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勇將成沖帶進了一家看上去稍稍還是有些上檔次的餐館,并且,兩人還十分奢侈地要了一個包間。畢竟,他們兩人已經很長時間沒見面了,兩人將要談論的事情,雖然也算不上是什么秘密級別的,但是似乎也不宜在大庭廣眾之下公開談論,而且他們兩人也不愿意被其他人打擾。
所以,就只好破例地奢侈了這么一回!
“班長!你怎么會在這種地方做事兒呢?你的腿怎么樣了?”出于禮貌,也是出于對班長的關心,剛進館子,一落座,滿腹疑惑的成沖居然就反客為主般地率先向肖勇發問了。
原本心里好有一連串疑問的肖勇,見成沖率先向他關切地發問,他只好率先打開話匣子,先說說自己的事情。并且,對于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士兵成沖而言,他也沒有什么事情好隱瞞的。
所以,兩人所點的菜還沒有上全,在成沖的連環有序得發問之下,肖勇便將這一年多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毫無保留地和盤托出。
原來,在參加獵鷹特種大隊特種兵選拔被刷下來之后,由于他的腿部因此而嚴重受傷。接下來,他雖然在醫院里躺了大半年,醫院方面也盡可能地想了一切的辦法,動用了一大批骨科專家,反復開會,組織會診,但是卻依舊沒能將他的腿傷徹底治愈。
好在他毅力非凡,異常的堅強。不服輸也絕不認命的他,在不斷地摔倒,又不斷地依靠自己的力量從地上爬起來的持續堅持和鍛煉之下,居然出人意料地重新站了起來,并且,他還克服了重重困難,居然讓自己恢復了正常行走的功能。
只是,畢竟腿部受過重傷的他,想要徹底恢復到受傷之前的狀態,那已經沒有任何的可能了。
在這種情況之下,已經不能勝任高強度運動,不適合當兵,不適合待在部隊里繼續服役的他,心里即便有一萬個不舍,也必須離開部隊!
退役時,團里給他頒發了一個殘疾證。
大概是因為有了這個殘疾證的緣故,回到家以后,地方政府也給予了他一定的照顧和幫助,并且,地方政府還照顧性地給他安排了一個比較清閑的工作。
原本,他是可以一直守著這個較為清閑的工作,就這樣把日子過下去的。
可是,不認輸,也絕不認命的他,不甘心就這么著被人當成一個殘廢人來對待,不想在自己還年紀輕輕的情況之下,就安心地守著一個清閑的工作,開始養老。所以,堅強而且執著的他,沒有工作幾天,就毅然辭職南下,來到這個繁華的大都市,依靠自己的實力和能力生活。
“班長!你這又何必呢?既然政府給你安排了一個清閑的工作,你就好好做唄!為什么要放棄?何況,在工地上干的都是些粗重的力氣活,你的腿腳也不是很方便,你又何必來受這個罪呢?更何況,還是跟著剛才那樣的混蛋包工頭干!真沒這個必要!”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成沖繼而好奇地問出了自己這個最為關心的問題。
“嗨!你是不理解!”經過這一年多與痛苦斗爭,這個時候的肖勇已經變得十分的豁達了,他沖身邊的成沖淡然一笑,喝下一口酒,繼而輕松地說道:“你是不知道,如果你身邊的人,都把你當成一個殘廢來看待,那種眼神,即便是真心關切你的眼神,恐怕都能把你給直接殺死。”
聽肖勇這么一說,很是有些不理解的成沖,更是一臉疑惑地望著他。
肖勇繼續沖成沖淡然一笑,接著說道:“不在那個位置上,你是不能理解的!不過,我覺得我自己還沒有到需要政府幫助和照顧的地步,更何況,我也還沒有到了養老的那個時間。我覺得我自己還行,我的腿腳雖然不是很利索,但是我的兩條胳膊,卻還是很有勁的,一般人扳手腕都扳不過我。經過在部隊里七八年的鍛煉,我全身還是有一把子力氣的,我相信,依靠自己的雙手,養活我自己,是絕對不成問題的。”
似有幾分明白的成沖,由衷地向肖勇,投去了贊許的目光。
“再者說!社會上,還有許多比我更需要照顧的人。我既然能夠依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那就不要去占那些名額了!能給國家和政府減輕一點壓力,就盡可能地減輕一點,能給咱們的社會分擔一點,就盡自己的最大努力分擔一點嘛!”說這番話時,肖勇說得十分的輕松,說得十分的自然,仿佛是在談論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般。
肖勇的這番話兒,頓時讓成沖的心里五味雜陳,同時,又莫名的感動。
“班長!難道你就沒有為自己想過一點點嗎?或者說,你從來就沒有考慮過自己的事情嗎?”大為感動的成沖,壓低聲音,對著肖勇試探性地問道。
“有啊!當然有啊!我現在不是挺好嗎?”肖勇想都沒想,即刻回答道。
接著,若有所思的他繼續淡然一笑,繼而轉過頭來,對著成沖認真地說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不就是想問我,覺得自己虧不虧!對不對?我告訴你吧!自從我穿上軍裝的那一天起,我就沒有為自己想過虧不虧的事情了!你也許會覺得我這樣做很奇怪,有點不食人間煙火吧!”
