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房中沒有楚漓的身影,林熠才想起昨天夜里發生的事情。冷靜下來卻有些后悔了,自己怎么就會在沖動之下對他做出那種事的,又怎么會在聽到他口中呼喚的是林輝時便丟了所有的理智。在林輝的墓碑前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原諒自己。不過自己也不需要他的原諒,因為自己和他,本來就不用維持一個相敬相重的關系。昨日強要了楚漓幾次仍是覺得惱火,事后扔他一個人在那里,自己則洗洗睡下了,林熠想,這下他就算本來沒有要逃走的意思也會逃走了吧?心煩地嘆了口氣,林熠收拾整齊去找楚漓。
出了木屋本想直接奔房后去,卻鬼使神差地向昨夜出事的林輝墓碑那邊望了一眼,可這一眼不望還好,一望之下不禁教林熠心頭一緊——楚漓仍舊躺在那里,衣衫凌亂與昨日無異,日前才除過草的地面上,有著大灘大灘觸目驚心的血跡。
林熠快步跑過去扶起楚漓讓他靠在自己胸前,心急地喚著他的名字,“楚漓,醒一醒,楚漓!”
楚漓的身子軟軟的,呼吸微弱,唇上一點血色也無,任林熠怎么呼喚都沒有一點反應。
“楚漓!”林熠不放棄地又去拍他的臉,可觸手卻是滾燙,驚得林熠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鎮靜了片刻,林熠將楚漓抱起,快速跑回木屋。
除去楚漓身上臟亂的衣衫,林熠放他平躺在床上。看了看楚漓那幾乎全部被血染紅的衣褲,林熠不敢猶豫,急忙去查看楚漓昨日被自己傷到的地方是否還在流血。
血液已經干涸凝結,林熠稍稍放心地呼出一口氣,心道怎么自己變得這么笨了,若是這會兒還在流血,楚漓哪還有命在了?當務之急是要為他好好處理傷處,還得把熱退下來,不然他個樣子可撐不了多久。
林熠自井中打了水上來,先擰了冷毛巾放在楚漓的額頭上,又燒了些熱水,拿到房中來為楚漓擦身子。小心地擦去楚漓傷處外緣凝結的干涸血跡,林熠看到那幾乎被撕裂的地方紅腫一片,慘不忍睹。若說一早他對自己所做之事后悔了,那見到這番慘象的林熠霎時有一種恨不能殺了自己的悔意。小心仔細地為楚漓清洗著傷口,生怕弄痛了他,將昨夜留在楚漓體內的東西都清理干凈了,林熠總算微微松了一口氣。放著傷口不理不行,一定會害楚漓燒得更厲害,林熠想了想,取出隨身帶著的金創藥為楚漓敷上了。
將楚漓的身子都擦過一遍,林熠為他換了身干凈的衣衫,蓋好被子,便一直坐在床邊守著祂。頭上的毛巾不再涼了他便重新擰一個換上,時不時去試楚漓額頭上的熱度,一步也不敢離開。楚漓的呼吸微弱得讓林熠害怕,他覺得自己該去請個大夫來給楚漓瞧一瞧,可他不敢放楚漓一個人在這里;若要帶著楚漓一起去,他那里傷得那么重,根本無法乘馬。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一個辦法,林熠只好握著楚漓的手,將自己的內力緩緩送進去,希望可以幫他渡過難關。
或許是林熠的方法奏效了,楚漓身上的熱度漸漸退了下來,在傍晚的時候總算恢復了正常。林熠看著依然昏迷著的楚漓,低聲輕嘆,“謝天謝地,你終于挺過來了。”那一刻,林熠有了一種自己死過一回又活過來的感覺。
等到楚漓醒來,已經是三日后的事了。林熠看著楚漓動了動手指,皺著眉慢慢睜開雙眼,才感覺懸著的一顆心終于落了地。
楚漓轉著眼睛看了看四周,腦中一片空白。頭很痛,身上也好像一點力氣也沒有,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想要坐起來,楚漓稍稍動了身體,身后某處便有一陣劇痛襲來。身子僵住,楚漓一瞬想起了那晚發生的一切。
林熠看到楚漓本就沒什么血色的臉驀地又蒼白了幾分,便知道他挪動身體時牽動了傷處,他昏迷的時候每日都要給他換兩次藥,那里的情況林熠比楚漓要清楚得多,雖說紅腫比之起初時消了些,可到底還是傷得太厲害,不會那么快便好的。知道楚漓想要坐起來,林熠又怕他會坐不住,便探手扶他,“你小心些,不要弄痛了自己。”
卻不想手觸到楚漓身體的一剎那便被他一臉厭惡地拍開,林熠聽見他冷冷地道:“你不要碰我。”
