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一行人到了意大利, 邱愈禮和林思淼早就在機場等著了。接到人直接帶去酒店吃晚飯。

都是一家人，沒有外人，說說笑笑往酒店去。

礙于在場只有蘇靖塵知道蘇陌凜和顧承晏談戀愛了, 所以一路上蘇陌凜都小心翼翼，沒怎么跟顧承晏靠近說話。

怕自己一個情不自禁就露餡了。

倆老頭的關系依然處于水深火熱中，一見面就互懟，誰也不給誰好臉色。

走個路都要隔著四五個人，身體離得遠，嘴上可是難舍難分。

懟著懟著總要把蘇陌凜牽扯進去, 凈問些她不擅長的問題難為人。

蘇靖塵和顧承晏還有林思淼走在最后, 不知道聊什么那么開心, 反正幾人沒有要給她打圓場的意思。

蘇陌凜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顏華蓉看不過去把孫女往自己跟前一拉，板著臉瞪了瞪蘇延欽，又瞪瞪邱愈禮，最后數落兩句, 說他們加起來快兩百歲的人了，大半截身子都入土了，還要為難小孩子, 煩不煩人。

倆老頭秉承著“好男不跟女斗”的優良品德，各自沒好氣送給對方一個白眼，終于消停下來。

家里吃飯總免不了談論小輩——成績怎么樣？學習怎么樣？再大點就是有對象了么？一個月能掙多少啊？

無外乎這些，到了蘇陌凜這也不例外。

桌上就她一個年齡偏小的, 在家里又極受寵, 話題中心自然離不開她。

另外那幾個老人懶得關心，那么大了日子還過不好就是自己沒本事，說再多都沒用。

好在蘇陌凜從小就優秀, 學習向來拔尖，被提到成績就沒慌過。

再看看桌上那三個大齡單身漢，邱愈禮和蘇延欽難得沒吵嘴，極有默契地嘆了聲氣。

蘇靖塵筷子一頓，笑著看向兩人，“您倆嘆什么氣呢？隔那么遠我都聽得一清二楚的。”

要說蘇延欽和邱愈禮互相看對方不順眼半輩子了，唯獨在討厭蘇靖塵這事上達到了空前的默契。

邱愈禮：“看你三十好幾的人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愁人啊。”

蘇延欽：“整天沒個正行，我真是不想多看你一眼。”

“……”

這波人身攻擊弄得蘇靖塵都有點招架不住，嘴角抽了抽，早知道就不該自討沒趣接話。

“我，28，離三十還有兩年。”蘇靖塵也不是個任人拿捏不反抗的主，這會一對二，他也沒在怕的，“正正經經做人，勤勤懇懇上班，我哪點沒正行了？”

“你哪點都沒正行，說話就沒正行。”蘇延欽罵他。

得，這是做什么都是錯的。蘇靖塵選擇閉嘴。

“你說你跟承晏一起長大，感情那么好，怎么就沒學到一點優點。”蘇延欽是典型的看人家孩子哪哪都好，自己家的絞盡腦汁都找不到優點，夸完這個夸那個，喜歡欣賞之情毫不吝嗇表達出來，“在意大利那么多年，思淼那么優秀，你也是一點沒學到。都是人，你怎么就比人家差那么多，我真是想不明白啊。”

說著說著還頗為感慨地搖了搖頭，看起來真是恨鐵不成鋼。

被夸的兩個當事人斯文優雅地吃著飯，安靜聽長輩們對他們的夸贊和對蘇靖塵的數落。

不幫忙，不表態。

蘇靖塵斜睨了兩人一眼，知道他們故意的，看好戲的成分居多。

顧承晏不用說，肯定懶得替他說話，只管看戲；林思淼表面上溫文爾雅，實則心思也不多純良。

大多時候跟蘇靖塵不和雖說蘇靖塵的原因居多，他看起來不跟他計較，其實還是會暗戳戳幸災樂禍。

蘇靖塵收斂起笑意，抿了口紅酒，不樂意了，把一直默默吃飯看好戲的侄女拖下水，“您夸人就夸人，踩一捧一就不對了吧。有那時間，不如把心思放到孫女身上，總是盯著我干什么。”

正在美滋滋吃著意面的蘇陌凜叉子一頓，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蘇靖塵，眼睛瞪得像銅鈴，里面裝的全是質問以及“你好像有那個大病”的無語。

