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種兵執行特殊任務時,從來都不會按照原路返回。也就是說,特種兵在執行特殊任務時,出發點與后面的撤離點,都不會在同一個位置,甚至還不會在同一個方向。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被敵人察覺,從而使得敵人潛伏在特種兵們必經之路上,守株待兔,伏擊他們。
就好比在茂密的原始叢林中,聰明狡猾的野獸,往往都是行蹤詭異,飄忽不定的。只有少部分傻笨的動物,居然是為了保險起見,來回經常走同一條道路,從而時常被天敵或者捕獵者,鉆了空子,稀里糊涂地成為了一頓美味。
此次,成沖他(她)們這批特戰隊員執行此次任務的秘密撤離點,設置在國境線以內,雖然與出發點的方向大概相同,但是具體的位置卻完全不同,并且彼此間還相差了很大的一段距離。
這時候的成沖,必須竭盡全力,背負著命懸一線危在旦夕的閔婕,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盡快地趕到執行此次任務的秘密撤離點。此刻的他非常清楚,秘密撤離點那里就有一支專業的醫療救護隊,在嚴陣以待地高度緊張等待著他(她)們,保障著他(她)們。
此刻的他,必須盡快將閔婕送到那支專業的醫療救護隊手中。
是必須!并且是盡快!畢竟救人如救火,刻不容緩,迫不及待,片刻也耽擱不得!否則,他亨有可能將后悔一輩子,自責一輩子!甚至憎恨自己一輩子!
這時候,天已經破曉,黎明依然悄悄的來臨了。
原本一直籠罩在濃濃夜幕之下的原始叢林,此刻逐漸變得清晰,變得明朗起來。那自東方而來的縷縷晨光,雖然微弱,雖然暗淡,但是它卻能穿透層層的黑暗,以大公無私普照大地的高姿態,毫無保留,絕無吝嗇地向著蒼茫的大地,直面而來。
茂密的原始叢林里,無數的樹枝藤葉,雜草灌木,開始沐浴在微弱而暗淡的晨光之中。在那露水肆虐,四處都是濕漉漉的叢林當中,輕似白紗的薄霧,似有似無,縹緲而悠閑地隨處飄蕩著,全然不顧及成沖此刻那心急如焚極其焦慮,極其迫切的心情。
這時候的成沖和閔婕兩人,距離救護點的位置,大概有十公里左右,當然了,這還僅僅只是地圖上的直線距離,如果再加上上山下坡,拐彎繞道,具體需要成沖的兩條腿去一步一步丈量的距離,自然也就更遠更長了。
而這時候,在閔婕命懸一線危在旦夕的無比緊迫的情況之下,成沖心中的那份無與倫比的焦急,那份幾乎無法形容的迫切,就不難想象了。
這時候的他,再一次發揮出他那超乎常人的強悍體能,背負著閔婕,攜帶著兩人的制式武器,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在那枝葉縱橫,藤條漫布,荊棘叢生,灌木叢遍地的茂密叢林中,竭力地狂奔著,拼命般地消耗著自己。
此刻的他,唯有竭盡全力低拼命了!
然而,這時候的閔婕卻一聲不吭地,靜靜地趴在成沖的肩膀上,像是已經暈死過去了,又像已經安靜的睡著了,又好像還有那么一絲意識,只是全身無力,精神極其糟糕,從而無法表現出來罷了。
這時候,閔婕那原本就冷峻白皙的臉蛋上,如果不是還畫著濃厚的油彩,定然會讓人看見一張極度蒼白,毫無血色的臉蛋。那種毫無生機的冷峻,那種毫無血色的蒼白,著實有點滲人,同時,著實有點讓人心疼,著實讓人心生愛護和憐惜。
眾所周知,這是由于她失血過多,從而造成了嚴重貧血,以致大腦缺氧,這才出現了這種奄奄一息命懸一線的模樣兒來。
無論如何,在這個無比重要的關鍵時刻,絕對不能讓閔婕就這么睡著了,因為,這個時候讓她睡著了,興許,往后就再也叫不醒來了。
意識到背上的閔婕毫無動靜毫無生氣之后,成沖隨即無比焦慮地如此想道。
可是,該怎么才能讓她盡可能地振作起來呢?
無比焦急的情況之下,成沖隨即想到,只有不斷地,無話找話地跟她聊天,讓她無法靜靜地睡著,讓她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付自己的問話,這樣,說不定就能熬過這個命懸一線的難關。
倉促之下,無比焦急的成沖一時想不到什么好的問題,故而,他立刻張開嘴巴,毫無新意明知故問地問道:“利鷹!利鷹!你跟我說說唄,你們獵鷹A組剛才到底遭遇到什么了?為什么會有如此慘重的傷亡呢?這到底是為什么?你能跟我說說嗎?”
