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婳以前就繪制過楚地的地圖,雖然對這邊沒有什么實戰經驗,但如今證明,即便是從前紙上談兵,如今也派上用場。
這邊的山脈連綿,不難說里面有什么野獸怪物,可比起人來說,已經是很安全了。
如今秋日,漫山楓葉紅彤彤的,就像是她的世界里的郵票,被風吹落,可以到達想去的任何角落。
蘇婳撿起一枚落葉,置于手心,有讓它隨風飄走,“沒想到這個地方山清水秀,空氣也不錯,倒是適合隱居。”
以前她看電視的時候,還覺得古代隱居太不劃算,可如今經歷了這么多,才知道厭倦了紅塵到底是什么感覺。
“你若是喜歡,我便讓人提前收拾,”東方赫靠在一邊的楓樹下,深吸了一口氣,“為你建造你說的別墅。”
別墅?
蘇婳低低一笑,她就是隨口一說而已啊。
“我覺得還是平房比較好,再做一些竹屋,等春秋的時候就住在里面,”她雖然懷著孕,身體素質不如從前,如今撐著一口氣,倒也爬到了半山腰。
如今說話,倒有些氣喘吁吁的,不由得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東方赫呢?
她的心一慌,“阿耀,阿耀!”
急迫的聲音比風要利,沙啞的聲音似乎能刮開人的耳膜。
他剛才還在說話。
什么會突然消失了。
蘇婳扶著一邊的樹木,沿著來的路,著急往回走。
“阿耀!”
她不知道,原來在無數的怨恨之中,其實愛才是埋的最深的。
“我在這!”
聲音虛弱,幾乎不可聞。
可成功地讓蘇婳停下了腳步,并且下一刻,她的目光精準地鎖住了東方赫的位置。
他靠在一棵樹下。
身上的白衣在腰部沾染了許多的血跡。
只是因為他善于偽裝,愣是將醫術超群的蘇婳騙了過去。
捂住他的傷口,她才發現,鮮血還在涓涓往外冒。
“疼不疼?”沙啞的音調之中帶著哭腔,更顯得啞沉了。
東方赫騰出沒有血的那只手,輕輕擦拭了一下她的眼角,那眼淚微涼,卻能灼傷人的皮膚,“哭什么?”
?“笨蛋!”蘇婳罵了一句,掏出身上的金瘡藥,將包袱打開,拿出來不少的瓶瓶罐罐。
東方赫低笑,“你的習慣還沒變。”
“給我忍著!”蘇婳對他的話根本不回應,臉色都是黑沉黑沉的,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便已然將東方赫腰間的衣服撕開。
露出里面的傷口。
深可見骨!
如此深的傷口,卻這么少的血?
“你點了止血的穴道?”
東方赫輕輕點點頭,即便是流血不多,可他依舊虛弱不堪。
“傻瓜,”蘇婳將他的穴道解開,“我不是說過,他們的武器之上有毒,受了傷,將毒血流出來才行,如今毒血流入體內,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東方赫微閉著眼,“只要你沒事,我即便是死了,又如何?”
如若是第一次相見,他也是為了她受傷,可那次是意外,這一次,是甘之如飴。
冷風不斷,可蘇婳的身上還是急出了汗,她使勁地擠著東方赫的傷口,即便是很累,卻還是一直在說話,“以后受了傷不要強撐著,更不能騙我!
“好!”
“若是以后孩子有什么問題,你跟我一起承擔,如果背著我亂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恩!
“東方赫,你說句話!”
