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時候的上校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神情，仿佛根本看不見成沖一般，雙眼倨傲地越過他的頭頂，看向那一大群渾身泥污，疲憊不堪且狼狽不堪的參選官兵。

上校那原本冷峻的臉上，此刻不滿之情以及不屑之情越發濃郁了。跟之前成沖在團長辦公室里遇見的那名上校，判若兩人。

“呵呵——”少校朝著這么一大群參選官兵，冷笑了一聲，接著冷峻且中氣十足地沖著人群說道：“各位骨干，各位精英，各位尖兵們，你們各自都好好看看，看看你們現在是個什么鳥樣子。才區區幾百米，就把你們這群骨干精英，還有什么寶貝尖兵，累成這個鳥樣子啦？你們羞不羞，害臊不害臊？我從地方上隨便拉幾個老百姓，都比你們他媽的體能好，信不信？”

見底下這一大群參選官兵沒有一個人吱聲，都還在玩命地喘氣，努力的調整，上校依舊淡淡地一笑，繼續說道：“我時常跟我的上級說，現在的兵員軍事素質差，體能弱，而且還不能吃苦，沒有幾個像樣的。即便是各個單位寶貝慣了的什么骨干精英，也就是這么個鳥樣子，我隨便去地方上征招幾個像模像樣的青年，也會比他們強。我沒說錯吧！現在看看你們這副模樣兒，就是最好的印證……”

“說誰不會說，要不然你來呀！你自己站在高高的堤岸上，一動也不動，還笑話我們……”人群中低聲嘀咕的是葉曉川，但是他此刻說的這些話兒，完全可以代表整個參選隊伍的普遍情緒。

多數人都扁著嘴巴，冷冷地望著眼前的上校，心里的不服不滿是顯然的。

可是上校根本就沒把這些不滿的情緒放在眼里，而是爽朗地繼續說道：“簡單介紹一下，我叫石銳，是獵鷹特種大隊的大隊長，代號海東青。我就不說什么歡迎大家來參加特種兵選拔，什么狗屁的虛偽話兒了。因為我壓根就不是來歡迎你們的，而是來淘汰你們的，最好是全部將你們淘汰，一根不剩！免得讓我看見了你們這副要死不活的鳥樣子煩心。”

見石頭銳一再這么說，參選的官兵們雖然心中依舊不爽，但是多數人還是有意識地調整好各自的站姿，盡可能地將各自好的精神面貌展現出來。

然而，石銳依舊不買賬，他面帶不屑的微笑，再次來回掃視了一眼參選官兵，忽然莫名其妙地沖他們問道：“你們知道你們自己全身上下哪里最新，哪里最干凈，哪里最完整嗎？”

全體參選官兵頓時被問得云里霧里，他們看著彼此滿身泥污的周身，一時不知所措，弄不清此刻上校問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面面相覷，不知所云。

見這么一大群參選官兵，沒有一個人回答，石銳隨即微微一笑，慷慨道：“那我告訴你們，是你們的腦子，是你們的腦袋！他娘的，因為你們的腦子，你們的腦袋從生下來，就從來都沒有用過，都還是他娘的原裝貨。你們還別不服氣，你們自個回頭好好想想，想想我到底冤枉你們沒有。”

底下參選的官兵聽上校這么說，頓時不滿不服的情緒越發明顯了，但是依舊保持沉默，沒有一個人開口回話。

石銳那如鷹隼般的眼光，凌厲地往參選的所有人身上一掃，嚴厲地說道：“他娘的！你們這么多人，遇到一丁點突發情況，一時竟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么辦？這么一大幫子人，都還沒弄清楚狀況，就全部沒頭沒腦地往叢林中鉆。要不是其中還有幾個腦子不是太笨的人，給你們大伙帶了個路，我想你們其中絕大多數人都走不出叢林，都還在叢林中就被淘汰了。那樣也好，也免得接下來繼續受罪，我也好省點事兒。”

