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里,成沖一邊參加大隊沉重的日常訓練,一邊急切地盼望著閔婕早日傷愈歸隊,盼望著她早日回到特戰小組,早日進行小組特戰合練,從而,為即將到來的那場關乎毒蝎傭兵團的兇險大戰,預做準備!
然而,半個月之后,一個詫異得幾乎令他感到震驚的消息傳來,那負傷還未完全康復的閔婕,居然被調走了!并且,調令甚急!刻不容緩!
當這個消息確鑿地傳到成沖的耳朵里時,成沖震驚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無論如何,他都想不明白,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在這個緊要的時刻,在這個極其需要她的時刻,上級怎么能做出將她從大隊里快速調離的決定呢?
震驚之下的成沖,立刻找到了大隊長,理直氣壯地要找大隊長問個清楚明白!
哪知道,這時候的大隊長自己,接到這個通知之后,也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大發雷霆,捶桌子,瞪眼睛,同樣滿腹牢騷,對上級的這一決定,十分的不滿,十分的不理解。
石銳那似鷹隼般的雙眼,迸發出無比敏銳,無比犀利的精光,咄咄逼人地盯著眼前幾乎前來問罪的成沖,語氣極為嚴肅地說道:“你來問老子為什么?老子還想知道這是為什么呢?你知道不知道?利鷹是咱們大隊最好的狙擊手,咱們大隊花費了多少精力,花費了多長時間,浪費了多少子彈,才將她培養起來。她可是咱們大隊不可多得的寶貝疙瘩,現在,上級簡簡單單,就下這么一紙調令,就輕松把她從老子這兒直接調走了?為什么?憑什么?”
原本滿腹疑問并且還有一些憤怒和不滿的成沖,見大隊長居然是這副模樣兒,心中的憤怒和不滿,隨即仿佛寒冬時節的氣溫一般,迅速下降。同時,被大隊長這看起來幾乎有些夸張的神情,再次給震驚住了!
他萬萬沒想到,一向威嚴莊重,老成持重的大隊長,居然也有這么憤怒不平,牢騷滿腹的一面,也有著急難過,卻又無可奈何的一面!
是啊!調走閔婕,石銳的心里并不比成沖輕松,閔婕可是他最為得意的狙擊手,是整個獵鷹特種大隊頂尖狙擊手的絕對擔當。只有處在他的這個位置上,才能深刻明白,要培養一名優秀的狙擊手,尤其是要培養一名頂尖的狙擊手,是多么的困難,是多么的不容易,是需要花費多么大的代價呀?
可是,上級居然就這么輕松下了一紙調令,她就要被調走了。
“大隊長!既然是這樣,那你為什么不去跟上級說清楚,就說利鷹是咱們大隊最好的狙擊手,大隊現在需要她,絕對不能放她走……”成沖被石銳那咄咄逼人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沉默了好一會兒,又遲疑了好一會兒之后,終于鼓起勇氣如此說道。
可是,成沖的話兒還沒有說完,就被憤怒和著急的石銳給直接打斷了:“你以為老子不想呀!如果這紙調令是軍區首長發出來的,老子一定會去找軍區首長說個清楚,鬧個明白!可是,你知道嗎?這一紙調令,是更上一級的首長機關發出來的,我一個小小的上校,又能怎么辦呢?”
成沖錯愕了!差點當場石化了!
比軍區首長還高的首長,比軍區機關還高的機關,那豈不是通天了嗎?
閔婕一個小小的中尉,一個小小的小兵,什么時候可以驚動那么大的首長了?那么大的一個首長居然會越過軍區,直接向大隊下調令?
這到底是為什么呢?
事情變得越來越有點讓人看不明白,也變得越來越讓人感到有些詭異,越來越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了!
“那——”說到這里,成沖停頓了一下,幾次欲言又止!
正在氣頭上的石銳,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想說什么就直接說!”
聽大隊長這么一說,成沖重重地吸了一口氣,努力鼓起了勇氣,試探性地提議道:“那,那咱們能不能以利鷹對咱們大隊過于重要為由,拒絕這個調令呢?反正現在是和平時期,上級或許不會追究…….”
“你腦袋進水了?”石銳沒好氣的罵了他一句,接著怒火不減地說道:“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這是原則,你難道忘記了?你一個小兵要嚴格遵守,老子一個上校,同樣要嚴格遵守。無論什么時候,無論在什么樣的情況之下,服從命令都是第一位,這就是軍人,懂嗎?”
