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簡直是奇天下之大怪!
當那無比刺耳并且雜亂無章的槍聲響過之后,套著烏黑頭套,被執行槍決的五人,并沒有如想象中的那樣,隨著槍響,身體即刻被高速旋轉的彈頭擊穿,血噴如注,應聲倒地。
這時候的五人,居然沒有一人身體中彈,他們依舊似雕塑一般,直直地挺立在原地,并沒有受到絲毫的傷害。當然了,在身后槍聲響起的那一剎那,人人膽戰心驚驚恐異常,大腦呈現一片空白,甚至,精神上出現了短暫的崩潰,卻是一點兒也少不了的。
沒有打中?難道是打偏了,跑彈了不成?!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因為在如此近的距離上,射擊固定的全身靶,即便是三歲小孩使用玩具槍,恐怕也不會出現如此大的,幾乎不可原諒的失誤。
可是,那又是為什么呢?為什么會出現如此奇怪,如此詭異的情況呢?當真是奇哉怪哉!莫名其妙!
五人明顯還沒有從那令人崩潰的驚恐之中,回過神來。更何況,人人頭上都還套著一個烏黑的頭套,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當然也就無法及時打探頭套外的具體情況了。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這般猥瑣的武裝分子到底在搗什么鬼?
槍聲響過之后,現場出現了片刻死一般的寧靜,不見一絲動靜,偌大的一個山谷當中,幾乎落針可聞。
由于這五人全身被嚴嚴實實地綁縛著,絲毫也動彈不得,只得別無選擇地繼續挺立在原地,驚怔未定,大腦持續一片空白。
現場似乎有點尷尬!
這種寧靜以及尷尬持續了片刻之后,這五人在眼前一片漆黑,驚怔未定不知所措之時,身后突然傳來了一陣陣十分放肆的笑聲,笑得那么的輕松,笑得那么的自在,笑得那么的滿意。
并且,笑聲中時而還夾雜一些吐字不很清楚的話語:
其中有如釋重負般的嘆息:“哈——,通過了,終于通過了,我們他媽真的害怕他們五個吃了一路的苦,受了一系列的罪,都快到最后了,堅持不住,服軟屈服,那可就太讓人惋惜和痛心了。”
有衷心的贊嘆聲:“不錯,好樣的!這五個士兵可都是好樣的,個頂個,全都是硬骨頭,全都是鐵骨錚錚的硬漢,沒有一個孬種!”
還有一些嬉笑打趣的聲音:“哈!你們誰帶了尿不濕,我們懷疑啊!他們五個在聽見槍響之時,一個個肯定都嚇尿了,誰帶了尿不濕,這時候剛好用得上。”
……
可是,驚怔未定大腦尚處在一片空白的五人,依然還沒有反應過來,沒有回過神來,并非反應遲鈍的他們,依舊還沒有弄清楚現場的發生的具體情況。
仿佛做夢一般,這五人根本沒辦法判斷出,此刻就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一切,到底哪些才是真實存在的,哪些才是虛幻縹緲的夢境中存在的。
直到王耀的聲音仿佛法庭宣判一般,高亢而有力的突然響起,這五人才從驚怔未定,如夢似幻的迷惑之中,翻然回過神來:
“恭喜你們!恭喜你們通過了特種兵最后一個,也是最為嚴酷,最為殘酷,甚至最為殘忍的一個非人的終極考驗。同時,經過這個終極考驗,也強有力的證明了你們足夠愚蠢,足夠癡笨。因為你們已經愚蠢到不怕死,癡笨到不要命的地步了……”
王耀那法庭宣判般的聲音,仿佛石破天驚一般,將這驚怔未定,大腦一片空白的五人,從如夢似幻的迷惑之中,徹底的震過神來。
什么?這只是一個終極的考驗?這只是一個必須的訓練科目?
這……不大可能吧?不是說好的被俘和槍斃的嗎?
現在,居然說這只是一個考驗,只是一個訓練科目?
這,變化得是不是有點太夸張了,這是在開玩笑嗎?
在幾乎冰與火,天與地般巨大的心理落差之中,持續糾結掙扎了好一陣子之后,這五人這才逐漸醒悟過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呀?
