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無涯與鐘毓一聽說軒轅晗燁到了,便無暇顧及李修要說的話,對視了一眼,匆忙出門去迎軒轅晗燁。
望著鐘毓遠去的背影,李修自嘲地冷笑,鐘毓你看,你總是可以這般輕易地便將我忽略。他坐了下來冷靜了片刻,覺得這樣也不錯,至少讓自己有機會去找一個更合適的時間來向鐘毓說明一切了。
戚無涯與鐘毓沒迎出多遠,便見軒轅晗燁走了過來。看到戚無涯在此,軒轅晗燁有些意外地問:“無涯,你怎么到阿毓這里來了?”
戚無涯顯得有些尷尬,“也沒什么,只是隨便走走。”
軒轅晗燁點了點頭,沒有深問,四下里找著什么人。
鐘毓也順著他的視線四處看,有些不解,“少主來我這里有什么事么?”
“有事。”軒轅晗燁看向他,“聽說左公子在你這里,怎沒見他人?”
這人怎么又沒跟來,他今日到底是怎么了?鐘毓微微皺了眉,“他在廳中喝茶。少主是來找他的?”
軒轅晗燁再次點頭,“有件事想要請他幫忙。”
看到軒轅晗燁走了進來,李修站起身,臉上掛了違心的微笑,“軒轅公子近日可好?”
軒轅晗燁微怔,“左公子,我以為你我二人怎么說也該算得上是朋友,怎么左公子對我這般生疏?”
李修心想戚無涯都已叫自己清楚客人的身份,自己哪里還敢高攀他的少主作朋友?不過聽軒轅晗燁這般說,李修到底輕松了不少,笑道:“既是朋友,你就不要叫我什么‘公子’了,喚我思昭便是。”
“彼此彼此。”軒轅晗燁請李修坐了,自己也坐了下來,“實不相瞞,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也不知成是不成。”
戚無涯看著二人熟絡(luò)的樣子,心中更是不快。同樣不快的還有另外一個人,鐘毓覺得,從自己再次進門到現(xiàn)在,那個家伙始終在躲避著自己的視線。
李修接過弟子送上的茶,對軒轅晗燁道:“有什么事但說無妨,只要我能做到的,定不會袖手旁觀。”也當是感謝你這個時候來,陰錯陽差地替我解了圍。
軒轅晗燁似乎是在想該當如何開口,片刻后道:“我與洛洵的事,想必你多少也知道一些。”見李修點了點頭,軒轅晗燁繼續(xù)道,“洛洵最仰慕的人,一是睿親王,二是兵部尚書之子何向君。睿親王位高權(quán)重,自是見不到的;可是我爹做壽時你送的壽禮是何向君的字畫,想來是能請得動他的。我想請你,讓他見一見洛洵。”
李修心想你說的那個位高權(quán)重一定見不到的睿親王,現(xiàn)在就在你的面前。他聽軒轅晗燁說得懇切,話語中都流露出對洛洵的寵溺和包容,心中不禁也有所感。喜歡的人想做的事,會盡力去為他完成,軒轅晗燁的這份心情,清清楚楚地傳遞給了李修。李修心想,如果是鐘毓的心愿,自己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去幫他完成的吧。李修可以體會到軒轅晗燁的感受,所以他很是爽快地道:“好,我會去請何公子,不知洛公子什么時候方便?”
軒轅晗燁沒有想到他答應(yīng)得如此痛快,且好像確定何向君一定會同意一般。“他最近病了一場,這幾日身子才好便日日惦記著這件事,能快的話當然是好。”軒轅晗燁猶豫著道,“可是何公子那邊,真地會來么?”
李修站起身,“越快越好么?那我這便去吧,正好也想出去走一走。你放心,我既然答應(yīng)了你,就一定會想辦法請動他。”
見他說完就要往外走,軒轅晗燁攔住了他,“不用這么急,這么晚去打擾人家也不合禮數(shù)。”
李修淡笑搖頭,“沒關(guān)系,我自有分寸。”不合禮數(shù)的事自己做得多了,何向君早都習慣了。抬步向外走去,與鐘毓擦肩而過的時候,李修沒有看他一眼。
余下的三人在房中一陣靜默,好一會兒軒轅晗燁才對鐘毓道:“他好像情緒有些低落,阿毓,是不是有什么事?”
鐘毓也很是莫名,李修對他視而不見的態(tài)度又讓他有幾分窩火,憤憤地道:“誰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軒轅晗燁聽罷卻笑了,“原來是拌嘴了。”
聽著軒轅晗燁那明顯帶著調(diào)侃的語氣,鐘毓不禁覺得臉上發(fā)燙,“沒有的事,少主不要亂猜。”
軒轅晗燁但笑不語,他與鐘毓都沒有留意到戚無涯握緊的雙拳。
天早已黑了,李修趁著夜色,像上次一樣翻墻進了何府,來到何向君屋外,輕輕叩了叩窗欞。
何向君聽聞聲響,心想自家下人是絕不會敲窗的,更不會敲了窗之后什么話也不說,便問道:“是誰?”