成沖的心里原本也很是有些不爽,但是此刻見大隊長這副模樣兒,語氣這么沉重,他也不便計較。他剛才說的那句話兒不過是句氣話罷了!身為一名合格特種兵的他,當然明白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這句話的沉重分量。
靜靜地站在原地,愣怔了好一會兒之后,成沖見這時候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這才咬著牙,說道:“既然這樣,那我請一小會兒假,想去送送她——”
“哎——”石銳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繼而轉過身去,揮了揮手,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道:“那就早點去吧!晚了她可能就已經走了!調令很急!”
得到大隊長的允諾之后,成沖立刻轉身,也沒有來得及等大隊調車,沖出大隊長辦公室的門,撒腿就往救護隊狂奔。
三四公里的山路,在成沖風馳電掣般的狂奔之下,只不過花了十幾分鐘的樣子,就被他一步一步給丈量完了。
遠遠的,他就見救護隊大樓的門口,一輛大屁股勇士正挺在那里,引擎已經發動了,但是車門卻還開著,車后不遠處,一個身穿病號服的女兵,正迎風挺立著,對著成沖狂奔而來的方向,翹首以盼!
這個女兵正是傷口還未痊愈的閔婕!
是的!這時候的她,深信成沖肯定回來的,一定回來的!
當駕駛大屁股勇士的老士官,發動了引擎,催促了三四次之后,可是執著的閔婕,卻依舊沒有上車,依然翹首往大隊的方向張望。
當夕陽的余暉中,一個迅疾而熟悉的身影,陡然出現之時,閔婕心中的那塊石頭,這才緩緩落了地!
他來了!大笨蛋終于是來了!總算沒有白等!
當她看見成沖一臉汗水,氣喘吁吁的模樣時,心里不由得一陣莫名的感動!因為她知道,成沖的體能十分強悍,能讓他都累成這樣,唯一的解釋,那便是,這一路他肯定是直接玩命般的沖刺過來的!
是百米沖刺了那種沖刺!
“就這么急么?”兩人見面寒暄畢,閔婕隨即掏出一張紙巾,體貼地給成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成沖卻不管不顧十分急促地如此問道。
“是的!令到即行!調令上是特意強調過的!”閔婕一邊給成沖擦拭汗水,一邊語氣淡然地如此回道。她的神色,再一次恢復了她尋常時節的那種冷峻,只是眼神中多了一絲關切和不舍!
“調去哪個單位?你知道么?”成沖的問話依舊有些急促。
“還不是很清楚,調令上只說先去軍區司令部報到,具體調去哪兒,上面沒有說明!”閔婕說話間,隨即將擦拭的那張紙巾一捏成團,快速丟進了旁邊的一個垃圾桶里,繼而故作輕松地說道:“不過,肯定還在部隊上,上級總不能隨便發張調令,就這么把我踢出部隊吧!走吧!咱們繞著救護隊的這個小院子走走!”
說罷!閔婕朝大屁股勇士的方向看了看,隨即便轉身,繞著救護隊的那個兩旁綠蔭的小院子走去。而尚未完全調整過來的成沖,緊隨其后!
此刻,在夕陽那黃金般的余暉中,兩人一前一后,向前緩慢地踱著步!兩人都走得很輕,走得很慢!
這時候的兩人,仿佛都裝著滿肚子的心事,似乎都有滿腹的話兒要跟對方說,可是一時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該說些什么。
當愛情猝然臨之時,這兩個鐵血剛強的特種兵,竟表現得有一絲彷徨,有一絲不知所措。
然而,時間緊急,光陰短暫,此刻的兩人,沒有太多的時間,花前月下,沒有太多的時間,互訴衷腸,更沒有太多的時間,海誓山盟卿卿我我。
那份似乎剛剛燃起的愛情火焰,還來不及好好的呵護,就不得不暫時擱置,甚至忍痛分離,各奔東西。
天下間,軍人之間的愛情,總是顯得那么的焦急,那么的倉促,以及那么多的坎坷和無奈……
“為什么一定要調走,上級為什么一定要將你調走?”兩人各懷心事,默默地走了好一段路之后,成沖不甘地問道。
“大隊長沒跟你說么?”閔婕沒有回頭,語氣中略帶好奇地問道。
“沒說!”成沖回道:“大隊長也在大發牢騷,他也不清楚其中的具體原因!”
