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素曦坐下來，李紅梅把電暖爐往她跟前挪了挪，朝一個年輕男人叫道：“袁生，過來啊，人家小曦都來了。”
男人叫李袁生，看起來挺周正的一小伙子，穿著也很得體，一看就是在大城市里混出來的。
李袁生走到安素曦對面坐下：“你好，我叫李袁生，我姑就那脾氣……”
安素曦笑笑：“沒事，梅姨人很好的。”
李袁生多看了她幾眼：“你該不會真的要相親吧？像你這么好看的人，應該早就結婚了，畢竟我們這樣的年齡也稍微有點尷尬了。”
是了，在小鎮的人看來，奔三還沒結婚是有些尷尬了。
安素曦急忙說道：“沒有沒有，梅姨非讓我來的，不好意思啊……”
李袁生也沒往心里去，兩人隨便聊了兩句，交換了聯系方式，心照不宣的把關系定格在了朋友之間。
李紅梅對安素曦很好，跟小時候一樣，不是普通的客套，就是很親近的那種。
一整天她都在李紅梅家，跟李袁生聊得很投機，兩人都是同行，搞設計的。
晚上，李紅梅家里的親戚都還在，她執意挽留李袁生也留下過夜，但是沒地方住，李袁生就被分到了安素曦家里。
這種情況很常見，尤其是在親戚之間。
小鎮過年期間晚上都會放煙花，沒有城市里那么嚴，午夜十二點之后才慢慢安靜下來，也只有安靜下來了，安素曦才能睡著。
李袁生在她隔壁房間，家里有個男人，她也比較放心，本來剛回來還不怎么睡得好，這一晚，她睡得出奇的安穩。
第二天早上，她被急促的敲門聲吵醒。
去開門的李袁生，但是開門之后，就沒動靜了。
她揉著眼睛起床出去看，以為是李紅梅，但……不是……
顧宸站在門口，面容有些憔悴，眼睛死死盯著李袁生，眼神十分可怕。
安素曦一下子清醒了：“袁生，你先去梅姨那里吃早飯吧，我剛回來也沒買食材，這是我朋友，沒事。”
李袁生正要說話，顧宸低吼道：“我是她男人！”
這一聲吼，差點沒讓整棟樓抖三抖，李袁生怔了怔，隨即解釋道：“你誤會了，我只是借助一晚。”
顧宸沒說話，進門的時候還撞了李袁生一下，憤怒的摘下黑色的皮質手套砸在了陳舊的沙發上：“安素曦你最好給我解釋解釋，你丟下孩子丟下我不管直接走人算什么？嗯？”
還沒走遠的李袁生嚇得回頭看了安素曦一眼，用眼神問她需不需要幫助。
安素曦快哭了，拼命示意沒事，等李袁生上樓，她才把門關上：“顧宸，有話好好說，我這樓上樓下都是街坊鄰居的，都認識我……”
顧宸冷哼一聲，坐在了沙發上。
安素曦咽了口唾沫：“那個……沙發積了很多灰，已經不能用了，我正打算抽個時間換……”
顧宸立刻起身，身上的黑色大衣沾染了不少灰塵，他臉色更差了：“安素曦！你別扯開話題，說，干嘛走人？！我這幾天什么事兒沒干，光找你了，好玩呢？！”
“你沒有問老爺子嗎？直接跑來找我的？”安素曦小心翼翼的問道。
顧宸怔了怔：“他……讓你走的？理由呢？”
合著他發現她不見了就開始找，完全不知道老爺子做了什么。
安素曦深吸了一口氣：“他發現我代過孕，生過孩子。”
說出這句話，她幾乎用了畢生的勇氣。
這次，她選擇直視顧宸的表情。
他先是震驚、難以置信，最后，變得糾結：“代孕？在去K創之前的那一年？為了什么？錢？”
錢……
一個錢字，毀了安素曦心里的所有希望。
她微微一笑：“是啊，為了錢，我剛出獄，沒錢給我弟弟做手術，我不能看著他去死，所以我只能用這種方式啊。名牌畢業，就算坐過牢，我長得也不差，代孕還是能做的，畢竟那時候也年輕。你還有什么想問的么？”
顧宸沉默了，她代孕的那年，他在干什么？他人生在頹廢階段，每天躺在床上，像個廢物。
他被陳希韻和那場車禍的陰影籠罩著，早就忘了她的存在……
“跟我回去，老爺子那里我去解決。”
安素曦有些詫異：“你在說什么？我覺得完全沒必要，反正我們只是合約關系，事情不好鬧得太大，老爺子情緒不能太激動，你別氣他。他給我錢我沒要，說就當收了，抵欠你的錢。”
“既然你找來了，那以后我每個月給你匯錢還債吧，就是……這輩子不知道能不能還完了。我本來不想離開K創，老爺子不準我呆在海城了，我沒辦法，我工作還沒找到，要等年后。”
顧宸一拳砸在了墻壁上，白皙的手指蒙上了一層血霧：“你腦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來找你只是為了錢嗎？！”
安素曦皺著眉頭，拽著他的手下樓，去藥店買創可貼。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等從藥店出來，顧宸不走了，在路邊站定：“這幾天小寶沒吃飯，硬灌了幾口水，你回去吧。”
安素曦搖搖頭，撕開創可貼仔細的幫他貼在傷口上：“我不能回去，老爺子什么都知道了，他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一著急一上頭，倒下人可就沒了。”
“那你要我怎么樣？！”顧宸幾乎是吼出來的。
一輛鳴笛的大卡車路過，驚起了一片塵埃。
短暫的喧囂之后，世界又安靜了下來。
“我沒有要你怎樣啊，現在就是最好的解決方式，我們辦理離婚手續，分道揚鑣，對誰都好。小寶病其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他也許只是裝的，想讓我回去，過一陣子就好了。”
說這話的時候，安素曦是帶著顫音的，提起小寶，她心疼得不能呼吸，費了好大的勁才忍住沒掉眼淚。
顧宸深吸了一口氣，一言不發的走了。
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遠，安素曦有種想叫住她的沖動，眼淚逐漸模糊視線，她不斷的告訴自己，夢醒了，結束了，沒有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