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昏暗的原始叢林里,沉靜而冷峻,處處似乎都透露出讓人難以預料的詭異。各種生命體,在黎明來臨之時,都表現出難得的沉寂和守規矩。
興許是因為鬧騰了整整一個晚上了,也該消停消停了。
當東邊的天空中,不知在什么時候,突然出現一片充滿希望的魚肚白之時,那絲絲微弱的晨光,艱難地穿透了層層的夜色壁壘,不遺余力地與重重黑暗作著有你無我的殊死斗爭。
只有知趣的啟明星,在慷慨的閃耀出自己的最后一絲余暉之后,趁著微弱晨光的來臨,逐漸隱退在那浩瀚無窮的天際之中,無影無蹤,仿佛不曾出現過一般。
茂密的原始叢林里,光線雖然依舊暗淡,但是已經越來越趨于明朗了。那遮天蓋地的高大樹冠,縱橫交錯的藤蔓,以及那茂盛得幾乎讓人難以下腳的灌木叢的枝葉上,正懸掛著晶瑩透徹飽滿欲滴的露珠,與嬰兒那純潔無比的淚珠有得一拼。
整整一夜,這五名參加選拔的偵察兵,又是在那茂密的原始叢林中,超強度的行了整整一宿的軍。人人都累得人仰馬翻,口干舌燥,渾身的汗水跟清晨的露珠融合在一起,難舍難分,喘氣如牛,仿佛哮喘病現場發作似的。
這五人已經差不多兩晝夜不曾好好休息了。不過,沒有一班班副葉曉川在的隊伍里,自然安靜得多了,所有人都將自身幾乎全部精力和體能,都用在持續趕路和行軍當中。
沒有人舍得輕易開口,浪費各自原本就所剩無幾的氣力。
“老肖,咱們是不是該休息休息了,再這么硬扛下去,硬撐下去,咱們尖刀偵察連這幾個弟兄,幾乎都不用鳥大隊的人來收拾了,咱們自個就得把自個給活活累死了!”見天色漸漸明亮,七班長睡眼惺忪地環顧了一遍其他的戰友,緊趕幾步,來到擔任開路先鋒的肖勇身邊,如是建議道。
老實說,瞎用自己也早就已經疲憊不堪了,但是身為整個小隊的領隊人已經主心骨,他必須以身作則,以自己的實際行動,來為整個小隊的其他戰友做表率,同時,這也算是對其他戰友在精神上的一種鼓勵。
“那你們的意思呢?”肖勇也喘著粗氣,看了一眼七班長,然后,回身望了望其他戰友,廣泛征求意見似的問道。
成沖和孟浪兩人此刻盡管也很累,也非常想休息,但是有現場有三名大士官大班長在,他們兩個上等兵也只好暫時將各自的意見保留在各自的肚子里,但是兩人的疲倦之色,卻是十分的明顯。
“累呀!真心累呀!我感覺我隨時都有倒下去昏睡個三天三夜,并且雷打不醒的可能,啊呀呀!奶奶的!你們說,我們自己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偏偏來這個鳥原始叢林里與那幫鳥大隊的人較什么勁呀?媽媽呀!我現在好留戀我在四班的那張大床,軍黃色的軍被,軟綿綿的白褥子,啊!想想都覺得真他娘的舒服……”同樣疲倦不堪的四班長,夸張地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連感嘆帶發泄地如是說道。
聽見四班長如此夸張的說話,其他人互相看了看,不由得暗暗地發笑,這其中就包括了正在征求所有人意見的肖勇。
“那你們倆呢?”肖勇收住笑,轉而問成沖和孟浪兩人。
“班長!我聽你的,你說走我就走,你說休息,那也不客氣!”孟浪隨即發表了自己的意見,一向機靈的他,說話從來都是這么讓人感到舒服的。
“成沖,那你的意見呢?”肖勇繼續微微一笑,轉而,對著一直沒表態的成沖問道。
“我嘛——”成沖見班長專門問自己一個人了,繼而接過了話兒,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們雖然連續行進了差不多整整兩晝夜,算起來,最起碼也向前行進了差不多上百公里了,但是由于我們繞了道路,所以,我們整個要走的路程,肯定遠遠超過一百五十公里,甚至差不多達到了兩百公里,是不是?”
成沖環視了一下其他戰友,見其他戰友都有贊同之色,轉而繼續說道:“如果按照兩百公里的路程的話,我們前面兩晝夜最起碼要走一百五十公里。因為,越到后面,我們就會越累,體力和精力也會隨之越來越差,所以,我們雖然向前行進了上百公里,但是離我們的預期路程還差很多,如果我們想按期抵達目的地,并且還要在所有參選人員在中取得好成績,我們必須還得再堅持堅持。否則,我們幾個可就全部沒有希望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盡管成沖的這番話說得十分在理,有理有據,但是此刻卻仿佛一滴冰冷的水,突然落入了沸騰的油鍋里一般。其他人紛紛議論了起來,而其中,四班長和七班長的聲音最大,意見最激烈。
成沖見這兩個士官,這兩個班長好像很是有些不同的意見了,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兒說得有點直接了,轉而,緩和了一些語氣,接著說:“當然了,這也不能全怨我們,只是因為我們在路上遇到了許多的阻礙,從而耽擱了不少時間,所以,我們也是不知不覺中落下了不少的路程。但是我們要想在這次選拔中取得好成績,就必須繼續向前,堅持堅持再堅持!沒有別的什么更好的辦法了!別無選擇!”
