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沒有去理會此刻王耀那歇斯底里的叫喊,甚至那聽了讓人皺眉頭的叫罵,全當他在向大自然排廢氣,或者說是在給茂密的叢林現場制造二氧化碳,為無數的葉綠素制造光合作用的基本原料。
孟浪不容分說地攙扶著一瘸一拐的肖勇,盡力地快速往前行進,那架勢兒,很有幾分挾持綁架的味道。
成沖則為了減輕班長的負重,故而將班長身上的背囊接了過去。此刻的他背著兩個大背囊,持著八一步槍,行走在兩人之后,擔負著斷后的重任,也不時地伸手向前攙扶一下班長。
而一瘸一拐的肖勇,嘴里雖然還在不痛不癢的說著什么罵著什么,但是也沒有過分的拒絕和反抗。說到底,這可是他生平最后一次參加特種兵選拔,即便是選拔不上,但他也真心希望自己能夠順利的抵達目的地,這樣也好有始有終,不至于半途而廢。
否則,這將可能成為他心中永遠的遺憾。
所以,這時候的他,嘴上雖然還在不停的拒絕和反駁著,心里卻隱隱還是希望成沖和孟浪兩人能幫助自己一下,最好是能幫助自己順利抵達目的地,以完成自己的這個小小心愿,不至于釀成終生的遺憾。
三人就這樣艱難地向前,并高度警惕著周圍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
所有人心里都十分清楚,此刻即將靠近此刻特種兵參選的目的地,即將抵達終點,而鳥大隊肯定會在臨近終點的附近,設置重重障礙,設置他們精銳的特種兵。
剛才遭遇王耀他們那兩個身手不凡的特種兵,就是最好的例證。至于后面還會有什么在等著他們,三人誰也不清楚,但是高度警惕,時刻小心謹慎,總是不會錯的。
持續往前行進了幾千米之后,周圍的叢林突然變得異常的安靜,四處似乎還隱隱籠罩著某種難以言明的殺氣,十分隱秘并且十分詭異地存在著。此刻雖然并無什么具體的實證出現在三人眼前,但是卻給人一種莫名其妙的巨大壓力。
這種壓力很詭譎地使人感到緊張,心跳也隨之暗暗地加速,卻又讓人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或者說周圍可能存在著什么,即將要發生什么!
首先感受到這種壓力的是當了八年偵察兵的肖勇,憑著一名老偵察兵的直覺和敏銳,他隱隱發現了周圍的些許異常。但是,這也僅僅只是感覺而已,沒有任何的證據,也說不出什么能讓人信服的所以然來。
只能空洞地告誡身邊的成沖和孟浪兩人要千萬小心,要盡可能地提高警惕。
隨即,行進在兩人后面的成沖,也快速察覺到這種危險以及壓力的存在。然而,令他感到異常奇怪的是,他在強烈感覺到這種危險和壓力存在的同時,也有一種說不清也道不明的奇怪而且復雜的感覺存在。
并且,同樣強烈的存在著!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心有靈犀這么一回事的話,那這種感覺就應該叫做心有靈犀了,并且,也只有用這個成語來形容,最為合適,最為恰當,也最為深刻。
這種感覺當真很奇怪很復雜,很是讓人有些莫名其妙,有些無厘頭,讓人摸不著頭腦?墒,這種感覺卻又仿佛十分真實而且客觀地存在著,容不得人半分半毫的反駁和否認。
大條的成沖自己一時也想不明白,更搞不清楚。
懷揣著這種復雜而又有些糾結的心情,成沖弓著背,貓著腰,腳步放輕,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盡可能小心謹慎地向前持續行進。此刻的他依舊行進在肖勇和孟浪的兩人的后面,負責給兩人斷后。
此刻,周圍詭異的危險和莫名其妙的壓力并存,而那復雜而又有些奇怪的感覺,卻一直環繞著他,死纏著他,仿佛揮之不去的夢魘一般,幾乎令他窒息。
三人繼續小心謹慎地向前行進了幾百米之后。
猛地,行進在兩人后面的成沖,忽然感覺到身后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異動,猛然一驚,什么也來不及考慮,什么也來不及細想,就猛向前面的兩人快速撲了過去。
幾乎就在他向前撲向兩人的同時,只聽見從身后傳來“嗤”的一聲槍響。
那是一聲細微卻又隱隱有些尖銳的槍聲。聲音明顯比其它普通步槍的聲音要輕微那么一些,同時又感覺好像要尖銳那么一些,總之這聲槍響不是普通步槍的那種清脆而又尖銳的聲音。
“狙擊手——”被成沖嚴嚴實實壓在身下的肖勇,隨即反應過來,當了八年偵察兵的他,當然非常熟悉狙擊步槍的特有槍聲。
槍聲剛響,反應過來的肖勇,慌忙轉身看身旁同樣倒在地上的成沖和孟浪兩人,接著焦急而且關切地問道:“你們倆誰中彈了,是誰?是誰?”
