇宮和王府,與朝廷上上下下的官員們商討著虬羅覲見的事宜,李修十分難得地忙碌了起來,有時候甚至要到深夜。最近又正逢中秋佳節,宮里設宴歡慶,宮外又有不少人請他,端地是應接不暇。這邊暫且抽不開身,不能去看看鐘毓,只能夜夜輾轉思念,著實讓李修煩心。
鐘毓那邊也是一樣,回到軒轅宮也有十來日了,一直沒等到李修來,心中也忍不住罵他沒良心,甚至還好笑地想過他該不是吃干抹凈便要與自己一拍兩散了吧。不過這也僅僅是想想而已,鐘毓猜測他一定是被什么事絆住了,這才一直沒有來。
只有戚無涯對李修頗不信任,雖然沒有再與鐘毓討論過這個話題,可鐘毓并不難從他每次看過來的眼神中讀出他的意思。算了,事情總有解決的一天,到那個時候自見分曉,還是不要為此繼續爭執了。
沒過得幾日,江湖上突然沸沸揚揚地傳來消息,說是北方邊境有大量虬羅兵改裝暗中潛入大寧,旨在趁中都不備,一舉攻入皇宮。消息是從邊境的小幫派那里流出的,說是有人無意間碰上了幾個平民打扮的虬羅兵,他長在邊境,懂得虬羅語,那幾個虬羅兵當時說的便是圍攻中都的事。各門各派收到消息的同時都在想如何能讓朝廷知曉此事,先不說各府衙肯不肯聽信這并無根據的說辭,就算是人家肯信,待到上報到中都時,說不定虬羅兵早已行動了。據那人傳事情迫在眉睫,只怕轉眼便要破了中都城,當下便請了江湖上最有威望的少林方丈出面,請他帶領眾人共襄護國盛舉。
這事關系極大,禪智自是不敢怠慢,當下便與各門各派聯系,希望有志之士能在八月廿五趕到中都阡陌樓一聚,若能早到自是更好。彼時只怕虬羅兵便要圍困中都,若是朝廷不及調兵,他們這些人好歹也能應付個一時半刻,為朝廷贏得調兵的時間。
各門各派一邊動身,一邊卻也不忘往各地府衙送信,只可惜并沒有人相信。大寧北方邊境向來有重兵鎮守,怎會有大量虬羅兵入境卻無從得知的事發生?官員不喜與這些走江湖的打交道,草草便將送信之人打發了,竟無一方上報。
軒轅宮作為江湖上的大門派,雖說才換了主人,但還是收到了來自少林方丈禪智的親筆信,邀閔逍遙與北斗七星堂堂主同赴中都。此乃關乎蒼生的大事,閔逍遙當下應了,次日一早便帶了七位堂主往中都去了。
戚無涯等人都是一般心思,到了中都說不定可以想辦法見一見軒轅越。只可惜閔逍遙住慣了六星堂,吩咐幾人在少林寺到中都之前,誰也不可以離開六星堂半步。
鐘毓不禁嘆氣,心想左思昭啊左思昭,你知不知道我現下便在中都,抽不抽得空來見我一面啊……
八月廿三,禪智大師帶領幾位少林高僧和一干僧眾來到中都,彼時已有不少門派都到了,分住在中都的各個客棧中,只等禪智大師前來,商討大事。
八月廿五當日,禪智等人一早來到阡陌樓,各門各派也跟著陸續到來,很快便將阡陌樓整三層擠得滿滿的。鐘毓兄弟七人跟著閔逍遙來到樓上,便坐在少林眾僧的左側;前一陣不知在忙些什么的柳湖城城主馮千里終于也露了面,見到戚無涯與鐘毓時略顯尷尬,稍作客氣便遠遠坐開了;聶志柯父子也帶了弟子前來,雖說名門正派向來不齒他們的所作所為,但人家肯為國出力,總不好攔著;連柩山七鬼也帶了弟子前來,一行二十來人圍在一處,好不吵嚷;只身前來的還有玉笛公子林熠和一個戴面具的高挑男子,林熠與馮千里等人照了面,目光有些深沉卻到底沒說什么;眾人起初以為那戴面具的男子是鬼影公子,但他的身形與臉上所戴的面具卻都與鬼影公子有些差異,他不愿自報姓名,眾人便也不問。
見人到得差不多,禪智才要示意眾人安靜,準備開口說話,卻不知有誰突然喊道:“軒轅宮主和軒轅公子來了!”
