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琛從樓下上來。

陳秘書說她醒了，剛剛還回她微信來著。

“顧念，醒了嗎，下去吃早餐。”

江亦琛推開門。

她趴在梳妝臺前，一只手枕著腦袋，另一只手垂著。

太困了嗎？

怎么趴著就睡著了？

江亦琛走過去，陡然看到地板上白色地毯上的血跡，眉心狠狠一皺，那一刻，呼吸都凝住了。

他臉上的表情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瞳孔縮到極致，那是一種驚恐，他甚少失態，如今卻大腦整個人放空，像是一夜回到很久之前。

有天晚上，他回來臥室，看到滿地的鮮紅的水漬，那一刻他以為她在浴室自盡。

那時的他也如同今天一樣，震驚到僵硬。

只不過最后只是虛驚一場，但是他的手腳冰涼，抱著她的時候手都在顫抖，就連聲音都是顫抖的。

“顧念！”好半晌，他才聽到自己的聲音，他確定了這不是夢，是真實的，忽然跪在了她的身邊，聲音顫抖著帶著無限的悲涼：“你醒醒啊！”

手腕上的傷口不是很深，但是被修眉刀割開，也足夠流了一身的血。

江亦琛找來醫藥箱給她緊急止血，然后立即吩咐司機將車停在樓下，送她去醫院。

————

西山會所離南華醫院比較近，江亦琛提前給院長打了電話，要他開綠色通道。

他掛了電話，讓司機開快點，轉瞬看了眼身邊的女人，她還有氣息，只是閉著眼睛，沒有說話。

在醫院地下停車場的時候，江亦琛將她抱下車，忽然聽到低低的一句：“我不想傷害你。”

所以她就選擇了傷害自己。

重來一次。

再做一次選擇。

顧念還是做了和棉蘭那次一樣的選擇。

她在朝自己手腕劃刀的時候，那一位也是同意的，甚至是默許的。

她們共同想要毀滅這一具軀體，來達到意識的消亡。

江亦琛的腳步停滯了一會兒，很快就抱著她去了醫院。

清洗傷口，上藥，包扎。

索性沒有太深，這條命還在。

但是要是再晚一些，還真的不好說。

江亦琛身上也沾染了星星點點的血跡，他疲累到了極點，最后給韓醫生打了電話。

整個過程之中，顧念沒有同他交流，甚至于連看他一眼都沒看。

她意識后來清醒過來了。

可是該怎么解釋自己自殘這個行為呢？

因為痛苦。

所以就只好選這個辦法？

她是個瘋子。

她已經確定了。

————

江亦琛抱著渾身是血的女人進醫院這事兒很快在醫院內部傳開了。

但是沒有人敢說到網上去。

內部悄悄八卦了到底為什么？

不是據說兩人要結婚了，為什么女方會在結婚之前有自殺行為呢？

難道是知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事神神秘秘，但是太過于勁爆，當時那女的身上全部都是血，修眉刀雖然不鋒利，但是也是朝著手腕狠狠割下去的，估計就是想要自殺。

謝容桓就在南華醫院，他上午來的，看了會兒謝錦書，問了會自己妹妹的情況，結果就在走廊處聽到兩個小護士竊竊私語。

他抓著其中一個問，對方被他嚇到了，但是說確有其事，早上的時候江總的確抱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子來醫院，那女子手腕被割傷了一個口子。

不過沒有什么性命大礙。

自那日之后，謝容桓再也得不到顧念有關的消息。

他不知道她現況如何。

那天的事情應該給了她很大的打擊。

記憶被清洗過一次，又遭受了那樣的痛苦和打擊。

這樣一個女人，到底是怎么過來的呢？

謝容桓心緒復雜，但是他拼命冷靜下來，似乎能夠接近到了一些真相。

不過，顧念為什么要自殘呢？

她不是很想和江亦琛結婚嗎？

還是說，她的精神出了些問題？

————

韓醫生在聽到顧念有自殺傾向的時候，匆匆趕來西山會所。

這位是他所有患者之中最復雜的，所以他現在只給她治療。

之前顧念還會和韓醫生說很多話。

但是這次奇怪的是，一句話不說。

韓醫生問她在拿刀劃傷自己的時候是不是無意識。

她沒說話。

這其實是她的主動行為。

是一種危險的信號。

韓醫生又問：“她在嗎？”

顧念點點頭：“嗯！”

“她和你說了什么？”

顧念搖頭，過了很久很久才說：“我們都很痛苦。”她像是一下子喪失掉了求生的欲望，整個人變得頹唐沮喪，說：“或許不該救我的。”

韓醫生止住她這個危險的想法說：“別這么說，你的生命很珍貴，不要輕易放棄。”

“我活著，我和他都很痛苦。”

她像是一下子陷入到了巨大的悲觀之中。

沒有母親，父親從小拋棄她，現在垂垂老矣。

自己也沒有孩子，只有一個弟弟，但是自己還會無意識傷害到他。

唯一能夠讓她感受到無盡溫暖的最愛的男人，卻因為自己莫名其妙的人格分裂而受到傷害。

那個聲音一直讓她殺了他。

她不想。

那么只有毀滅那個聲音了。

也就是說，只有毀滅自我意識以及軀體才能夠達到這個目的。

顧念說：“她很吵，我很討厭她，我們都希望彼此消失。”

韓醫生理解她的意思。

他說：“你先吃藥，休息一會。”

————

當韓醫生和江亦琛說：“她求生欲很低，整個人陷入悲觀情緒之中，這段時間要重點看護，恐怕會出現第二次這樣的行為。”

江亦琛是徹底害怕了。

如果說顧念對著他揮刀子的話，他還沒有那么害怕，但是顧念是對著自己啊，天知道他看到那血從手腕上一滴一滴流下來的時候有多么奔潰。

他覺得自己無能為力。

他有很多很多錢，也有很大的勢力，但是他發現自己還是足夠渺小，在這件事情上他迷茫了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才好？

江亦琛麻木的開口：“我是不是不應該出現在她面前。”

他面無表情，只余一縷悲涼。

韓醫生沉默。

過了良久說：“建議暫時保持距離，有消息我會通知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