成沖和孟浪兩人沒有立刻回答班長的問話,而是立刻向左右兩邊快速翻滾而去,極快地隱蔽在道路兩旁的灌木叢中。
快速隱蔽好之后,這才回頭檢查起各自的身體來,然而,令他們異常奇怪的是,誰也沒有“中彈”,三人的身上,都沒有冒起那象征著“中彈陣亡”的信號煙。
他們三人居然都完好無損。
這可就有些奇怪,甚至還有些詭異了。
三人的心里都非常清楚,狙擊彈出膛時的初速遠遠超過聲音傳播的速度,大概是音速的三倍左右。也就是說,當人的耳朵聽見槍聲時,出膛的子彈早就飛出相當于三倍槍口到目標的距離了。
而聽見狙擊槍聲之后再躲避,那恐怕就連傳說中的神仙也躲避不了。
然而,此刻三人卻沒有一人“中彈陣亡”!這就不得不讓人感到奇怪,感到詭異,甚至直接讓人產生懷疑了。
難道對方的這個狙擊手是個部隊里戰士們扯淡戲虐時的所謂“脫靶射手”?這不可能呀?也沒道理呀?對方可是鳥大隊的特種狙擊手,怎么可能會犯這種簡直不能被原諒的低級錯誤。
何況,從剛才的槍聲聽來,三人離狙擊手的位置,應該不會超過一百二十米。在如此短的距離上,別說是個經過特種訓練的頂尖狙擊手使用狙擊步槍了,就算是一個才入伍不久的新兵用普通的步槍,跑彈脫靶的可能都很小。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讓三人僥幸逃過了這么一劫呢?
三人頓時感到一頭的霧水,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該慶幸自己三人幸運呢?還是有別的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存在呢?
“班長!你剛才是不是聽錯了?這哪像是狙擊手呀?狙擊手的槍法怎么可能會這么差呀?”見肖勇也極快的隱蔽起來了,孟浪悄悄扭過頭去,對著肖勇,輕輕地問道。
“肯定是狙擊手,這個絕對不會錯的,剛才明明就是狙擊步槍的聲音,我絕不會聽錯的……”肖勇咬咬牙,斬釘截鐵的肯定道。至于三人中,沒有一人“中彈陣亡”的這個事實,肖勇也說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當了八年兵的肖勇頓時也仿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里疑云密布。
然而,此刻成沖的心里,卻多少有些清楚,有些明朗了。
結合剛才那種復雜而又有些奇怪的感覺,以及那種莫名其妙,卻似乎又隱隱含有幾分心有靈犀的那種奇妙感覺。
一個大膽而又令他無比興奮的念頭,猛然從心中直跳了出來……
是她?難道是她?難道真的是她?居然真的會是她?
他早就知道她是獵鷹特種大隊的一名頂尖狙擊手了!難道此刻出現的人,正是她?是不是由于自己一直在班長和爛人身后負責斷后,而她卻不愿或者說是不忍向自己開槍不成??
這個念頭一旦從心中跳了出來,成沖頓時便興奮得差點手舞足蹈起來了:他的她終于出現了,他朝思暮想的人終于出現了,他體內正洶涌流淌的熱血的主人終于在此刻出現了。
若不是此刻還趴在地上,隱蔽在茂密的灌木叢中,他真的要興奮得直接跳了起來。若不是此刻他還在參選特種兵選拔,并且身邊還有班長和戰友的存在,他真的要立刻轉頭,朝她藏身的所在快速沖過去……
他要做……嘿嘿!他什么也不能做,只不過是想看看她而已……
而此刻要證明一百米開外的那名狙擊手到底是不是她,自己只需要站起來,主動暴露自己,就什么知道了。
可是,自己此刻真的要這么做嗎?這么做是不是太武斷了一些,是不是太冒險了一點呢?
然而,此刻只有這么做,才能準確地判斷出對方是不是她?也只有這么做,才能徹底解除心中的疑惑,只有這么做,他才能稍稍緩解心中的那股此刻幾乎已經快壓抑不住了的興奮勁兒。
此刻的成沖暗自下定了決心,決定賭一把了!
為了心中的她,此刻賭這么一把,值了!不管結果如何!
想到這里的成沖,突然極其反常,并且在其他人看來極其詭異地,從此刻藏身所在的茂密灌木叢中,赫然站立了起來。以一副雄心壯志豪情,以一種大無畏的氣勢,直接將自己暴露得干干凈凈。此刻的他,完全處于了對方那高精度的狙擊步槍的槍口之下。
成沖這異乎尋常的舉動,超乎常理的行為,頓時讓隱蔽在旁邊的肖勇和孟浪兩人看傻了眼,看呆了眼。兩人頓時像看世間怪物似地看著眼前這個一臉若無其事的成沖,心里的那種錯愕異常的感覺,簡直無法用人類的語言來形容。
成沖這廝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還是根本就是忘記吃藥了?
