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們今天的談話就到這里，我還要參加會議呢！還有重要的首長和領導在，我不能去晚了。你就先回去吧，剛才咱們所談的話，你自己看著辦吧！哪些是該向隊員們傳達的，哪些是不能傳達的，而哪些是暫時還需要保密的，你心里應該要有個數，明白嗎？”看見眼前的成沖這般模樣兒，石銳滿意地點了點頭，沉吟了片刻，轉而從身后的衣架上拿起常服外套，往身上一披，同時朝成沖揮了揮手，如是說道。

“是——”成沖連忙立正大聲答道，繼而說道：“隊長您就放心吧，我會酌情處理的，既隊員們知道這件事情，提前做好準備，同時，又不會泄露上級的任何的抉擇和機密。總之，我們做好戰前的一切準備，枕戈待旦，隨時準備出動就是了。”

石銳微微一笑，穿好衣服，扣上風紀扣，走到成沖的跟前，拍了拍成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道：“有時候，我還真的想表揚你兩句，不過還是算了，你小子是個經不起表揚的一根筋，一表揚就準會給老子惹事。回去后好好搞，準備工作給老子做充分一點，老子到時候要親自來檢查。好了，咱們的談話結束，現在你可以從老子的跟前消失了。”

成沖仿佛心有靈犀般地沖石銳放肆地一笑，調皮地眨了眨眼睛，接著夸張地敬了一個軍禮，轉身正要朝門外走去，卻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當即站定，快速轉過身來，試探性地問道：“隊長，那，那猛虎的事情怎么辦呢？我來，我來就是為了跟你談這件事情的……”

“我剛才說什么來著？你小子就是一個經不起表揚的一根筋，我說得沒錯吧？”石銳愣了一下，接著眉頭微微一皺，很快又舒展開了，他似笑非笑，目光挑逗般地盯著成沖，接著說道：“我來來回回地跟你扯了大半天，原來你都當成是放屁是不是？你以為我在跟你鬧著玩兒是不是？”

“不敢，我絕沒有把隊長您說的話當成是…….” 心情大好的成沖，顧不得其它，一時最快，居然順著石銳的話兒說了下去，好在他說到這里的時候，突然感覺到有些不妙，隨即閉嘴不語了，目光卻依舊盯著眼前的石銳，傻傻地笑。

這時候，他這樣的表情，看上去居然有幾分調皮挑釁的意味在里面。

“你想說什么？你他娘的再胡說八道，小心老子揍你。”石銳似笑非笑地從辦公桌上拿起了一份材料，向前快走幾步，走到成沖跟前，轉而神色變得嚴肅，語氣鄭重地說道：“說了半天，繞了老大一個圈子，你居然又把話題繞回來了？情況我都已經大概跟你說明白了，真當我說的話是放屁了？我說過多少次了，這次與咱們作戰的對手是毒蝎傭兵團，至少暫時的對手就是他們。而在咱們大隊，乃至咱們軍中，跟毒蝎傭兵團打交道最久，交戰最多，最熟悉對方戰術戰法的，只有你所帶領的特戰編隊，不是嗎？”

“是——”成沖連忙答應著，然而心中依舊有些不放心的他，接著繼續問道：“是雖然是，可是，可是這件事情……”

“可是？可是什么？哪來的那么多的可是？我看你的廢話越來越多了。”石銳不由得加重了語氣，在別的方面他可以跟成沖和藹可親，甚至還可以由得他一時的胡言亂語胡說八道，但是一旦涉及的正經事情之時，石銳的態度就會立即變得嚴肅認真起來。

畢竟，軍中無戲言，軍事無小事。當兵都快當老了的石銳上校，當然不會不明白這些淺顯的道理。

石銳正了正色，那似鷹隼般的尖銳目光，死死地盯著成沖，接著說道：“既然這次實戰任務非你們特戰編隊不可，那你又有什么理由把猛虎以及猛虎特戰小組換下來呢？好，我們再退一步說，就算我們把猛虎或者猛虎特戰編隊換下來，再換一個特戰編隊頂上去，那么，你能給我保證，在最短的時間內，整個特戰編隊整合好，磨合好，配合好嗎？你能嗎？你敢保證嗎？你能保證換人之后，你們的特戰編隊還能像之前那樣擁有強悍的戰斗力嗎？”