醒悟過來的五人,頓時悲喜交加,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在如此巨大,簡直堪稱極其戲劇的心理落差之中,他們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們的內心一時還難以完全接受這個非常的事實,這冰火兩重天般的切身真實體驗,在短時間內,不是一般人可以吃得消,不是一般人能夠享受的起的。
好一會兒,徹底醒悟過來的五人,在驚喜之余,即刻萌生一種被人愚弄,被人欺騙,甚至被人玩弄的憤怒。
而這種憤怒最烈最濃郁的當然要屬吃苦最多,受罪最重,接受考驗最殘酷的成沖了。這個性子極其倔強,并且極為剛強的一期士官,在得知自己這幾天莫名其妙被俘,并且遭受了一系列非人般的折磨,竟然只是一場有目的的考驗,只是一個訓練科目之時,心中的騰騰升起的憤怒之情,仿佛冒納羅亞火山猛烈爆發一般,一發而不可收拾。
身體和精神上遭受的一切罪,一切痛苦,他都可以忍受,他也能夠接受,但是,唯獨在感情上的欺騙和褻瀆,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忍受,萬萬不能接受。
自從他入伍以來,他就極其看重戰友之情,看重戰友之間的任何形式的革命友情,他可以為了自己的戰友,付出自己最寶貴的生命,都不會皺一下眉頭,都不會猶豫片刻。
同時,他完全相信自己的戰友,信賴自己的戰友,甚至依賴自己的戰友。這是他一直以來堅信并且堅守的信念或者說原則,從來不曾有過絲毫動搖。
然而,這幾天以來,他的一系列遭遇,居然徹底顛覆了他一直堅信并且堅守的這一信念和原則。他不能接受自己的戰友成為了一個叛徒,他不敢接受,他也萬萬不能接受。
這就好比自己一直堅信,一直堅守,一直竭力呵護并且極為看重的某種事物,最后才發現,它竟然只是一個屁,它竟然什么也不是,它早就被人糟蹋了千百次,早就被人棄之如敝履了。
無論如何,在這方面,他都接受不了!
更何況,自王耀以另一種身份,以另一個面目突兀地出現在他眼前之時。在他的內心深處,就已經在王耀的身上,深刻的烙下了“叛徒”的這一個可恥的印記了。無論如何有意識的祛除和洗刷,都不能徹底將其消除,依舊揮之不去。
由此,成沖又聯想起了王耀平日里的囂張和跋扈,想起了他平時那咄咄逼人的為人,想起了在自己參加特種兵選拔時,他居然殘忍的廢了班長肖勇的一條腿……想起來這些種種。
成沖的憤怒之情,更是如那決堤的黃河,一瀉千里,似那猛烈爆發的火山,直上云霄。
他那沖天般的怒火,已經徹底的壓抑不住了。
王耀,該死的王耀,你這個叛徒,老子饒不了你!老子絕對不會放過你!
而倔強的成沖,直性子的成沖,有仇必報絕不留著過夜的成沖,一旦打定了主意,下定了決心,他就會立刻實施,絕不含糊,絕不拖拉,更不會婆婆媽媽畏手畏腳。
不過,他沒有立刻將自己心中的滾滾怒火表現出來,最起碼在自己身子還沒有完全自由的情況之下,立刻表現出來。
他強忍住心頭的不快,當套在他頭上的烏黑頭套被人扯掉,那嚴嚴實實綁縛在他身上的繩索被快速解除以后。他立刻似一頭受傷的憤怒的雄獅一般,猛力地揮舞著拳頭,立刻轉身不顧一切地向正在高談闊論,盡力組織語言作總結作講評的王耀咆哮而去,猛撲而去。
成沖這異乎尋常的舉動,大大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沒有人會想到他的反應居然會如此的激烈,如此的干凈利索,直奔主題。
往年,在結束這個科目的殘酷訓練和考驗之后,多數士兵心里也會有些怒火,有些意見,有些憋屈。但是,饒是如此,絕大多數士兵還是能夠完全理解,還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會做出什么過激的事情,而當下就立刻揮拳相向的,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遇到過。
所以,這時候的王耀,根本沒有絲毫的心理準備,他完全沒想到,被他連續折騰了幾天,已經被折騰得精疲力竭的成沖,此刻居然還能拼出全身最后的一絲力氣,向他發起無比猛烈的進攻。
可見,他也低估了成沖的倔強,他也完全沒有料到,這個愣貨,這個倔驢一般的成沖,居然會如此的生猛,如此的大義凜然,無懼無畏。
當成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舞著拳頭迅猛地撲到他跟前時,他尚處于不明就里,甚至不敢相信的錯愕驚疑之中。
哪里還來得及做出絲毫的防備工作?