原本都疲倦不堪,甚至連喘氣都要盡可能節約力氣的四班長和七班長,頓時就不干了,他們紛紛發表各自不同的意見和看法。
他們倆盡管心里也明白這些個道理,但是,奈何他們各自都已經異常疲憊了,所以也就管不了別的什么了,仗著他們倆都是士官的軍銜以及班長的身份,倚老賣老,強詞奪理地反駁起成沖來。
“難道你不累嗎?你是鐵人嗎?不過也是,你的體能確實是比我們哥兒幾個強那么一些,但是你自己體能強歸你自己呀!我們哥兒幾個現在可是已經承受不住了,再這么苦撐下去,到時候你扛著我們哥兒幾個的尸首去目的地吧!好不好啊?成大班長?”四班長陰沉著臉,指著成沖,陰陽怪氣地如是說道。
客觀來說,成沖的體能確實較其他人為強,但是他此刻的分析卻是從實際出發的,跟他自己那強悍的體能沒有半毛錢的關系。可是四班長照樣七拉八扯,把這些毫不相干的事情,毫無關聯的拉扯到了一起,并且頤指氣使的反駁道,說得那叫一個認真。
“就是啰!我們這是來參加特種兵選拔的,不是來參加什么狗屁死亡游戲的!堅持當然是好,但不是玩命!如果我們幾個全部都累趴下了,就剩你這么一個成大班長,到時候,你總該滿意了吧!是不是?成大班長?”七班長隨即幫腔,語氣跟四班長差不多,全都是陰陽怪氣,讓人聽了十分的不舒服。
機靈的孟浪頓時見現場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對,甚至還隱隱感覺到了一股火藥味兒,連忙充當和事佬,四處逢源地說道:“別別別!兩位大班長!都別這么說,其實成沖也是在為我們大家考慮。畢竟,咱們尖刀偵察連的弟兄們一直都是一起行動的嘛!有什么不同的意見,咱們可以當面說,當面討論嘛!千萬別大動肝火,火大傷身呀!咱們都連續行軍兩晝夜了,都辛苦了,都累了,都省省力氣吧!省省力氣吧!”
然而,饒是孟浪的這番話兒說得如此的圓滑,可是正在氣頭上的四班長和七班長卻并不買賬,他們倆頓時仿佛發現了新目標一般,轉而對著孟浪,咄咄逼人地問道:“那你的意思呢?難道你也覺得咱們該像成沖說的那樣,繼續行軍嗎?所有人都知道,你小子跟成大班長的關系最好!”
這樣一來,孟浪就被四班長和七班長逼進了死胡同,眼瞧著孟浪必須在這兩種意見中做出自己的選擇時,一向機靈的孟浪眼珠子一轉,轉而對著肖勇說道:“我?我還是剛才那話兒,我聽我們班長的,我們班長說走,我二話不說,立刻就走,累死我都不吭一聲,我們班長說停下來休息,那么,誰也別想阻礙我休息!我同樣沒有二話兒。”
機靈的孟浪三言兩語,就輕易化解了這個難題。
同時,在他的這番話里,既化解了四班長和七班長咄咄逼人的難題,又十分巧妙地拍了一次肖勇的馬屁,肖勇頓時被他拍得云里霧里,那種感覺,確實很是不錯,很是享受!
嗯!不錯!老子的這個兵就是不錯!聽話兒!
可是,孟浪卻因此把這個燙手山芋踢給了肖勇,四班長和七班長頓時轉移了各自的全部注意力,目光都齊刷刷地盯向了肖勇,就等著肖勇表態下命令了。
此刻尚處在云里霧里的肖勇,頓時仿佛大夢初醒一般,裝模作樣的甩了甩腦袋,轉而看了看身邊的其他人,裝著經過了一番慎重的深思熟慮以后,說道:“既然四班長和七班長兩人都建議停下來歇息一會兒,那咱們就暫時先休息一下吧!其實成沖分析得也有道理,但是我們大伙都太累了,難以繼續堅持,畢竟,無數的先輩們曾經說過,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嘛!沒有身體,什么都等于零!”
