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枯木春被灌了一些酒。
臉有些紅。
他的皮膚本來很白,也許是常年在申學宮讀書的緣故。
他一點都不像他的父親枯木長居。
枯木長居是個黝黑健碩的男子。
枯木春也很高,但是皮膚白凈,整個人,恩,用荊國人的話來說,他身上有讀書人的酸氣。
他喝的不多不少。
剛好夠他回到自己的臥室。
看望新娘。
屋子里,有紅燭。
點的很亮。
胳膊粗的大蠟燭點的整個屋子亮堂堂的。
這不是他以前的臥室,他以前的臥室比較小,位置也偏僻一些。
可是他要成婚了,三娘給他準備了新的臥室,很大。
連出恭的地方都比以前一個屋子大。
他自己也覺得有些陌生,有時候走回來的時候,常常會走錯。
今晚又更陌生了一些。
堆進了很多大紅的箱子。
梳妝臺。
還有很多女子用的東西。
唯一他的東西,就是一面墻的書,其他東西,都不是他的。
他進來的時候,已經很晚。
屋子很安靜,唯一有一點點“吱吱”的響聲。
好像有人在偷吃。
好吧,不是好像,就是有人在偷吃。
就見新娘坐在了床邊,伸手摸床上的花生和棗,這是鹿五送來的,剛剛他就讓人倒床上去了。
這是申國比較細的禮儀,荊國人還沒有學到。
主要是荊國人有點不理解申國人對同音字,諧音的趣味。
枯木春在申學宮還仔細研究了申國人的禮儀,所以知道這個。
這會子新娘,伸手摸到一顆花生,就吃花生,摸到一顆紅棗就吃棗,吃的不亦樂乎。
枯木春看了一會,對面新娘忽然停手了。
因為朝虎貝原本以為進來的是丫鬟,可是對面聲音好久沒有動靜,呼吸又有點粗重,她大概明白了,是她的夫婿回來了。
一下子,手上拿著的花生吃也不是,扔也不是。
然后有人就把她手上的花生搶走了。
聽到啪嗒一聲。
那花生殼被剝開。
里面兩顆胖胖的花生仁,紅紅的。
枯木春自己吃了一顆,把另外一顆給了朝虎貝。
他嚼了一下,夸張的驚道:“好生!”
看著朝虎貝紅裙下的小腳朝床底踢了踢,底下可是一堆花生殼。
朝虎貝再也受不了,一把自己掀掉蓋頭,氣鼓鼓的道:“不知道我父親哪里請來的嬤嬤,說申國新娘不能吃東西的,我餓了一天了,坐都坐不住了。”
枯木春看到了新娘。
怎么說呢,沒有想象中那么美。
畢竟他班上有個著名的同窗,看完他,大概覺得其他人都容貌平平了。
但是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差。
臉有點圓,眼睛很大,脖子細細的,手臂很長。
剛剛牽手的時候,感覺到對方應該是善武的,手上的繭很重。
“那你還吃嗎?”枯木春問。
朝虎貝這會子也看到了對面的男子。
和父親形容的弱雞不一樣,沒有那么弱雞,看著也很高大。
和玩伴阿塔爾說的也不一樣,沒有那么呆,眼神很明亮。
身上確實一股子讀書人的酸氣。
但是很好看。
恩,沒有皇子云好看,想到皇子云,朝虎貝就覺得像是噩夢一般。
但是很平易近人。
總的來說,第一眼,朝虎貝感覺很不錯。
她搖搖頭,又立刻點頭。
“我不吃花生了,太生了,我想吃點別的。”
臥室里有一張桌子。
上面擺滿了據說不能吃只能看的東西。
不過朝虎貝是朝慕爾將軍的女兒,自小是野慣了,現在看著一桌子的東西,還是決定遵從本心。
反正蓋頭都自己掀掉了。
朝虎貝吃東西速度很快,不難看,應該家里有培養過禮儀。
枯木春陪著吃了一點點,每樣都一點點。
“我在外頭有吃過,太晚吃對胃不太好,你以后也不要挨餓后暴飲暴食。”
枯木春聲音平和的道。
朝虎貝心想,果然是個大夫嗎?
不過也放慢了速度,在打了一個嗝之后,秀氣的停下來了。
一時間屋子里有點安靜。
朝虎貝忽然開口問道:“今天皇子云來了,你介意嗎?”
枯木春搖搖頭:“有一點擔心你介意,我還好,以前你是你,我是我,我們沒有關系,以后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夫君,我們是一體的,我不會再讓你遇到那樣的事情。”
朝虎貝臉一紅,沒有想到面前這人,居然這么會哄人。
荊國漢子不都是一下子就上床的嗎?
“那我們喝酒吧。”朝虎貝覺得這樣坐下去,恐怕她要坐到天亮,于是豪氣的道。
桌子上兩大杯酒。
那是申國人用來給新婚夫婦喝的交杯酒。
當然申國人本來是用秀氣的小酒盅裝上一點點酒,兩人勾著手,意思一下喝就行了。
可是實誠的荊國人準備了兩大杯。
這酒還是用虎骨鹿鞭泡出來的老酒。
兩人也沒有交杯,酒杯對著酒杯,用力一碰,滿滿的酒都蕩出來了。
然后朝虎貝一口氣悶了。
枯木春都來不及阻止,看著女孩這樣豪氣,他也只好一口氣悶了。
已經喝了不少酒的他,頓時覺得頭暈目眩。
搖搖晃晃的朝床邊躺去。
結果差一點躺空,落到地上。
好在半空的時候,他的腰被人穩穩的拖住。
就見他的嬌妻朝虎貝,用手扶住他的腰,然后一個轉身,就把他丟上了床。
新房的床很柔軟。
不過偶爾感覺生下好像還有沒有吃完的棗和花生。
枯木春暈乎乎的想睡覺。
卻覺得有人在自己身上折騰,又熱又難受。
黑夜里,時常傳來花生被壓碎的“啪嗒”聲,紅棗被壓扁了的聲音。
還有男子的呻吟。
女子嬌羞一些的喘氣。
直到第二日。
枯木春睜開眼。
看到自己身上趴著的女子,他覺得自己渾身都疼。
看到床上一床的花生和棗。
床上的女子,嘴里居然還有顆棗,一努,一努的,睡夢中都在吃棗。
陽光從窗外一點點照進來。
他的屋子很大,那陽光爬了很久,才從地面爬到床上,爬到他胳膊上。
爬到他胳膊上枕著的女子的臉上。
那女子才睜開眼。
轉頭看到枯木春笑吟吟的望著自己,她羞的蓋上了被子,縮在里頭。
枯木春無奈的看到被子里丟出來一個棗核……
他靜靜的躺著,有點滿足,有點開心。
他成婚了,是一個成年男子了,以后,他不再是一個人了。
朝虎貝掀開被子抬頭,看到她夫君臉上的笑容,也傻笑了起來。
“夫君,你現在最想做什么?”
“恩,我想作詩。”
朝虎貝瞪大眼,“你會作詩?文縐縐,四句一段那種?我父親說那個最沒用了。”
隨即又道:“算了你作詩吧,我養你,我嫁妝很多,我父親給我陪嫁了二十多個鋪子,兩千多只牛羊,一千多匹馬,你以后負責作詩,我負責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