參選的所有官兵被石銳如此威嚴的眼神一掃，心中原本早就泛濫的不滿不服情緒，頓時全被壓了下去。多數人此刻細細想了想，石銳說的也并非全無道理，確實有很多參選的官兵，還沒弄清楚狀況，就盲目的參加了戰斗，在叢林中莫名其妙的就被淘汰了。

所有人繼續保持沉默，沒有人吱一聲，堆積在臉上的不滿以及不服的情緒，頃刻間也消散了不少。

“剛才在叢林中就淘汰了四五十名。剛才越過爛泥地時，跑在最后面的二十名，以及踩到‘地雷’的那些倒霉蛋們，都給老子出列！我驚喜的告訴你們，你們都已經被淘汰了，你們都是幸運的，可以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了，不用再待在這兒受罪受折磨了。”石銳說這些話兒時，語氣剛柔互變，臉上的表情也陰晴不定，很難讓人捉摸。

“快點！快點！耳朵里都塞雞毛了嗎？聽不見嗎？都自己主動點，不要讓我來點名，我們可都記著數的！”這時候，站在上校身邊的一名中尉，頭上戴著迷彩奔尼帽，手里夾著一個藍皮的文件夾，沖著這么一大群參選官兵，厲聲喝道。

此刻中尉那畫著厚厚油彩的臉上，一副兇神惡煞，仿佛要吃人一般的模樣兒，并且從他那渾厚的嗓子眼里，嚴厲喝出來的聲音，冷峻無比，威嚴十足。

聽見中尉的這個聲音，再仔細看了看中尉的面部輪廓，成沖的心里頓時咯噔了一下：原來是他呀！居然又是一個熟人。

即便是光看身形輪廓，光聽聲音，成沖也能準確地認出此人來。

因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在西北軍區總醫院時見過還跟他爭吵過的那名少尉，并且在前不久的那場與伊東組織的叢林戰中，也有跟他的一起并肩戰斗過。不過，現在的他，已經升中尉了。

不過，成沖很快就又樂觀不起來了，因為他給成沖的感覺并不是太好，并且他對成沖也總是莫名其妙地抱有幾分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敵意。如果此次落在他的手里，弄不好他還會公報私仇，單獨折磨自己呢！

從跟他見過兩次面，且有過短暫交流來看，他很有可能會這么做的。

不過，他已經出現了，那么，她肯定也就在附近的不遠處了，自己很快就有可能再跟她見面了！

想到這里的成沖，憂喜參半，心情頓時變得復雜起來。

參選的官兵隊伍中，落后的二十名早就主動地從隊伍中走出去了，只有那十幾個不小心踩中“地雷”的人，還在隊伍中磨磨蹭蹭。各自心中的不甘之情以及不滿之情，溢于言表。

“報告——”終于，有一名踩中“地雷”的少尉，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喊了一聲報告。

“說！”石銳睨了他一眼，冷冷地回道。

“這不公平！我們踩中了你們精心設置的‘地雷’，并不是因為我們軍事素質不好，軍事技能不過硬。要不然，拉出來，一個科目一個科目的好好練練，我們肯定不會比其他人差，只是我們的運氣差了一點而已。”少尉鼓起勇氣，說出了多數人想說卻又不敢說的話兒。

“是啊！是啊！各個軍事科目都還沒有比呢！就把我們淘汰了，這不公平，我們并不比其他人差，我們只是運氣差了一點而已！”其他踩中“地雷”的人，紛紛附和道，接二連三地表示出自己的不滿。

“說得好！”眾人萬萬沒想到，石銳居然會贊同他們的說法，不過他接下來話鋒猛然一轉，鏗鏘有力地說道：“但是，在戰場上能夠活下來的人，都是運氣好的人。而我本人，就是喜歡運氣好的人，誰他媽也不會喜歡跟一群倒霉蛋待在一起，是不是？我就是喜歡我的戰友個個都運氣好，有多少人上戰場，就有多少人回來，一個都不少。仔細想想吧！各位精英骨干們！在戰場上傷亡了的人，誰會在意他們是因為運氣不好，還在因為別的呢？”

