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婕前腳剛走,陳正后腳便從外面走了進來。他一邊往會議室里走,一邊還在不停地撕扯著纏繞在胳膊上的紗布,嘴里還不停地罵罵咧咧:“大隊醫院的那些個醫生,一個個的簡直就是獸醫。這么點小傷,恨不得用紗布把老子包成木乃伊。哪有這樣糟蹋紗布的,敢情大隊醫院里的紗布不要花錢……”
進得門來,陳正也已經將他胳膊上的紗布撕扯得差不多了,只留下巴掌大的一小塊,然后簡單地用醫用膠帶松松地纏了一圈,便萬事大吉了。這一次實戰行動,他身上只受了這么一處小傷,在戰場上的時候就已經處理過了,所以他壓根就沒將這處小傷當一回事兒。
他抬頭看了一眼正趴在辦公桌上奮筆疾書的成沖,便自鳴得意地自我表揚道:“瞧,這不就好多了嘛,也利索多了。真沒想到我還有醫療方面的天賦,有時候,我發現我他娘的還真是個天才……”
寫作戰報告正寫得頭昏腦漲的成沖,聽見陳正同志的自夸自擂,索性停下筆來,望著他笑了笑,打趣道:“怎么?你跟著大隊醫院的獸醫才學習了幾天,就出師了?我問你,你不好好地待在醫院里面養傷,跑會議室來干什么呀?”
“當然是來指導你小子寫作戰報告呀!”陳正沖成沖笑了笑,便大刺刺地搬了把椅子過來,一屁股坐了下來,接著說道:“鬼才喜歡待在醫院呢!就那么點地方,各種消毒水味,還有酒精味混在一起,都快給老子熏出鼻炎來了。我再繼續在待下去,早晚會悶出病來。”
“什么話兒呀?大隊的那些醫生不也是為了你的健康著想嘛!好心當成驢肝肺。”成沖沖他笑了笑,索性順著他的話兒繼續說下去:“就你那點水平,還指導我寫作戰報告?既然這樣,要不你干脆替我寫得了,我正為這事兒發愁呢!來吧,你就甭客氣了,無論你寫什么,我保管都在后面簽名就是咯。”
說話間,成沖便拉著陳正受傷的那條胳膊,作勢將手中的鋼筆往他的手里塞去,態度很是誠懇。
陳正嬉笑著連忙往旁邊躲去,嘴里連忙說道:“別別別!說穿了,老子其實也煩這些事兒,什么報告和總結呀!還不如讓老子全副武裝去跑長跑呢!你應該知道,我的那些個季度總結還有思想匯報什么的,都是四處抄來的,為了這些事情,我們之前的大隊教導員可沒少批評我。”
“沒勁——”成沖丟開了陳正的胳膊,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繼續書寫起來。
“哎!我問你,剛才我見閔婕一臉怒氣地從會議室里出去,怎么啦?你小子又惹她不高興了?要我說你小子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可是咱們大隊的隊花呀,要不是你小子擋在前面,就咱們大隊,追她的人恐怕都有一個排,哦不!現在恐怕得有一個連了。”陳正見成沖繼續埋頭書寫,索性一屁股坐在了會議桌上,推了推成沖的胳膊,打趣道。
聽陳正這么一說,成沖只好再一次停下手中的筆,抬起都來,一臉疑惑地看了看眼前的陳正,問道:“我也正在納悶呢!剛才她進來的時候還好好的,出去的時候就一臉的怒火,真的讓我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你小子感情比我豐富,要不給我參謀參謀?”
成沖這時候這樣說陳正,實在是冤枉,陳正雖然比他大了兩歲,但是在面對異性方面,尤其是在面對感情方面,同樣算得上是一張白紙。在這方面,他們兩人當真是一對同病相憐的難兄難弟。
這個時候的他,讓陳正給他參謀參謀,簡直就是問道于盲。
“那你剛才跟他說什么了?”既然成沖讓他參謀參謀,陳正免不了要裝著一副認真而專業的樣子出來,接著問道:“你不會是說了什么令她不開心的話兒了吧?你這小子,最不會討女孩子開心了。”
“我也沒說什么呀?剛才我們倆只是討論了一下猛虎的事情。你也知道,在這次消毒行動當中,猛虎的一些做法確實是夠挨處分的了,但是在作戰報告上面,我卻不能寫上去。因為這關系到他的軍旅生涯,甚至他的前途命運。我是打算以后找個合適的機會,再向上級反應。就為了這點事情,因為意見不同,她跟我斗了幾句嘴。”成沖沖陳正攤了攤手,一臉的無辜。
“就為了這件事情?不至于吧?這可是你的本職工作,她生什么氣呀?搞不懂。”陳正一時之間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思忖了好一回事兒之后,接著沖成沖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打趣道:“不會還有別的什么事情吧?你小子不會剛才趁著會議室里沒人,欺負她來著?”