“成沖,成沖,你……你他媽瘋了?”直楞楞地錯愕了好半天,肖勇依然難以相信眼前出現的這幅堪稱唯美并且極其異常的畫面,以至于一向說話利索的他,此刻都有點犯口吃了。
而孟浪的錯愕之情,也一點兒也不亞于肖勇。但他并沒有像肖勇那么沖動,一向機靈的他,此刻已經十分信任自己的這個好兄弟好戰友了。不過,此刻他那疑惑異常的眼神卻是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成沖。
而此刻的成沖沖班長大咧咧地笑了笑,接著用一種神秘的眼神望了望孟浪,繼而向他傳遞了某種你知我知,卻不讓班長知的神秘信息。
機靈的孟浪頓時恍然大悟,同樣,他此刻的心里甭提有多么興奮有多么激動了,但是他此刻又不能說出來,更不能像成沖那樣毫無畏懼地直接站起來。因為,她雖然不會向成沖開槍,但是,誰能保證她不會向自己開槍呢?
所以,此刻的孟浪,無論如何,都只得把這份洶涌澎湃的復雜心情,強行地壓制住,絲毫也不肯透露出來。
這讓置身一旁的肖勇,更成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更是迷惑不解,狐疑萬分。此刻的他像看兩只怪物似的看著眼前的成沖和孟浪兩人。這兩個兵,他從新兵連時就帶著他們,這還是頭一次讓他看不清看不透,并且還感到如此的疑惑不解。
然而,即便此刻的成沖已經暴露了自己,但是,那支狙擊步槍的槍聲卻再也沒有響起來,仿佛已經憑空消失了一般。
異常大膽的成沖,此次猜對了!
這名隱蔽在一百米開外的獵鷹特種大隊的頂尖狙擊手,正是閔婕。
她早就在此等候他們幾個多時了。實際上,她有很多次“狙殺”目標的機會。可是,全部都被她白白給浪費了。
原因很簡單,當成沖他們三人,第一次出現在她八八式狙擊步槍的瞄準鏡里之時。她的內心出現了與一名頂尖狙擊手異常不對稱的潮動,一向以冷峻的面面目示人,并且出手從來不含糊的她,第一次出現了猶豫,第一次出現了與一名頂尖狙擊手非常不相符的憂愁寡斷。
作為一名頂尖的狙擊手,內心一定要沉穩,出手一定要果斷。無論什么時候,都必須如此,這是狙擊手這個極其特殊的身份賦予她的職責?墒,此刻的她居然做不到了。
是的!此刻的她,不忍,不愿,也不肯向他下手,用自己的這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狙擊步槍對準他,她卻莫名其妙地扣不動扳機。仿佛這支狙擊步槍的扳機突然變得像古老的重機槍扳機那么沉重一般。
盡管她也知道,自己即便是扣動扳機,也不會致他于死命,但是自己就是說服不了自己,就是下不了決心,就是無法果斷地執行。
當她從內心糾結中掙扎過來之后,她才慌忙調轉槍口,去瞄準肖勇和孟浪兩人。然而,這時候,他們三人已經走過了自己最佳的射擊位置了,而此刻的成沖卻走在了兩人的后面,他背著兩個大背囊,無意中,居然擋住了自己“狙殺”前面那兩人的視線。
自己一時竟無法實施精確瞄準。
用手中的狙擊步槍,目送著三人緩緩前行。等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逮住了一個“狙殺”前面其中一人的機會。可是,就在她果斷扣動的那一剎那,成沖這廝仿佛預感到什么一樣,居然毫無征兆地突然向那兩人身上撲了過去。
而在那電光火石之間,自己猛然發現這一幕之時,雙手居然莫名其妙地將槍口抬高了一兩分,以至于在如此短的距離上,自己竟然十分丟臉地脫靶跑彈了。
不過,此刻讓閔婕感到生氣,甚至還有些想好好暴揍成沖一頓的是,這廝居然大咧咧地突然從隱蔽的灌木叢中站了起來,根本就是把本狙擊手當成透明的玻璃了。
這是在渺視本狙擊手的槍法嗎?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難道……難道,難道這廝也感覺到了我的存在,他是想試試我的槍法,還是想試試我的心呢?
想到這里,閔婕那畫滿油彩的臉蛋上,隱隱出現了幾分如純潔朝霞般的紅暈,若不是因為厚厚的油彩遮蓋,那一定是白里透紅,煞是好看,甚至迷倒眾生的!
這時候的閔婕又急又氣,貝牙緊咬,粉拳四錘,卻又沒奈何,成沖這個不知死活甚至還有點耍無賴的混蛋,笨蛋,蠢蛋,居然毫不隱蔽地暴露在自己的槍口之下。
難道真的是想挑戰本姑娘的忍耐力,真的是想挑戰本狙擊手的精準槍法嗎?
經過長時間特種訓練,并且經過多次實戰考驗的閔婕,很快恢復了作為一個頂尖狙擊手所必須具備的基本特性來。
出于職業的本能,她迅速調轉槍口,左眼一閉,右眼目光透過八八式狙擊步槍的瞄準鏡,用瞄準鏡中的那個黑色十字架,開始向此刻毫無危險意識,甚至還隱隱有些得意的成沖身上,快速壓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