好好的，扯她干什么，有毛病的。難怪爺爺和外公都不喜歡你，就你這樣的，能喜歡才怪了。

“小凜都比你讓我省心，成績好長得漂亮還有男……”蘇延欽自知這話說早了，趕緊止住話頭，端起面前的清水喝了口。

邱愈禮一臉疑惑地看向蘇延欽，還等著他說下文呢，男什么？

蘇延欽咳了聲招呼著吃飯吃飯。

邱愈禮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罵了聲吊人胃口也沒不依不饒繼續追問。

在座的聽懂的人情緒各異，聽不懂都是一頭霧水。

不過也沒人追著問。

林思淼向來細心，即使蘇延欽沒說完，但是看看蘇陌凜，他也猜出一二了。

指尖握著杯子暗暗收緊了些，多余的情緒一分也沒表露出來。

若是他想，誰都不能窺探內心一二。

鑒于偷摸談戀愛比較心虛，所以在蘇延欽說出那個男字時，蘇陌凜吃東西的動作便緊張的停住了。

心臟怦怦直跳，杏眸滴溜溜轉了圈，最后不自覺看向坐在斜對面的顧承晏身上。

發現顧承晏也在看她，蘇陌凜咽了咽喉，抿唇埋頭繼續吃飯。

一餐飯吃的驚心動魄，蘇陌凜神經每時每刻都高度緊張。

倒不全是因為怕戀情曝光，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專業問題。

一晚上惴惴不安的，就怕外公會當場問她選的哪所學校什么專業。

還好還好，躲過一劫。今晚暫時安全。

晚餐之后顧承晏要回自己的公寓，跟長輩們打了聲招呼，走之前有意無意看了眼蘇陌凜。

蘇陌凜站在后面，仗著沒人注意到她，大著膽子指了指手里的手機。

顧承晏唇角幾不可查牽起一點，很快便恢復原狀。

夜色正濃，一行人踩著夜景踏著微風回家了。

蘇陌凜坐在車里就偷偷跟顧承晏發著微信，為了不被他們聽到提示音，特意開了震動。

【蘇陌凜：承晏哥哥你自己回去么？】

【顧承晏：不然你跟我一起回？】

蘇陌凜笑了笑，一邊笑一邊抬眸看了眼前座，生怕倆爺爺冷不丁轉眸看過來。

確認前方安全，這才啪啪啪打字回過去。

【蘇陌凜：不是，我是說有沒有司機來接你啊，你剛剛喝沒喝酒？】

【顧承晏：連我喝沒喝酒都不知道？眼神哪怕一點都沒分給我？】

這人真是！多大了還要哄著。

蘇陌凜剛想打字回過去，坐在對面的蘇靖塵看不下去了，“你能不能消停點，吵死我了。”

“我一句話都沒說。”你是不是想找事？

“你的手機，一直震動，煩。”蘇靖塵單手托腮，下巴示意了下她手里的東西，這會還在震動呢。

蘇陌凜覺得他就是故意的，自己單身狗看不慣她有男朋友。

估計是追書姐姐不順利所以把氣都撒自己身上了，惡劣得很，難怪書姐姐不跟他在一起。

“要你管啊，聊天都不行。”蘇陌凜被他打岔，忘記還沒給顧承晏回微信，直接把手機息屏了。

林思淼看著兩人斗嘴笑了笑，問蘇陌凜：“小凜，明天有一場畫展，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么？”

林思淼去的畫展質量肯定很好，蘇陌凜這會正因為專業的事覺得愧對外公，肯定不會拒絕的。

“好啊，那我們是在外面吃飯么？”蘇陌凜欣然應允，想著要跟顧承晏說一聲。

他來意大利也有公事要處理，那兩人明天可能見不到面了。

小情侶感情再深也不能天天膩在一起，不然早晚要煩的。

蘇陌凜打算在意大利的這段時間多陪陪外公，跟思淼哥看看畫展，自己再上手畫一幅。

求個心里安慰，多多少少能消除點心里的愧疚感。

林思淼點了點頭，知道她每次都要吃市中心的一家甜品，“主辦方提供午餐，到時候帶你去轉角那家甜品店？”

“好……”

“蘇陌凜，不準吃甜品，”蘇靖塵打斷蘇陌凜的話，拿出叔叔的威嚴，也不嬉皮笑臉沒正經了，“你數數放假以來吃了多少甜品，牙是不是不想要了？年紀輕輕牙齒壞了，當心嫁不出去。”

“我哪有吃很多啊，再說了我很注重保護牙齒的，怎么可能現在就掉牙。”蘇陌凜梗著脖子反駁，實則多少有點心虛。

來意大利之前顧承晏帶她去吃過一次，說短時間內不讓她吃的。但這會人不在，蘇陌凜壓不住饞蟲，想著偷摸吃一次應該沒事。

倒是忘記了蘇靖塵這個大嘴巴肯定會跟顧承晏告狀，自己有點太得意忘形了。

“現在不覺得有什么，老了就后悔了，你以為我嚇唬你呢？”

本來就是。

后座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嘴，前面兩個老人家難得消停了，坐在一起討論棋，心平氣和，歲月靜好的。