“胡說八道什么呢?你以為我跟你一樣,腦袋長在褲襠里。我跟你說,我們倆一直都規規矩矩,相敬如賓,不過,這些跟你這個只會用下半身思考問題的人說了,也不懂的。”成沖嬉笑著回敬了他一句。
“哈呀!還規規矩矩相敬如賓呢?心里急得跟貓爪似的,表面上還要裝什么不食人間煙火的正人君子,我呸——”陳正嬉笑著,裝模作樣地啐了成沖一口,接著說道:“不過說起來,猛虎這廝確實需要敲打敲打一下,要不然這廝總是犯渾,搞得整個特戰編隊都不好指揮,是不是?不過,這件事情跟咱們閔婕同志的關系并不大呀!她提提意見就是了,犯不著生悶氣吧!再說,她也不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你再好好想想,還有沒有別的地方得罪她了?”
“還有別的什么地方?不會吧?”成沖沉思片刻,轉而眼前一亮,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來了似的,接著提高語氣說道:“哦對了!她剛才告訴我說,隊長說給我們這些受傷輕的人放幾天假。她問我有什么樣的打算。你說,我會有什么樣的打算呢?反正家是回不去了,何況消毒行動剛剛結束,手頭上還有一堆的事情要處理,想去外邊溜達一圈,也抽不出時間來啊!”
“放假這事兒我也聽說了,這也是我為什么堅持要出院的主要原因!那她構成問你有什么打算?她到底是想表達什么意思呀?那她自己又有什么樣的打算呢?”同樣嚴重缺乏感情經驗的陳正,也是一頭霧水,弄不清楚狀況。一手抓頭,頭發都快抓掉好些了。
“她說她打算回家一趟,可是……可是這跟我又有什么關系呢?真是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成沖同樣一頭霧水的抓著腦袋,不明就里。
仔細思索了片刻之后,陳正突然驚喜拍了一下大腿,有模有樣地說道:“嗨!這還不簡單,真是笨到家了。肯定是她回家,而你不回家,那么就是說,有一段時間,你們彼此就見不著了,人家在考慮這個事情呢!看來,女孩子的心思,你小子是一點兒都不了解。以后有時間,我可得免費給你好好上幾堂課。”
“原來就是這么回事兒呀?這算什么事兒?你就甭胡說八道東猜西想了,甭在我面前扮演什么狗頭軍師了。我跟你說,之前我跟她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見面,甚至彼此都失去了聯系,這不也過來了嗎。所以你這個理由壓根就不成立。”成沖擺擺手,當即就否決了陳正的猜測。
“得了!女人心海底針,老子才懶得參合你們倆的那些事兒呢!反正休假回來,你就等著去跟她認錯道歉吧!”陳正腦袋一昂,繼而放低語氣說道:“既然有好幾天的假期,你真的就沒有別的什么打算?”