而出手果斷且迅速的成沖,卻分秒也不耽誤,片刻也不含糊。這時候,別說眼前的只是王耀這個小小的中尉,就算眼前是個中校,上校,甚至大校,成沖也絕不會有絲毫的手軟,更不會有分毫的停頓。
在他的觀念里,對待叛徒,從來都不能手軟,因為叛徒的危害,遠比敵人的危害要大得多,要直接得多。因為敵人好歹在明,叛徒卻時常在暗,防叛徒遠比防敵人困難得多。好比一個堅固無比的堡壘,從里面攻破遠比從外面攻破容易得多一般。
盡管這時候,他也隱約知道王耀這個叛徒是個假貨。但是王耀這幾天以來,不遺余力的表演,已經完全深入了他的內心,并且將他一直以來堅持的,極為看重的,甚至細心呵護的戰友之情,糟蹋得體無完膚。
剛剛從絕望中蘇醒過來的他,并且一向嫉惡如仇的他,此刻必須要讓王耀付出必要的代價,這樣才能一解他的心頭之恨。
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眾目睽睽之下,成沖似一支銳不可當的利劍一般,揮舞的拳頭,咆哮著,怒吼著,向毫無防備的王耀猛撲而去。
“老子要殺了你這個叛徒……”
但見成沖憤怒的咆哮著,雙拳猛力向前,交叉攻擊,剎那間,就有無數的拳頭,似暴風驟雨一般,無比急促地揮向了王耀。
快速回過神來的王耀,一邊連忙揮拳招架還擊,一邊嘶聲大喊:“成沖,你他媽瘋了,老子都說了,這只是一個訓練的科目,只是一場殘酷的考驗而已……”
“訓練?訓你媽個巴子!有你們這么訓練的嗎?叛徒就是叛徒,再怎么狡辯也是叛徒……”憤怒無比的成沖,頓時將這幾天積壓在心頭的滾滾怒火,以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向王耀的身上,來了一次暢快淋漓的傾瀉。
一直隱蔽在一旁的其他戰友,見此狀況,驚慌之下,立刻沖上前來,盡力拉架,竭力斡旋,盡可能地快速拉開拳腳相向的雙方,平息事態。
哪知這時候的成沖,根本聽不進任何的勸解和勸說,憤怒上頭的他,并且率性的他,繼續不顧一切地揮舞著自己的拳腳,拼盡全力地向王耀身上,暴揍而去,爭分奪秒,片刻不停。
三四個特戰隊員見成沖如此的玩命,如此的拼命,立刻以極快的速度,用平時訓練捕俘動作時的所學,向成沖快速撲來。同心協力想快速將成沖制服,制止住這場內部的沖突。
此刻的成沖,因為已經連續被殘酷的折騰了好幾天了,身心俱疲,這時候,完全是拼著一股子毅力和蠻勁,在跟王耀拼命一般的打斗。
這時候當然不是這三四名特戰隊員的對手。
不過,這三四名特戰隊員依舊費了好一陣子的周折和努力,才勉強將此刻憤怒無比的成沖給完全壓制住。
然而,已經被制服的成沖依然沒有就此罷休,憤怒無比的他,血紅著雙眼,沖身后的孟浪他們四人,聲嘶力竭地怒喝道:“爛人!蛤蟆!半仙!蘑菇!快動手干掉他,干掉這個叛徒,干掉這個叛徒……”
此刻的其他四人,雖然也是無比的憤怒,無比的委屈,但是驚魂未定的他們,才勉強回過神來,依舊驚詫不已。盡管此刻的他們不至于需要尿不濕的幫忙,但是要他們立刻調整好狀態,迅速投入到像成沖一樣的打斗當中,他們四人明顯還是拐不過彎兒來的。
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臉色依舊蒼白,心神依舊未定的四人,怔怔地望了望眼前被成沖攪得亂成一團,簡直雞飛狗跳的眾人,并沒有立刻做出決定,沒有立刻加入這場混戰。
就連一向跟成沖幾乎一條心的孟浪,也遲疑了。
或者也可以說,他們比成沖更理智,他們的反應沒有成沖那么激烈,行為也沒有成沖那么沖動。當然,也可以說,他們沒有成沖那么熱血,沒有成沖那么嫉惡如仇,沒有成沖那么果斷干脆,行事利索……
在自己的怒吼之后,成沖見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四人依舊無動于衷,甚至看上去神情還有些呆板。頓時,心里愈發的憤怒,在繼續掙扎無效的情況之下,他只得轉頭對著眼前的王耀繼續咆哮道:“叛徒,你這個叛徒,這事兒咱們沒完,這事兒咱們沒完……”
經過這一番突如其來,遠遠出乎意料的折騰之后,王耀這才真切地對成沖有了更深一層次的了解。
原來他不但性子倔強,不但意志力極為堅強,不但對祖國和人民絕對的忠誠,而且還如此的生猛,異常的生猛。
為了心中堅定的信念,為了達到心中的目的,完成任務,是完全可以不顧一切,并且不遺余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