成沖好奇而且認真地看著眼前的班長,眼神堅定,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說完全沒有為自己著想,那絕對是騙人的!但是,如果我們把我們個人的利益,和國家的利益,以及廣大人民的利益放在一起時,我們立刻就會感到個人的渺小,以及個人利益的不值一提!我們都是當過兵的人,都是軍人,當初,我們可是一起對著軍旗宣過誓的,而這個誓言,可不是一時的腦熱,可不是一時的沖動,而是需要我們一輩子忠實踐行誓言。不能因為我們脫下了軍裝,退役離開了部隊,就將曾經宣誓過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凈。要知道,穿上軍裝的時候,我們是軍人,而脫下軍裝之后,我們依舊還是軍人!明白嗎?”
成沖再一次被肖勇的這一番義正言辭的話語,給深深地震撼住了!
這時候的成沖,仿佛不認識眼前的肖勇一般,雙眼癡癡地望著眼前的班長,剛剛夾好菜的筷子,一時之間,幾乎都忘記了望自己是嘴里送。
此刻,成沖的眼里所看到的,不僅僅只是肖勇這個人,他所看到的,更是一顆極為樸實,同時又閃閃發亮,散發出絢爛光芒,異常奪目的老兵的心。他們一心只想著奉獻和付出,從來就沒有想過回報,從來就沒有想過索取。
而這樣樸實無華的老兵,在整個華夏大地上,又何止千萬!
無論自己處在什么位置,無論自己處于社會的哪一個階層,也無論現實的生活是多么的不如意,可他們的心,卻永遠向著自己深愛著的祖國,他們的血液里,永遠流淌著對祖國的無限忠誠,他的骨髓里,永遠銘記著自己曾經是一名軍人,曾經是一個肩負著祖國安危的兵。
這是一名老兵內心世界的真實表白!
心胸寬廣,心存坦蕩,一顆愛國的赤子之心,呼之欲出!
深受感動的成沖,幾乎就此落下了淚來!
“說得好!班長!穿上軍裝的時候,咱們是軍人,脫下軍裝之后,咱們依舊還是軍人!來!班長!為你剛才說的這番話兒,干一杯!”成沖癡癡地望著眼前的肖勇,端起酒杯,動情地說道。
眼角幾乎泛紅的肖勇,隨即舉起酒杯。
兩人頓時將各自的酒杯,干了一個底朝天。
接著,肖勇放下酒杯,砸吧了一下嘴,接著轉頭對著成沖,問道:“得了!不說我了!我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了,退伍了,也就這樣了。還是說說你吧!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呀?怎么也到了這座城市來了,說說看,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
看來這個問題已經無法回避了,況且成沖也沒有想過要隱瞞班長!無論怎么樣,反正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這時候跟他說說也無妨。
這件事情,如果是其他人問,成沖恐怕也就是胡亂搪塞幾句,也就了事了,絕不會跟旁人吐露真言。而此刻肖勇向他詢問,可就不一樣了!他不但可以向他訴說,甚至還可以把他當成自己的傾訴對象,發泄對象。
不過,都當過好幾年兵的他們兩人,深刻明白部隊里《保密條例》的含義,知道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哪些可以點到為止,哪些是屬于絕密的事情,絕對連提一個字都不能提的。盡管眼前的肖勇曾經是他的班長,是他在部隊里的引路了,那也不能例外!