“哎——”閔婕淺淺地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這大概是我個人的私事兒!大隊長不清楚原因,也實屬正常!”
聽閔婕這么一說,成沖頓時就變得異常好奇起來,繼而問道:“你的私事?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
閔婕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后,這才繼續回道:“有人給我父親寫信,說了許多不好聽的話兒,就連我這次身受重傷的事情,也被對方加油添醋地寫了進去,全部告訴了我父親。可能是我父親擔心我吧!這才動用了調令!”
閔婕的這一番話兒,頓時就把成沖給說蒙了!
她父親動用的調令?
可大隊長剛才明明說過,這一紙調令,可是比軍區機關還要高的上級機關發下來的。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閔婕到底是什么背景?比軍區機關還要高的上級機關,居然會為了她而下一紙調令?
事情似乎變得越來越有些復雜了!
“你父親動用的調令?你父親是誰?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權力?”成沖一陣錯愕,同時,心中的疑問脫口而出!也不管這樣直接突兀地詢問,是不是有點不禮貌了!
“這個問題比較復雜,我一時半會兒也跟你說不清楚!”不過,此刻的閔婕并不計較,隨即語氣平淡地如此回答道。這時候的她,自己并沒有感覺到自己父親的身份有這什么不對,或者有什么不妥。
正在這時候,那輛大屁股勇士,連續響了好幾次急促喇叭,很明顯,開車的老士官可能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見此狀況,閔婕連忙回過頭來,面帶著一絲遺憾和無奈,接著說道:“得了!我要走了,你早點回去吧!我到了新單位,會及時跟你聯系的,你要多保重,訓練時,多注意點,上了戰場之后,也要隨時注意安全……”
“我知道,你也是!無論在什么樣的情況之下,你都要學會自我保重,自我保護!”成沖同樣關切地回道。
說罷,又很是有些深情,甚至還有些可憐兮兮地說道:“還有,你到了新單位之后,一定要及時跟我聯系,要不然,我可就找不著你了!到時候,我去哪兒找你,都不知道你在哪兒……”
“好啦——”閔婕的心里卻不由得一陣暗暗地欣喜,并且還有一絲小小的滿足,繼而裝著毫無所謂的樣子,語氣輕松地說道:“這又不是生離死別,只不過是暫時的分開罷了!咱們不是還在同一支部隊里服役么?以后見面的機會,肯定還會有的啦!你盡管放心好了!”
成沖只得癡癡地望著閔婕,苦笑一聲。這時候的他,即便有一萬個不舍,也不得不就此跟閔婕分別……
軍令如山,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調令也是命令!但凡是軍人,就必須無條件堅決執行!
成沖將閔婕送上車之后,強行讓自己臉部的肌肉蠕動了一下,露出了一絲很是有些勉強的微笑,繼而裝著豁達的樣子,說道:“好吧!那就祝你一路順風!我等你的好消息!”
而剛剛上了車的閔婕,突然仿佛記起什么事情似的,連忙伸手在自己的病號服的口袋中摸了摸,很快摸出一個淡黃色的信封,一把交到了成沖的手里,繼而有點羞澀地說道:“現在不許看,一定要等我走了之后,你才能看,明白嗎?”
閔婕那羞澀的語氣中,似乎還帶有幾分命令的口吻!
成沖一陣驚喜,連忙接過信封,緊緊地攥在手里,仿佛攥著什么珍寶一般,生怕有絲毫的差池,就讓這封信憑空消失了一般。
一陣粗暴的轟鳴之后,大屁股勇士終于喘著粗氣跑遠了。
“再見!保重——”
“再見!保重——”
夕陽的余暉中,響起了這對戀人揮手作別時不舍的告別語。
當大屁股勇士急促地拐了一個彎,剛剛從成沖的視野里消失的那一剎那,成沖便極快地,將閔婕給他的那封信,極其小心翼翼地拆開了。
但見那張折得整整齊齊的信紙上,閔婕那秀氣可愛的字跡躍然紙上。
信紙上的內容,竟是一首《我儂詞》,內容如下:
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把一塊泥,捻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齊打碎,用水調和;再捻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在《我儂詞》之后,閔婕只是非常簡單地寫了一句話兒:我們倆早就血脈相連,生死相依,并且至死不渝!望大笨蛋謹記!
這封信言簡意賅,意思明了!
然而,成沖卻看得熱淚盈眶,同時欣喜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