石銳幾乎咄咄逼人地盯著成沖，語氣一句強似一句地連環發問。

這樣棘手的問題，重要的問題，成沖當然不敢保證，也不能保證。

畢竟，整個特戰編隊的戰斗力，關系到每一位特戰隊員，這可不是他一個特戰編隊的隊長一人就說了算的。而且特戰編隊的戰斗力的形成包括了方方面面，無論是訓練、戰斗、或者生活，幾乎都包含在內。因為戰斗的本身，就是多元化的，涵蓋了一支隊伍的方方面面，用扯淡些的大白話來講，這就叫做軍隊的素質。現代戰爭，也絕不是所有人，都抱著一支步槍向前玩命地沖鋒那么簡單。

“這個，這個我無法保證，但是，但是不能因為顧忌到這些事情，所以就對我們編隊之前存在的問題熟視無睹。我也知道臨陣換將，是兵家大忌，但是，我是在想，我們是不是還可以找到其它更好的辦法呢？”成沖被石銳那似鷹隼般的銳利目光，盯得有點沒底，氣勢上自然也就低了不少。

“還能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呢？來，你教教我唄！”石銳沒好氣地瞪了成沖一眼，轉過臉去。

這種事情，哪里來的更好的辦法呢？一時之間，成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的石銳。

石銳停頓了片刻，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稍稍緩和了一下神色，這才繼續說道：“其實我懂你的擔憂和顧慮，老實說，任何的指揮員，都希望自己的作戰團隊，緊緊地團結在一起，心往一塊用，勁往一塊使，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團隊的作戰能力，團結就是力量嘛！可是，事實上，是很難徹底做到的，但凡是團隊，就都是很難做到這一點，甚至是永遠都不可能做到的。原因嘛！很簡單，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人其實都是一個單獨的個體，個體與集體之間存在差異，甚至矛盾，這都是無法避免的，也是無論用什么辦法，都永遠都無法徹底克服的。這沒什么，也很正常。而你作為一個特戰編隊的隊長，你要做的并不是徹底地去消滅這些差異，也不是用一個固定的模板去徹底地禁錮每一個隊員。而是求同存異，允許個體之間的差異，允許每一個隊員都有自己的特點，特長，甚至缺點和不足。”

跟石銳認識這么長時間以來，成沖恐怕還是第一次聽他長篇大論地跟自己講道理，做自己的思想工作。絕大多數時候，軍中講究的就是服從，和絕對服從，至于其中的那些個道理，誰他媽有閑工夫來跟你瞎扯淡呀？

反正上級的任務直接壓下來，即便有天大的困難，下級也要堅決執行，沒有任何的道理可講。

成沖一時竟被石銳的長篇大論給深深地震住了，他一語不發地看著眼前的石銳，仿佛有些不認識他似的。

石銳接著說道：“客觀地說，猛虎這小子，也確實有點不長進，比你還一根筋，為了這件事情，我也沒少批評他。但是話兒又說回來，他有這些缺點和不足，這不假，但是我們也不能因為他的這些缺點和不足，就徹底否定他這個人吧！要知道，他的軍事素質以及單兵實力，在咱們大隊，那都是屈指可數的。他的勇猛，他的頑強，他的那股子萬夫莫擋的勇氣，是多數隊員都無法企及的。”

“這些我都知道。跟他一起并肩作戰了這么長時間，他的這些特點和優點，我們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聽石銳這么一說，成沖隨即想起了在實戰當中，猛虎的種種英勇表現來。

老實說，猛虎的軍事素質以及單兵實力，成沖都是非常認同的。只不過，在倉促看來，這壓根就是兩回事，不能因為他在某些方面過于優秀，就可以無視他的所有缺點和不足。畢竟，戰場不同于其它場合，特戰編隊也不同于其它的一些社會小團體。因為在實戰中的任何一個小小的失誤，或者疏忽，都是很有可能釀成不可挽回的巨大損失的。

這樣的事情，是絕地不能馬虎，也不容馬虎的。

“既然這樣，那你還有什么好說的呢？”石銳接著問道。

“可是，我還是有些擔心，說真的，我希望我們的特戰編隊能夠像鐵板一塊，刀插不進，水潑不進。一旦出擊，就像一柄無比鋒利的利刃一般，直插敵人的心臟，而不希望再出現任何的小插曲。畢竟，我再也不希望看見戰友犧牲了。”成沖依舊還沒有放下心中的顧慮。