接下來,成沖挑挑揀揀,避重就輕地將自己因何退伍的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大概地跟肖勇說了一遍。不過,這件事情,成沖雖然說得十分模糊,肖勇也聽得似懂非懂。但是同樣作為一名退伍軍人的他,對于部隊上許多需要保密的事情,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也不是十分的較真,也不會細細地打聽。
“這么說,你有違反紀律,擅自行動了?并且,這一次,你還拉上了孟浪,跟你一起犯錯誤了?”成沖將這件事情,剛剛介紹了一個大概,抓住了問題關鍵的肖勇,雖然神色凝重地問道。
成沖有點尷尬地點了點頭!
“啊呀!這事兒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慣的你們倆,要不然,你們倆也不會犯這種錯誤!你可知道,你和孟浪兩人,不光是我個人的驕傲,也是咱們整個尖刀偵察連的驕傲呀!這下可好,兩個人一起犯錯,同時被強制退出現役了……”令人異常驚奇的是,肖勇一句也沒有責怪成沖,相反,他自己反而異常的自責了起來,拳頭捶得餐桌桌面啪啪直響。
見肖勇這副模樣兒,越發內疚和尷尬的成沖,接著連忙辯解道:“班長!你不要自責,你越是自責,我越是心疼,我越是內疚。這件事情跟你沒有任何的關系,你一直嚴格要求我們,犯錯誤是我們兩人,哦不!主要是我一個人堅守紀律的定力不夠,作風松散,對自己要求不嚴等等!說來說去,全是我一個人的錯,而且還連累了孟浪!”
“你胡說什么呢?什么叫做跟我無關啊?你知道不知道?在咱們部隊里,士兵犯錯,全是班長無能,尤其是新兵連的班長無能,沒能將士兵教育好,訓練好!現在還有什么好說的,這件事情,我絕對有脫不了的干系……”肖勇雖然顯得有些激動了起來,并且越來越自責,語氣也越來越強烈。
眼瞧著肖勇如此這般,成沖的心里不由得一陣焦急。
暗自思忖了片刻之后,為了安慰肖勇,思維敏捷的成沖,腦海里靈光一閃,轉而相處一個辦法,安慰班長道:“班長,我覺得這件事情還是有一些蹊蹺,恐怕并不是違反戰場紀律,擅自行動那么簡單!”
“怎么說?”果然,成沖的這句話兒一出口,肖勇果然極快地改變了臉色,繼而,快速地湊了過來,壓低聲音如此問道。
見肖勇似乎已經被自己引上道了,成沖隨即也半真半假地說出了自己心頭的疑惑:“班長,你當兵時間比我久,應該比我更了解部隊里的那一套!你想想,正常情況下,士兵犯了錯誤,需要提前退出現役的,是不是也要等到年底老兵退伍時,與該批老兵一起退伍呢?”
“沒錯啊!別的地方且不說,光說咱們的猛虎團,每年都總有幾個士兵或者干部,要么是因為犯了錯誤,要么就是因為身體不適合繼續服役,從而提前退出現役。比如說我吧!因為我的腿腳不行了,就是在年底與那一批退伍老兵一起退出現役的!”肖勇眨眨眼睛,繼而,居然將理論與自己的親身實踐,給直接聯系了起來。
“就是嘛!可我們三個卻是立刻退出現役!片刻也沒耽擱呀?別說等到年底了,就是留在部隊里繼續過一夜,也不行呀!什么令到即行,不得延誤!反正也就是這個意思,口氣十分嚴厲!并且,在給我們三人的處分上面,只有開除軍籍,勒令退役這一個處分,再也沒有其它任何的處分了,這好像有點不正常呀?”既然話兒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成沖干脆將籠罩在自己心頭的所有疑云,一股腦向肖勇和盤托出。
“這可就奇了怪了!還有這樣的事情?再說了,你們三個可都是你們大隊精銳的特種兵呀?部隊培養你們幾個可花費了不少的人力物力,時間和金錢的,沒道理讓你們三人就這么著離開部隊了吧?再說了,你們三人雖然違反了紀律,但是出發點卻是為了更好的完成任務呀?這說不過去呀!也沒道理呀……”果然,當了七八年兵,并且對部隊尤其熟悉的肖勇,立刻就變得異常的疑惑起來。
他反復思索了好一會兒,接著,明顯帶有幾分興奮之色地沖著成沖驚喜地說道:“我知道了,這肯定是上級的有意安排,或者是為了讓你們三人,暫時躲避什么。說不定,要不了多久,上級一紙命令下來,你們就會重新歸隊的!”
說罷,肖勇用驚喜而又有些期待的眼神,興奮地盯著眼前的成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