鐘毓等人一聽,互望了一眼,齊齊站起身來。
軒轅越緩步上得樓來,跟在座眾人見了禮,視線在閔逍遙身上停了片刻,輕搖著頭道:“老夫再不是軒轅宮之主,切莫如此稱呼了,此行是想要為大寧出一份微薄之力,咱們還是聽聽大師怎么說吧。”
眾人皆稱好,紛紛請軒轅越和軒轅晗燁入座。
軒轅晗燁看了鐘毓等人一眼,微笑著對他們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坐下。
寒暄過后,禪智環視了一圈,朗聲道:“阿彌陀佛,相信眾位施主都已聽說了虬羅有意進犯之事,眾位既肯來到此處,便是愿為大寧子民盡一份心力了!彼驹诖斑,聲音洪亮,一層二層的人也聽得真切,眾人齊聲稱是。
軒轅越點頭,“虬羅嗜殺好戰,絕不可任其隨意犯我疆土,害我族人!
眾人都道說得是,問禪智該當如何。
禪智道:“據報虬羅不日便要圍攻中都城,雖不知這事究竟是真是假,但關乎大寧興亡的大事,卻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朝廷聽不進……”
不等他說完,樓下忽然喧嘩了起來,兩名武將打扮的人帶著一大隊士兵將阡陌樓團團圍住,為首一人喝道:“你們這群人聚眾鬧事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是什么人讓你們聚到這里來的,快快站出來隨官爺往衙門走一遭,其他的該散便散了吧,不要等著官爺動手抓你們進大牢!”
卻原來是阡陌樓的掌柜見這陣仗有些怕了,遣店小二去報了官。這人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大官,想來在中都是低頭低得多了,如今得了個耀武揚威的機會,自然不肯放過。
然而這些個江湖人士,可不是看官府臉色混飯吃的,大多的人還十分地不好惹,聽他說話這般不客氣,當即便吵了起來。
雙方談不攏,越吵越兇,竟有幾人動上了手。這樣一來官兵更是覺得他們有鬧事的嫌疑,帶頭那人叫下邊的士兵再去叫人來,說什么都要將這群人通通抓回去。
結束了中秋后的大小宴席,虬羅覲見的事宜也忙得差不多了,李修終于稍得空閑。這日從宮里出來得早,本想回去后好好歇一歇,可還沒進門便見如影自里邊匆匆趕出來,險些撞在他身上。
李修連連退了好幾步,“什么事慌慌張張的?”
“主子可回來了!比缬懊济伎煲獢Q在了一處,“軒轅宮主與夫人一早出去散步,碰到不少江湖人士來到中都,說是什么來解虬羅進犯之圍,以少林為首,各大門派約在阡陌樓共商大計。軒轅宮主和軒轅公子商量一番后也去了,奴才怕會出什么事,便叫人去探了情況隨時報到這邊來,奴才來這邊等著稟報主子。可剛剛來了回話,說是官府覺得他們在鬧事,雙方一言不合,已經動上手了!
李修這一驚非小,“什么?”
如影跟著他為難,“這當中不少都是主子的朋友,若真是鬧到府衙上……”
“隨我走一趟!崩钚拚f著,便往阡陌樓方向走去。
如影連忙跟上,“可如此一來,主子的身份可就……”
李修嘆了口氣,腳步未停,“現下也顧不得這么多了!
半條街外便瞧見雙方在動手,官兵自是不比這些身懷武藝的江湖人士,只好不斷地調人來,事態鬧得越來越大。
“住手!”如影快走了幾步,努力將前邊廝打在一處的人分開,來到那帶頭的官差面前,“還不叫你的人快快住手!”
禪智與軒轅越等人早已下得樓來,想要與官差說理對方卻不肯聽,勸了己方這邊己方又不服氣,是以這場打斗已經持續了近一個時辰還是沒有停下。聶志柯與聶威只管看好戲;柩山七鬼喜歡熱鬧一早便加入戰局,玩得好不開心;閔逍遙著鐘毓等七人在樓上瞧著,只等著雙方鬧夠。
甫一見如影,鐘毓不禁有些驚訝,尋到他身后幾步遠的李修時,鐘毓以為他也是收到消息來此想要出一份力的。知道這會兒不是與他好招呼的時刻,不過能見到他,鐘毓便已很滿足了。
戚無涯看了看眸光忽然亮了起來的鐘毓,微微沉了面容。
“你算什么東西,”那帶頭的官差不知被誰打得腫起了半邊臉,心氣正自不順,沖著如影吼道,“你說住手便住手么?官爺我連你一起抓!”說著握拳便向如影掄去。
如影閃身躲過,單手將他手臂扭到背后,“大膽!”
那人痛得亂叫,“咱們兩個到底誰大膽,你……你毆打朝廷命官,你……”他還沒說完,便見有人在他面前站定了,當他抬起頭來看到面前站的是什么人時,那些還未來得及喊出口的話便被他悉數吞進了肚子里。
如影丟開他的手臂退到一旁。
那人一邊胡亂地整理著衣衫一邊喊了身旁的人,兩人都叫手下的官兵停手。待得官兵都住了手站在一側,那官差拉了身邊的人雙雙單膝跪倒,“下官參見王爺!”
眾官兵見了也都齊齊行禮,這場面可看呆了一群不明所以的江湖人士。
站在樓上的鐘毓忍不住皺起眉頭,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