聽成沖這么說完，石銳的神色徹底地緩和了下來，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拍了拍成沖的肩膀，目光抬頭望向窗外，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后，這才語重心長地說道：“你作為一個特戰編隊指揮員的心情，我完全理解。命令一旦下達下去，任何指揮員都希望下屬都能夠一絲不茍，不打任何折扣的堅決執行。不想出現任何因為違反命令而造成的任何損失，是不是？老實說，這樣的事情我也曾經遇到過。我當時也跟你一樣，同樣非常的生氣，但是我又不忍處罰他，后來還為了保護他，還讓他退出過一段時間的現役。這個故事你是不是還很熟悉啊？”

說到這里，石銳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盯著成沖看。

成沖又不是傻子，當然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說的不就是自己嗎？想到這一點的成沖，臉色不由得一紅，微微地低下頭去。

“隊長，我……”明顯有些理虧的成沖，頓時有點語塞。

石銳看出了成沖的慚愧，隨即大手一揮，爽朗地說道：“你什么也不用解釋了，我并不為我當初的抉擇而后悔。回想一下，如果當時我處分了那名士兵，徹底放棄了他，那么，現在我們大隊就不可能會有這么一個優秀的特戰指揮員。這樣算起來，我是不是賺了呢？”

“謝謝隊長，我明白了！接下來我知道該怎么做了。”仿佛開云拔霧，成沖恍然大悟，眼前豁然開朗了起來。

“你還不是很明白！”石銳微笑著搖了搖頭，目光柔和了許多，接著說道：“戰爭是多元化的，自然也就需要各種各樣的人才，如果一個作戰團隊當中，只有單一的人才，我敢肯定，那是很難打贏一場多元化的戰爭的，這也是為什么，我們的軍隊要海陸空聯合作戰，我們的特戰分隊要網羅各種尖兵，各種專業能手，這其中包括狙擊手，包括爆破手，包括槍械速射手，對了，也就是突擊手，還有偵察尖兵等等等等。一個真正優秀的指揮員，不但要懂得如何指揮作戰，更要能夠懂得如何用好每一個士兵，每一個人才，如何的量才而用，從而讓所有人都發揮出各自的才能，將整個團隊的作戰能力發揮到極致。如果拋開其它的不談，如果你冷靜的思考一下，難道你不覺得猛虎那小子，就是一個天生的先鋒嗎？你剛才把你們的特戰編隊比喻成一柄鋒利無比的利刃，那你不覺得猛虎完全可以擔任這炳利刃的尖峰嗎？你好好地想想看！”

“我明白了，隊長，謝謝您的指點和教導，我知道我該怎么做了，我收回我之前說過的話。”說這些話的時候，成沖的語氣十分的誠懇。

聽著石銳的教導，再結合猛虎在戰場上的種種表現，成沖這個一根筋，終于轉過彎兒來了。老實說，能夠讓他這樣一個倔強的大頭兵改變觀念，轉變看法，還真是很不容易。

“你真心明白就好！希望你不是表面明白。”石銳滿意地點了點頭，停頓了片刻，接著話鋒一轉，說道：“不過話兒又說回來，猛虎那小子也確實有些不像話，也確實需要敲打敲打了。別的事情都還好說，唯獨戰場抗命這種臭毛病，絕對不能慣。你放心好了，等我開完會，我會找個時間，好好地敲打敲打他。我相信，下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猛虎絕對不會再給你添亂了。至于換人的事情，就到此為止，不要再跟任何人說起，以免影響團結。我相信他，你也應該相信他，明白嗎？”

“明白！謝謝隊長，我，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感謝您了……”成沖連忙立正靠腳，一邊又忙不迭地敬禮賠笑。

“謝什么謝？謝個屁。你他娘的少來煩我就比什么都強，快滾吧！耽誤了我大半天的時間，要是影響了我開會，上級怪罪下來，老子絕不饒你。”石銳臉色微微一變，胳膊下夾著文件，便率先大踏步地向門外走去。

成沖連忙識趣地追了出去：“隊長，那我走了，我一回去就開始部署和準備了，絕不再讓你操心。”

“快滾吧！不滾還待在我辦公室等菜嗎？具體怎么準備和部署那是你的事，我只看結果。還有，有些事情注意保密，要知道輕重，不要給老子傳得沸沸揚揚。明白嗎？”說著，石銳已經頭也不回地向停在門口不遠處的一輛軍用吉普車，快速走去了。

“保證完成任務！”成沖在他身后站定，鄭重地朝他的背影，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