李修來到門前,壓低了聲音道:“向君,是我。”
這個聲音……何向君連忙起身去開門,“九爺,你怎么回來了?”
李修對著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同時閃進他房中關(guān)了房門,“還是偷跑回來的,你別讓旁人知道。”
何向君很是無奈地看著他,“那你又到我這里做什么,又讓我?guī)湍憬o誰作畫?”
李修自顧自坐了,為自己倒了杯茶,“這次不是要你的字畫,是想請你親自去見一個人。是朋友拜托的,說是很仰慕你。”
何向君微笑,“勞你睿親王親自開口的人面子一定不小,看來這一趟我是非走不可了?”
李修點頭,“你便當是幫我個忙了。”
何向君探尋地看著李修,覺得他很是有些反常,以他的性子,自己若是那般說的話,他必然要三分討好七分調(diào)侃地應(yīng)對,今日卻好似一點那樣的心情都沒有。何向君走過去坐到他身旁,“是不是有什么事?”
李修勉強笑了笑,“是,今晚沒有地方睡了,你要不要收留我?”
何向君忍不住翻了翻眼睛,“我沒有跟你開玩笑。”
“我沒事。”拍了拍何向君的肩,李修起身欲出門,“明日一早我叫人來這邊接你,早些出門,免得給熟人瞧了去。”又叮囑了何向君那些人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叫他見了面千萬注意,以化名相稱,這才去了。
望著李修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何向君不禁輕嘆,那個瀟灑隨性的睿親王,也終于開始有煩惱了。
軒轅晗燁不放心洛洵,李修出門沒多久他便回去了;戚無涯見李修走后鐘毓一直眉頭緊鎖,也聽不進自己再說什么,便也回房休息了;余下鐘毓一個人,本想等李修回來好好談一談的,不想這一等卻是直到亥時也沒等到李修。
一個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如何也睡不著,鐘毓在心中猜想,李修會不會就這樣一走了之,再也不回來了。如果真地是那樣,自己甚至不知道該去哪里找他,想到這一點,鐘毓心中不禁也有些委屈。看他離開前的那個樣子,一定是生了自己的氣,可他到底為什么生氣呢?反反復(fù)復(fù)把先前的情形想了好幾遍,鐘毓才終于得出結(jié)論:那時候自己讓他說出家世背景,他一定以為自己是在幫著結(jié)義大哥說話了。可自己真地只是想要了解他,因為與戚無涯是一家人,從小便沒有說什么要避諱他的習慣,這才沒有多想便說出了那樣的話。現(xiàn)在反復(fù)想來,戚無涯對李修的敵意那般明顯,鐘毓卻在那個時候那樣說,李修會覺得他在幫著戚無涯,也的確是在情理之中。鐘毓將臉埋在被子里,可是那個家伙不回來的話,自己連對他解釋清楚的機會都沒有啊……
從何向君那里出來,李修便習慣地往四星堂的方向去了,走了一半才開始猶豫,現(xiàn)在到底要不要去鐘毓那里。戚無涯還在他那邊,去了是不是還要找自己的麻煩;對于鐘毓也多少是有氣的,自己該不該在這個時候去面對他;自己本就是客,與主人家鬧了個不愉快卻又折回去,又會讓人家多一個恥笑自己的借口吧。左一個問題右一個問題弄得李修心煩,他想不如干脆回近翠園去算了。
向西走了一陣卻又停了下來,李修駐足仰望星空,自己若是不回去的話,不知道鐘毓會不會擔心。認輸般地嘆了口氣,李修轉(zhuǎn)了個身,緩緩向東走去。果然對鐘毓,自己還是狠不下心。
幾近子時也沒有等到李修,鐘毓不禁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一想到他那一身功夫,鐘毓便告訴自己他一定不會有事,不要自己嚇自己。轉(zhuǎn)念又一想,說不定他已經(jīng)回來了,因為不愿在這個時候碰面便回到他自己的房中去了。鐘毓掀開被子翻身下床,決定這就到李修房中去看一看他到底有沒有回來。
跨出房門的那一刻鐘毓卻怔在那里,他看到李修正站在自己房門外幾步遠的地方,披著一身月色凝望著自己。
那人在月光下顯得有些虛幻,卻依舊俊美得一塌糊涂,鐘毓聽見他熟悉的溫潤嗓音,縹緲,卻又飽含柔情。
他說:“這么晚了,怎么還沒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