成沖一語問了,趴在他背上的閔婕卻毫無反應,他的問話直接被她給無視了。
不甘的成沖,沒有作過多的停頓,緊接著,又舊話重提地問了兩三遍。
然而,趴在他背上的閔婕仿佛睡著了一般,全無分毫反應,仿佛根本就聽不見成沖在說什么一般。
見此狀況,成沖頓時變得越發的焦急和焦慮起來!
不行!看來直接問話不是一個好辦法,因為,此刻的她有拒絕回答自己任何提問的權力,在此刻她毫無精神的關鍵時刻,她哪里還能提起半點精神,來回答自己的這個,在這個時候,看起來無關緊要,無關痛癢的問題呢?
那怎么辦呢?
無論如何,都必須讓她開口,無論說什么都行,只要能讓她開口,只要能讓她硬撐著,不要睡過去就好。
在崎嶇難行的茂密叢林中,在竭盡全力背負著閔婕極速向前狂奔的同時,無比焦急無比焦慮的成沖飛快的轉動著自己的腦子,飛快地想著各種辦法,盡可能地讓閔婕開口,盡可能地讓她不要就此睡了過去。
要不,現在就給她講過笑話吧!
匆忙之中,緊急之下,成沖忽然想到了這么一個點子。
繼而,邊喘著粗氣,邊逗小孩玩兒似的,盡可能地加入自身的表演天賦以及感情色彩地說道:“利鷹!我給你講個笑話吧!是軍營里的笑話,你肯定會喜歡的!說有那么一回打靶,打靶你知道吧?你這個咱們大隊頂尖的狙擊手,對打靶當然再熟悉不過了吧?”
然而,閔婕再次無視了他的話,依舊沒有理會他。
但是成沖毫不氣餒,繼續假裝津津有味地講道:“有一個士兵,連打了三四次,居然沒有一發子彈上靶,你說,逗不逗?你說,這個士兵的槍法得有多爛,得有多臭呀?如果你是他的上級的話,你該怎么處罰他?”
可是,閔婕依舊無動于衷,毫無反應。
但是成沖依舊沒有放棄,他沒有停頓片刻,繼續自說自話道:“反正他們的教官非常生氣,氣得指著他說:你這樣差的成績,還有什么臉來見我,你自己出去,直接自己把自己給槍斃了好了!”
“這名士兵倒是很聽話,聽見教官這么跟他說,他二話沒說,立刻跑了出去,帳篷外頓時便響起了兩聲清脆的槍聲。所有人聽見槍聲之后,頓時全部都驚呆了,都以為這個士兵真的自個把自個給槍斃了。嗯!利鷹,你猜最后怎么著?你說說嘛?我想,你肯定猜想不到的!”
盡管成沖一再留有懸念,一再竭力想跟她互動,想讓她開口說話,但是閔婕卻依舊一聲不吭,一聲不響,仿佛全沒有聽清楚成沖在說什么似的。
毫不氣餒的成沖,繼續自說自話道:“沒想到呀,片刻之后,這名士兵又急急忙忙上氣不接下氣地沖了進來,對著他的教官說:報告,還是沒有打中——”
說到這里,成沖自己卻仿佛有意帶頭似的,自個倒是先笑了起來。
可是,閔婕全依舊毫無動靜,依舊趴在他的背上,無動于衷。
成沖頓時又想,興許是這個笑話太俗氣太尋常了,保不準閔婕之前就有聽過,沒有多大的意思。這時候,如果想用這個笑話來打動她,必須還得在笑話之后加點自己的東西,這樣,才有意思,才有新意。
故而,成沖靈機一動,作勢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繼續說道:“這下,可把他教官的臉都給氣紫了,氣得他的教官怒吼一聲,然后,對著他的副官說:你去監督他,讓他自己再槍斃自己一次,如果他再打偏了,你就幫他補槍。”
“他的副官領命,隨即就跟著這名士兵一起出去了,緊接著,帳篷外再次傳來了兩聲清脆的槍聲。利鷹,你猜怎么著,這一次呀!你絕對猜不著?不信呀,你猜猜看!”