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林熠識相地收回了手,走到桌邊為楚漓倒了杯水,又折了回來,“喝點水再歇一歇吧,我去弄點東西給你吃。”
忍痛慢慢坐起來,一把推開林熠遞到面前的杯子,雖然口干地快要生煙,楚漓卻不想喝下他給的水。
林熠看了看摔碎了的杯子,沒有說話。
楚漓強撐著下了床,卻是想要站直身體都困難,雙腿無力地在打顫,傷處更是痛得他冷汗直流,他卻咬著牙,倔強地邁開步子向桌邊走去。大病未愈,又是三日未曾進食,既要忍受疼痛身體又沒有力氣,使得楚漓不過走出兩三步便跌了下去。
一直看著他卻未敢上前的林熠見他就要摔倒,急忙搶過去接住了楚漓下墜的身子,“沒事吧?痛得厲害么?”
劇烈的痛感讓楚漓緊緊皺了眉頭,輕輕哼出了聲,在林熠懷中閉著眼睛咬緊了唇。
看到這樣的楚漓,林熠說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樣的感受,只覺得胸腔里跳動的那顆心,好像被人捏在了手中般的難受。一手托著楚漓,另一手又探到桌上重新倒了杯水,林熠將杯子遞到楚漓唇邊,“來,先喝點水。”
楚漓偏開臉去,不愿接受他這會兒的好意。事實上如果楚漓還有力氣,他一定會掙開林熠的懷抱。
林熠嘆了口氣,“你聽話把水喝了,回到床上去躺著,我便出去不讓你看到我,好么?”
楚漓想了想,終于肯喝下他遞來的水。
喂楚漓喝了兩杯水,林熠將他抱起送回床上去,為他蓋好被子,“你好好休息,冷靜一下,有什么事的話盡管叫我,不要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
疼痛使得楚漓仍有著暈眩的感覺,本不想理會林熠,可聽他這么說卻忍不住好笑,“你的意思是,讓我當作什么事都沒發生么?”
“我不是那個意思,”林熠眼中有抱歉,“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逞強,這樣你的身體才會快些好起來。”
楚漓哼了一聲,露出諷刺的笑容,“好不好都是我的事,用不著你來假惺惺。再說,你以為這具身體是誰弄壞的?”
對于那晚沖動之下失去理智的行為,林熠一直很后悔,聽他這般說,便低下頭去,“楚漓,那晚的事,對不……”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楚漓沒有聽到林熠說什么,他終于忍不住想要發泄出來,埋首在被子里流下眼淚,“為什么要在輝哥面前那樣對我……”
為什么,林熠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因為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為了什么。他很想安慰楚漓,告訴他不要哭了,可他知道,自己沒有這個資格。
楚漓悶悶的聲音從被子里面傳出來,他說:“你恨我的話就殺了我,為什么要以這種方式報復我,你為什么這么殘忍……”
“對不起”三個字哽在喉口,林熠說不出來,他知道對不起沒有用,補償不了自己帶給楚漓的痛。
努力忍了忍淚水,楚漓睜開眼睛看到林熠還站在那里,語氣平靜地道:“出去。”
林熠看了看他,輕輕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小小的木屋恢復了安靜,楚漓的心卻靜不下來。自己在害死了林輝之后又背叛了對他的感情,就算拿命賠給他也是不夠的吧?被自己愛的人做了那樣的事,是不是就是上天對自己背叛林輝的懲罰?林輝一定看到了那晚發生的一切,他一定恨死自己了。上天為什么也對自己那么狠心,為什么聽不到自己不想醒過來的請求呢?止住的眼淚,再次輕輕滑落……
摔碎了的杯子,悲傷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如同楚漓無法修復的心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