所有人都沒有料想到，石銳居然會這么回答問題，他的這個理由雖然有些牽強，但是也絕非毫無道理。參選的人群中，頓時多了一陣騷動，許多人低低地相互議論著什么！

“報告——”沒被淘汰的人群中，一名中尉忽然喊了一聲報告。

“說！”石銳微笑著望了他一眼，回道。

“我不相信有運氣這么一說，成功了就是成功了，失敗了就是失敗了，哪有那么多的理由和借口？再說，作為一名革命軍人，不信邪不怕鬼，哪有什么運氣一說，哪有那么多的歪風邪氣？”該名中尉筆挺著胸膛，義正言辭地說道，那神情，很有幾分做政工干部的架勢兒。

“報告——”石銳正要回話，沒被淘汰的人群中，又有人大聲喊了一聲報告。

眾人頓時將目光集體投向了他，那是一名肩膀上掛二期士官軍銜的精壯漢子，可能是因為圓臉的緣故，他的臉上好像總帶有幾分揮之不去笑意，總給人一種輕松愉悅的感覺。

“噗嗤！原來是他呀！”肖勇頓時在人群中不自禁地輕聲笑了起來。

“班長，你認識他？”身旁的成沖，轉頭輕聲地問道。

“認識，太認識了，他叫杜磊，是G師炮兵團的偵察兵。上次演習時，我們抓俘虜，后來跑掉的那個，就是他！這小子還真有那么兩下子！都被我們抓住了，居然還能從我們的手中逃掉。”肖勇收斂住臉上的微笑，轉頭回道。

成沖暗暗地吃了一驚，不免引起了幾分對他的好奇，正當成沖抬頭想好好看看不遠處的那位杜磊到底是何方神圣，到底長得什么模樣之時。

“說！”石銳那冷峻的聲音打斷了成沖的好奇。

“我覺得人的運氣是肯定存在的！”只聽見杜磊那堅定卻好像又夾雜著幾分天真的聲音，郎朗地響了起來：“按照一個人出生時的天干地支的排列，這個天干地支與流年流月甚至日期的天干地支相互作用，相互影響，就會產生所謂的運氣，從而左右一個人的……”

杜磊同志的這番標新立異別開生面，非常不合時宜的話兒，頓時讓在場的所有人大跌眼鏡，現場頓時靜得出奇，所有人頓時都石化了：這是搞什么呀！這個時候在這里胡說八道這些干什么？是不是有點兒戲了？

有同樣感覺的自然也包括此刻臉色越發嚴峻，甚至還帶有幾分怒色的石銳，只見他粗暴地打斷了杜磊那不知所以的侃侃而談，責問道：“你叫什么？是哪個部隊的？”

“報告，我叫杜磊，是G師炮兵團的偵察兵。”誰知，此刻杜磊同志根本就沒察覺出石銳的憤怒以及責備，只聽見他努力地挺了挺身子，認真并且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正當所有人靜靜地等著石銳發毛，甚至嚴肅處理杜磊之時，石銳卻突然換了臉色，只見他那原本嚴肅冷峻的臉上，居然擠出了一絲難得的微笑：“哦！原來是他娘的炮兵呀？這就難怪了！”

“報告，請問首長！我們炮兵怎么了？”杜磊不明就里，依舊認真并且一本正經地問道。

“炮兵嘛！專他娘的愛放空炮！”石銳的臉色猛然一肅，原本擠出來的那一絲微笑，瞬間蕩然無存，依舊恢復嚴峻神情對著所有人，真假難以讓人捉摸地如是說道。

“報告——”

聽見石銳這么說自己的部隊，杜磊自然很是不服，正當他大喊報告，要為自己的炮兵身份據理力爭之時，石銳再一次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兒，厲聲道：“你給老子閉嘴，再在這里胡說八道，立刻就給老子滾蛋，從哪兒來滾哪兒去！”

現場立刻就安靜了下來，沒有人再敢多嘴一句。

原本踩中“地雷”心有不甘的那十幾個倒霉蛋，也不得不耷拉著腦袋，自認倒霉地離開了隊伍，默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