成沖搖了搖頭,頓了頓,接著繼續書寫他的作戰報告。
“那就太他媽好了!我正打算去我的老部隊去看看哩,我都已經好久沒有回去了,想老部隊的那群混蛋們了。”即刻變得興奮起來的陳正,再一次猛拍大腿,霸道地說道:“你知道嗎?我們老部隊所在的位置真可謂得天獨厚,你去了還不得驚訝死你,你閉上眼睛好好想想,藍天,白云,沙灘,干凈的海水,還有孤獨的島礁,當然了,還有我那群在海島上閑的蛋疼的老哥們,好兄弟了。你陪我一起去吧!就當老子給你小子當一回免費的導游好了,好好地帶你去海邊游玩幾天。你的假期已經被我給全部安排好了,這事兒就這么定了,你現在反駁也沒有用。”
“什么跟什么呀?這是哪兒跟哪兒呀?什么叫做你給我安排好了呀?你想你的老部隊,我還想我的老部隊呢!要不這一次你跟我上一趟西北高原怎么樣?那里還有我一群孤獨地守護著西北邊疆的難兄難弟呢!”說到這里的成沖,神色突然暗淡了下來,接著說道:“而且還有七名長眠于地下的好兄弟,好哥們……”
陳正隱約聽過一些成沖的事情,知道他曾經是一名關榮的高原邊防兵,曾經充當過西北高原上的綠色屏障,享受過高原上那稀薄的空氣,以及豐富的紫外線。
但是此刻的他,心意已決,容不得成沖的拒絕和反駁,故而語氣堅定地回道:“我不管,反正是我先說的,所以這一回你就必須聽我的,這一次你陪我去海邊,下一次我就陪你一起上高原,這樣總算公平吧!童叟無欺。”
“這么霸道啊?就算是上了最高法院,那不是也得給被告一個辯解的機會不是,你就這么不講理地給老子的假期安排好了?還有王法沒有?”成沖的語氣也非常的堅決,不過接著話鋒一轉,裝出一副非常為難的神情,繼續說道:“不過,這事兒也不是完全沒商量,看在咱們兄弟一場的份上,我就只好委屈點答應你算了,我也正好想去看看你們那群蛤蟆,哦不,應該是蛙人,倒想看看他們平時到底是怎么樣訓練的,到底有沒有你平時吹的那么邪乎?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面,我手頭上的那些工作,你得幫助我先完成了再說,否則一切都免談。行不行?”
成沖特戰編隊的隊長,以及這一次消毒行動的負責人,戰斗結束之后,當然還有一堆的工作等著他去完成呢!這回可算是趁機找到一個得力的幫手了。
“行——”陳正仿佛經過一場復雜的心里斗爭之后,這才狠狠地接著說道:“算你狠,可算是被你小子逮住一次抓公差的機會了。不過我跟你說,這事兒就這么說定了,你要是半途反悔,嘿嘿!那可就別怪哥們我不客氣了。”
說這句話兒的時候,陳正裝模作樣地緊握了一下拳頭,一臉的獰笑。
不過,陳正的一臉獰笑,成沖卻連看都沒看一眼,只是微微一笑,接著繼續低下頭去,認真的奮筆疾書起來。
才寫下了幾個字,成沖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來了似的,再一次抬起頭來,認真地問道:“哎,你小子好像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家了吧?為什么不趁這個假期回家看看父母呢?我跟你不一樣,我要是能回家的話,這次肯定回去一趟,這個假期是多么的難得呀!”
“嗨——”聽成沖這么一問,陳正的臉色當即暗淡了下去,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兒。
“怎么了?有什么難言之隱嗎?說真的,咱們也相處很長一段時間了,也算是老哥們老兄弟了,為什么很少聽你說起你的父母呢?”見眼前的陳正這副模樣兒,成沖不禁好奇地問道道。
“我出生的家庭有些特殊,家里的那些事情,不說也罷!”陳正繼續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幾次欲言又止。
“為什么?”陳正不愿意透露一星半點,這反而越發地勾起了成沖的好奇心,此刻的他,仿佛求知欲異常旺盛的少年一般,打破砂鍋問到底:“不應該啊!我之前隱約聽說了,說你出生非常好,父母都是軍中的高干,說你小子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
“沒錯——”見眼前的成沖要繼續胡亂猜測了,陳正仿佛突然下定決心一般,搶在前頭,打斷了成沖的話兒,說道:“我的出生確實不錯,父母也確實都在軍中擔任著重要的職務,手握重權。像這樣的家庭,看上去確實十分令人羨慕,不過,這都是表面現象,誰又能理解,出生在這樣家庭里的孩子的肩膀上所需要承擔的那些責任和期望呢?誰又能真正理解這些孩子心中的那些痛苦呢?”
成沖變得越發的好奇了起來。陳正此刻所說的話兒,是出生在農村的他,一時無法理解的。
動情的陳正接著說道:“你知道嗎?正因為我的父母的軍中的高官,位高權重,有著一定的地位和身份。所以他(她)們對自己孩子要求非常的高,甚至可以說,是異常的苛刻。因為他(她)們優秀,所以他(她)們的孩子必須優秀,并且還要遠遠地超過他(她)們才對,否則就將面對他(她)們無限的失望的眼神,甚至是一頓又一頓,簡直沒完沒了的苛責和教訓。”
聽到這里,成沖的神色變得驚訝了起來。這些事情,他隱約聽說過,但是絕對沒想到會有陳正說的這么嚴重。因為在現實當中,越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家庭,其父母對孩子的要求以及期望自然也就越高,孩子所需要面對的,以及所需要承擔的,當然也就越多。
這幾乎是一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