可是,成沖的一再啟發,一再絞盡腦汁,一再費盡心機,閔婕就是不理他,說什么也不理他,說什么也不吭一聲,反正就是一如既往地保持著沉默。
成沖隨即一想,興許閔婕是在用心聽自己說的笑話的,只是她,不愿意費神開口說話而已。
一廂情愿的成沖,決定不再留懸念,直接把笑話說完,繼而接著說道:“不一會兒,這名士兵攙扶著他教官的副官進來了,萬分抱歉地對著他的教官報告道:報告教官,對不起,我還是打偏了,結果,兩顆子彈全部打中了你的副官……”
成沖自己頓時情不自禁地大笑了起來,這個時候,他自己都快要為自己的機智以及靈機一動的聰明才智鼓掌稱贊了,然而,閔婕卻依舊毫無動靜,依舊一聲不吭,一聲不響。
好像全然不知道成沖這廝到底在說些什么似的。
盡管,這時候的成沖,自己都已經完全把自己給逗樂了!
可是,他好像又失敗了!
但是,無比倔強無比剛強的成沖,從來都不會輕易服輸的,無論是面對什么樣的敵人,還是面對什么樣的挑戰,他從來都是如此的倔強的,哦不!從來都是如此的執著的。
一計不成,那就再施一計!舊小說里,不全是這樣的嗎?
成沖再次飛快地開動他那此刻已經焦急得,似乎都有點不大靈光的大腦。然而,功夫不負有心人,片刻之后,他居然想起了一個堪稱絕妙的辦法來。
這時候的他,恨不能化身成另外一個自己,從而來對真實的自己,著實夸獎一番,表揚一番!
我去!老子居然能想到這么一個絕妙的辦法來,老子他媽的真是個天才!
這一下,就容不得閔婕不開口了!只要她還有絲毫意識就成!
著實激動了好一會兒的成沖,繼而壓抑著自己激昂澎湃的心情,假裝成很無知的樣子,在向前狂奔的速度不減的同時,認真地問道:“利鷹!我想向你請教一個關于射擊的專業性很強的問題。這個問題已經困擾我很久了,一直都得不到解決。我們都知道,射手在射擊的時候,無論射手有多么的熟練,射擊水平有多么的高,都無法完全克制著自身的生命體征帶給槍械的微弱晃動,也就是說,心跳呀,呼吸呀,消化系統的緩慢蠕動呀,還有很多,等等等等!總之,射手在進行射擊時,槍械永遠都處于運動的狀態當中,對不對?”
然而,盡管這時候的成沖說得那么逼真,問得那么認真,完全可以做到以假亂真效果了,但是這時候的閔婕卻依舊還是沒有說話,沒有吭聲,更沒有回答成沖的一言片語。
但是這時候的成沖,卻非常相信,只要閔婕還有一絲意識,這個問題她無法抗拒。原因很簡單,這個問題牽涉到了閔婕這個頂尖狙擊手專業的問題了,而世界上,一切執著于并且極度專注于自己專業的人,都無法抗拒自己的專業問題而帶給來的一切誘惑。
再說深一點,這問題已經牽涉到特種兵特種審訊以及反審訊的一個關鍵的心理學問題了。而之前,就有特種兵正是利用這一特種審訊手段,成功撬開了一個抱定了必死的心態,決定死扛到底的一個學術專家的口。
而說得膚淺一點,就好比一個優秀的廚子只會關心飯菜的可口程度,烹飪技術的高低程度,而一個優秀的老司機,只會關心車輛的性能,以及各種復雜路段駕駛時的精湛技藝等等。
如果你在一個優秀廚子面前拋出一個堪稱弱智的關于烹飪技術的問題,在一個優秀的司機面前同樣拋出一個令他抓狂的關于駕駛技藝的問題,那結果,當然是可想而知的。
所以,有了這個理論依舊的成沖,繼而無比自信,卻又假裝無比無知地繼續問道:“這個問題著實已經困擾我很久了,但是一直得不到有效的解決,每次射擊的時候,彈著點不是偏上就是偏下,有時候還會偏左偏右。我現在非常好奇,利鷹!你作為一個頂尖的狙擊手,尤其是在六百米以上,進行遠距離精準狙擊時,到底是怎么克服這個難題的,要知道,在六百米開外的距離上,準星上偏差哪怕只是零點一毫米,那彈著點就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是不是?”
說罷,成沖不失時機,并且假裝得十分真誠,用十分認真的口吻,繼續問道:“利鷹!說真的,你能教教我嗎?我一直都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有時候,就連兩百米距離的靶子,都有可能打偏,這是真的,不騙你的!”
當成沖把這句話問完之后,奇跡終于出現了。
只聽見,從他身后傳來了閔婕那極為微弱的聲音:“笨蛋——”
這恐怕是成沖生平第一次感覺到閔婕的聲音居然會是如此的動聽,第一次感覺到“笨蛋”這個帶有一些侮辱性的名詞,用在自己身上,居然會是那么的合適。
簡直就是專門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