晚上回到家蘇陌凜打開手機才發現自己忘記回復顧承晏的消息了。

顧承晏發了好幾條消息過來。

【顧承晏：？】

【顧承晏：我的問題那么難答？沒反應？】

【顧承晏：知道我在你心里的地位了，懂了。】

語氣聽著有點幽怨那味了。

這條消息之后隔了幾分鐘又發來一條，短短幾個字，讓蘇陌凜臉頰通紅，耳根子發燙，心尖尖發麻。

【顧承晏：寶，有點想你了。】

蘇陌凜抱著手機直挺挺摔在床上，過了會翻身蜷縮著身體，臉埋在枕頭間想吼兩嗓子。

從來不知道顧承晏那么能粘人。

第一次見這男人那么肉麻的叫她，雖說隔著屏幕，但害羞的情緒依然把她整個人都填滿了。

顧承晏平時很少叫她名字，有時候叫也是全名，猛一聽到這樣親密的稱呼，蘇陌凜整個人都麻了。

緩了好一會，才勉強壓制住羞赧。

蘇陌凜手指戳著屏幕，想給顧承晏彈個視頻過去，想了想還是算了，打字吧。

手指點著屏幕，懸停在發送鍵上的時候門響起，“小凜睡了么？”

是外公。

“還沒。”蘇陌凜從床上爬起來，把手機放到桌子上。

她有預感，外公這時候單獨找她是要說大學的事，該來的還是來了。

蘇陌凜深呼吸一口氣，走過去開門讓邱愈禮進來。

邱愈禮坐在沙發上，蘇陌凜跟著走過去坐在他身邊。

“小凜，外公來找你主要是跟你說一件事，”邱愈禮拉著蘇陌凜的手拍了拍，看向她的眼神充滿疼寵，直接單刀直入，沒拐彎抹角，“你大學選擇在國內讀外公很支持，從小到大你陪在我身邊那么多年，見爺爺奶奶的次數屈指可數，都是老人家，我懂他們的感受。他們表面上不說什么，其實也想你的緊，也是希望你能留在他們身邊的。外公這邊你不用擔心，這不還有思淼陪著，我有空就跟他去看看畫展，到處跑，不是一個人。你那不爭氣的媽有時候也要回來氣氣人，我可煩死了。”

邱愈禮語氣里是嫌棄，實則女兒女婿回來看自己，他還是很開心的。

盡管以前跟女兒鬧得很僵，但血緣是斬不斷的，到底都是心里記掛著對方，哪里會有隔夜仇。

“你在國內好好讀書，畢業了想讀研就讀，不想讀研咱就工作。有外公和蘇老頭，什么都不用怕。也不要覺得我一個人在這邊多可憐，我事情可多了，忙不過來都。你啊，節假期的時候過來看看我就行了，或者我回去看你，都行。”

邱愈禮說了很多，字字句句都是讓蘇陌凜放心，不要因為選擇在國內讀書而有負擔，或者是害怕他傷心。

邱愈禮打消了蘇陌凜所有的擔憂，讓她放心，只管好好讀書。前路如何都不要怕，有他在呢。

長輩的疼愛往往都是純粹且深刻的，不會帶有任何的目的性。

蘇陌凜抿了抿唇，心里的愧疚感迅速攀升蔓延。

外公那么好，她卻想著瞞他，真的太不應該了。

“外公你真好。”蘇陌凜眼眶泛紅，偏頭靠著邱愈禮的肩頭。

邱愈禮哼了哼，“你今天才知道外公的好？沒良心的，我以前不好？”

“好，特別好。今天超級無敵好。”蘇陌凜笑了笑，鼻音略重。

邱愈禮拍了拍她的手背，故意兇道：“好歸好，畫畫你可不能給我耽誤，在大學好好學，學的不好我可是要把人從蘇老頭那搶過來的。”

蘇陌凜點了點頭，猶豫良久，決定把自己選了臨床醫學的事說出來，“外公，其實我……”

“邱老頭！干嘛呢，快來下棋！”蘇延欽中氣十足的聲音在樓下響起來。

蘇陌凜未說完的話被打斷。

有時候決心和勇氣就在那一瞬間，過了那個點，蘇陌凜就沒膽子再重新找回話頭繼續說下去了。

坦白從寬的勇氣在爺爺響亮的男高音中被打散，蘇陌凜一時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無奈。

這時間真是拿捏的死死的。

“好了，你洗洗澡睡覺吧，明天還要跟思淼去畫展，早點睡。”邱愈禮站起身，雙手背在身后，邊說邊往外走，“我去陪那個煩人的老頭下棋，不然這一晚上都不消停，哪那么大的癮……”

聲音越來越小，蘇陌凜站在原地看著邱愈禮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

半晌后她嘆了口氣，算了，以后再找時間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