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少年光著膀子,手握長劍,在晨曦之下,漂亮的耍了一套劍。
劍光閃爍,周圍的人大聲叫好。
少年似乎人來瘋,叫好的人越多,越興奮。
到后來,甚至去營地的俘虜營里揪出一個俘虜,用來練劍。
少年在那俘虜身上用劍雕花。
一點一勾,一道一道血痕如同鮮花盛開一樣綻放。
“好!”
“長河少將軍無敵!”
“戰神,戰神!”
荊皇就在這群少年的喊叫聲中醒來。
他有點疲憊。
大軍南下,雖然繞過了蠻荒,剩下的路都是他以前和阿薄走過的。
有些熟悉,物是人非。
然后那些熟悉的地方,因為他全部不熟悉了。
戰爭有點出乎意料的順利,比他預想的快了許多。
所以在柳兒城跟前,荊皇駐扎了下來。
聽到喊聲,他出了帳篷。
看到了少年們狂熱的面龐。
戰爭是最容易讓人狂熱的一件事。
隨時面臨著生死。
枯木長居也起來了,他的帳篷離荊皇的帳篷最近,看到荊皇過來,他臉上笑瞇瞇的。
枯木長居笑起來有點可怕,像是不懷好意的模樣。
不過荊皇知道,他就是這幅模樣,不笑的時候反而溫和一些。
荊皇看到人群中的少年,面容驕傲,卻是比枯木長居長相好看了許多,有荊國壯美少年的感覺。
但是手段很殘忍,很嗜殺。
那個俘虜像個血葫蘆一般,全身上下都是血。
枯木長河臉上的笑容更甚,顯得有些英俊。
枯木長河和他父親枯木長居相反,枯木長居笑起來,顯得更可怕,可是枯木長河笑起來,很陽光,甚至有點純真的感覺,畢竟還是少年。
“你喜歡老幺。”荊皇問道。
枯木長居點了點頭。
“長河最像我。”
隨著枯木長河的劍花耍的越發漂亮,眼看就要雕到那俘虜的眼睛。
俘虜忽然拼命的狂奔,然而受傷的俘虜的速度怎么比得上枯木長河的劍。
周圍的喊聲更狂熱。
荊國人很喜歡狩獵的場景,只是平日他們狩獵戲弄的是野獸,今日他們狩獵的是人。
荊皇和枯木長居都看著。
場上更加熱鬧了。
營地里越來越多人看過來。
忽然狂熱的喊聲嘎然而止。
那個奔跑的血俘虜居然被人一劍殺了。
殺人的是枯木春。
這是枯木春第一次殺人。
雖然他隨軍出戰,可是他并不被他父親喜歡,他只是作為后勤的存在。
一路上,他沒有一次舉刀殺人,只是在善后。
他焚燒了少數荊國士兵,焚燒大多數申國人。
可是此刻,他手上的劍穩穩的刺進了這個俘虜胸前,從他心上穿過。
枯木春的手沒有抖,緊緊的握著劍,站在了這個俘虜的面前。
他不敢看這個俘虜的眼神表情。
他只是想這樣做。
殺死一個俘虜,比折磨一個俘虜好不到哪里去。
他還是動手了。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
他在荊軍中有些格格不入,他顯得太文弱,太書生。
枯木長河看到自己戲耍的俘虜居然被哥哥殺死了,有點驚訝,隨后就是郁悶。
覺得哥哥太掃興,自己玩的正高興。
枯木春強忍著不適,抽出了劍,劍和肉的摩擦,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
他強忍著要嘔吐的感覺,嚴肅著臉開口道:“散了吧。”
沒有熱鬧看一群人也就散開了。
他們并不能真的看一天熱鬧,雖然他們真的很愛看熱鬧。
枯木長河收了劍,走到兄長面前,用劍挑開了那個俘虜,見他真的死透了。
他罵了一句:“兄長你太無趣了。”
枯木春板著臉道:“不要用俘虜練劍,我管后勤,俘虜屬于我的管轄范圍。”
枯木長河沒有想到兄長還上綱上線了,自己只是玩個申國俘虜而已,這些人遲早要死,要是他為主將,一開始就把他們殺干凈省事了,如果留著的話也是用來擋箭。
“俘虜不配為人,我玩幾個又如何。”枯木長河不屑的道,他也有些火氣。
枯木春搖頭道:“人不可能一輩子都贏,我們也可能會成為別人的俘虜,若那一日,你該如何?”
枯木長河堅定的搖頭道:“要么贏,要么死,我絕對不會成為別人的俘虜。”
……
荊皇站在上頭,看到散去的人群,對枯木長居道:“我喜歡你的長子,枯木春,他才是最像你的。”
枯木長居愣了愣,就見荊皇已經轉身離去。
他看著下方自己兩個兒子。
小兒子激動的說著什么。
大兒子提起了那個俘虜,朝遠處走去。
身影被那俘虜蓋住了,渾身是血。
俘虜的血弄臟了他的衣服,他也不在意。
而小兒子干凈的跳開了,并沒有碰到那些血。
他有些沉默。
或許荊皇是對的,大兒子才是更像他,他也絕對不會害怕血,也不會為了出風頭耍弄一個俘虜,因為他以前是個奴隸啊,所以才處處謹慎。
他喜歡小兒子的張揚,喜歡小兒子臉上驕傲的神色,喜歡他的肆無忌憚。
老子愛小幺,天經地義。
……
枯木春拖著那個俘虜離開了。
氣候有些炎熱,他記憶中的申國,沒有這么熱。
他記憶中的申國,說話要作揖,未開口先含笑,買菜的老者都愛文縐縐的掉一句詩詞:“碧波千里嫩如玉,菠菜五個銅板一斤……”
他記憶很深刻,初來申國的時候,他看賣菜的老頭都覺得是文豪,對申國的敬仰如同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路邊的小姑娘賣花,會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買支花吧!”
他一邊想,一邊利索的點了一把火,火把上有火油,給那個俘虜也澆上了油。
火熊熊燃燒。
這幾日,他已經做慣了這些事。
他學的知識,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得有一點不敬。
可是他也學了知識,若是太多的尸體放在一個地方,會形成瘟疫。
只是那時候他學的尸體是指野獸,現在看到的卻是人。
他很冷酷的處理著這個他親手殺死的俘虜。
俘虜營地的條件并不好,連帳篷都是破破爛爛的,里頭的俘虜能看到枯木春在燒死他們的同伴。
他們大聲的咒罵著。
喋喋不休的罵著。
也有的驚恐的躲在角落發抖。
荊國人在他們眼中就是惡鬼。
枯木春看著火光,由尸體燃燒出來的火苗,和其他的火苗似乎有些不同。
那火總是不那么旺,很久不熄滅。
他看了一眼,繼續去忙碌了。
不經意的抬頭,天空很藍。
面前的柳兒城,有絲竹聲傳來。
“離家的郎啊,狠心的郎,郎啊郎,你還不歸家,郎啊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