畢竟是當了八年兵的老兵,說話多少就是有些水平,既給了面前兩位班長的面子,同時又肯定了成沖的分析,同樣做到滴水不漏,反正誰也不得罪。
正好,他也想好好休息一下了,只是他是整個隊伍的負責任主心骨,有負責激勵整個小隊士氣的責任,所以,即便是他想休息,也必須由其它的嘴巴說出來,他是不方便主動開口下令的。
不過,雖然肖勇已經表態了,并且也有四班長和七班長的鼎力支持,但是一向性格倔強的成沖,卻依舊堅持自己的意見。他根本不顧及其他人此刻的神色和心里感受,依舊擺事實講道理,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用事實為依據,據理力爭!
“好啊!既然你要走,那么你一個人繼續走好了,我們哥兒幾個已經累得不行,可要原地休息那么一小會兒了。成大班長!你要走就趕緊的,不要再在我們面前晃悠,免得礙眼!”四班長見肖勇表態了,隨即身子往下沉沉地一坐,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繼續陰陽怪氣地說道。
“就是啊!要走就趕緊的,反正你體能好,我們哥兒幾個都不能跟你相比,所以,就只好暫時停下來稍做休息了,你要走就趕緊的,要不然可就趕不上末班車了,是不是?成大班長?”七班長見狀,隨即也跟著躺倒了下去,繼而接過了話,跟四班長兩人仿佛唱雙簧一般,東拉西扯,陰陽怪氣地繼續說道。
此刻的成沖氣得不行,真想此刻沖上前去,跟四班長或者七班長其中一人,甚至兩人,來一場拳腳相向的實力大比拼,看看到底誰的拳頭硬,誰的實力強。但是他依舊礙于對方兩人是老兵的身份,以及部隊里傳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規矩,只得再三忍住自己的雙手,沒有當場發作。
然而,倔強的他,豈能這么容易被屈服?
此刻的他已經有點不想與這名大班長大士官為伍了,他快速地緊了緊自己身后的背囊,略略調整了一番,轉而對著孟浪說道:“走就走,誰怕誰呀?難道我離了你們倆,我還不活了不成?既然這樣,咱們就各走各的,爛人,你是走?還是留下?給個痛快話兒!”
此刻,即便是再機靈的孟浪,頓時也只得陷入了兩難抉擇的境地之中。一邊是自己自新兵連以來就一直鐵得不能再鐵的好戰友,好兄弟,而另一邊卻是三位在他這個上等兵面前有著很高地位的大士官,大班長!
兩邊都取舍不下!此刻的他極難做出兩全其美的決定!
為難的他沒有立刻表態,而是幾乎用求助般的眼神望了望身旁的班長肖勇,希望班長大人能給他出過主意,或者出面干預。
肖勇隨即會意,他微笑著眨巴了一下眼睛,語氣緩和地安撫成沖道:“得了啊!說說就行了,別真的單獨行動!咱們在來這兒之前不是已經說了的嗎?是不是?咱們尖刀偵察連的弟兄們無論如何都要一起行動的嗎?怎么,這才到半路,就要分道揚鑣了嗎?”
“要是這樣的話兒,那還不如分道揚鑣的好!明知道路途遙遠,我們已經落下了許多路程,怎么還能停下來休息呢?如果這樣的話兒,不如尖刀偵察連的所有弟兄,都一起拉了信號棒,一起認熊,主動退出好了,免得到時候,全軍覆沒,丟人現眼!”此刻尚在氣憤之中的成沖,話里帶話,不再顧及任何人身份地如此說道。
“你說什么?誰他媽認熊了,什么他媽的全軍覆沒,什么叫做丟人現眼,老肖,你甭攔著他,他愛走就讓他走?一個鳥二年兵,沒完沒了,還來勁了是吧?”四班長仿佛觸電般,頓時就從地上騰地站了起來,對著成沖以及肖勇,劈頭蓋臉地說道。
“這個鳥二年兵這是要上天呀?如果沒有那兩顆蛋壓著,你是不是要上天呀?果然是給的好臉色多了,老肖,你看看你們班的兵,哪里還有個兵樣子?是不是?”七班長緊隨其后,兩人似乎又將進入東拉西扯無厘頭的唱雙簧模式。
別的還好,當肖勇聽見七班長說自己班里的兵如何如何時,頓時也就怒了,但他不好直接跟七班長翻臉,只得沖著所有人發怒道:“干什么?干什么呀?一個個的,有完沒完?是不是都不累啊?如果不累咱們就都別休息了,繼續趕路!成沖,你他媽給老子把背囊方向,立刻給老子閉眼睛睡覺,老子的話兒,你他媽到底聽不聽?還嫌人家的風涼話兒不難聽么?”
成沖聽班長如此說完,頓時一愣,頃刻反應了過來,知道班長是在護住自己,是在為自己說話,此刻即便是再倔強的他,也不想讓班長為難,躊躇了片刻,轉而,將自己的背囊重重地扔到了地上。
然而,就在他即將將自己也重重地扔到地上,好好睡上一覺之時,右前方不遠處的一處地勢較高的灌木叢中,忽然微微異動了一下,機警的成沖立刻便感到了危險的存在。
他在快速向下臥倒的片刻,大聲沖其他戰友急促地喊道:“注意隱蔽,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