“小狐貍,我忽然覺得,你有點吵6”
“廢話,我以前就是這樣,是因為嫁給你,要保持王妃的端莊,才會如此,”蘇婳著急之下,原形畢露,從前的感覺,終于又回來了。
東方赫的唇角一勾。
他真的希望,她一生一世,都能按照自己的心思生活,不用被規矩束縛。
不會受到任何的傷害。
可惜,他不能保護她了。
也不能看著她的平安喜樂。
眼前,越發的暗沉。
“東方赫,你要是敢睡覺,我就殺了你,讓我肚子的孩子,叫別人父親!”蘇婳看著血慢慢變成嫣紅色,舒了一口氣,可這里沒有先進的設備,她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血液里面還有沒有毒素。
解毒丸倒出來,送到了他的唇邊。
可東方赫已經意思渙散,根本不能張嘴。
蘇婳的心底著急,將他拉住,隨后將解毒丸放入自己的口中,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唇很冷。
因為連日來奔波擔憂,唇角已經破了皮,有些甜腥的味道。
她幾乎,在用自己的溫度,在化開那顆解毒丸,一點一點,送到他的舌尖。
東方赫感覺一個人行走在沙漠之上,冷風陣陣,渾身酸疼,又渴又餓。
前方暗沉無比,似乎這些黑暗無邊無際,他不管怎么走,都不能走到這一片沙漠。
忽然,他覺得身上溫暖起來。
就像是有一股暖流,從他的舌尖,緩緩流轉到全身。
很舒服。
他迫不及待順著這股溫暖,一路向前。
血液,也從冰封的狀態緩緩開始流轉。
他的眼睛,緩緩睜開。
先是夕陽刺目的亮,之后,一個光潔的額頭,落入他的眸中。
舌尖,微麻!
下一瞬,他便意識到發生了什么,手伸出去,將人緊緊摟住,加深了這個吻。
蘇婳本來著急他難以下咽解毒丸,可沒有想到,這男人忽然將解毒丸吞下,就算是她,都要拆吞入腹了。
嗚嗚!
她激烈抗議,可又舍不得用太大的力氣傷害到他。
最終,倒是被這男人予取予求。
蘇婳感覺自己胸腔的氧氣被風卷殘云一般的吸光,她只能順著他的呼吸,來獲取生存最基本的空氣。
即便是傷口很疼,即便是這樣很累。
可是他舍不得放開。
他擔心這就是一個夢,醒來之后,蘇婳還是冷冰冰的,還是不肯原諒他。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蘇婳的失望。
哪怕是只有一點點的溫存,他都像是一個貪婪的賭徒,舍不得放開一點。
夕陽西下,冷風更甚。
蘇婳擔心他的傷心感染,最終還是狠心推開了他。
唇,依舊麻麻地,似乎是腫了。
她捂著唇角,一臉幽怨地看著男人,“夠了沒?”
本以為小狐貍會露出“獠牙”咬人,卻不料如此的輕描淡寫。
東方赫抬起手,輕輕摸了一下自己的唇,“我還能繼續。”
“禽1獸,”蘇婳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我去找點干柴,晚上山風很冷,你不能受涼。”
“恩,”東方赫依舊能感覺到身上有毒還沒出來,他也要趁著這個時間,將毒逼出來。
蘇婳找柴回來,卻發現東方赫不在,愣了一下,手上的木柴當即滑落,嘩啦呼啦落在腳邊。
冷風劃過耳邊,心比風還要凌亂。
“東方赫!”她感覺自己的雙腳有千斤重,剛才他靠著的大樹邊,有血跡斑斑。
他受了重傷,即便是一個小孩子都能要了他的命。
他能去什么地方?
“吼!”
山林之中,暗夜之下,正是野獸出沒的時候。
難道……
蘇婳的臉頓時慘白。
唇已經被咬出了血珠。
心幾乎停止了跳動。
“吼!”
虎嘯之聲穿透耳膜,震碎了心臟。
她靠著樹,身體軟軟的滑下去。
為什么?
在她打算重新來過的時候,上天要這樣懲罰她?
上天不公!
眼淚止不住,墨染一般的眸子已經失去了神采,整個人哀沉無比。
“你在干什么?”
男人的聲音由遠及近,在最后的夕陽光照里,顯得格外的溫和。
她愣了一下,扶著樹猛地起身,顧不得自己肚子里還有孩子,猛跑過去,撲進了男人的懷里。
那股僅僅屬于他的芝蘭玉樹的氣息竄入鼻腔,就像是一雙溫柔的大手,將她心池之中的波瀾撫平。
“小狐貍,你怎么了?”東方赫溫柔語調在他的耳邊如若是春風化雨,一時間溶解了心中所有的冰川。
蘇婳的眼淚滴答在他的胸口,可不知道怎么了,她忽然將人推開,又仔細地盯著男人臉看了好久之后,突地雙手環住了他的脖子,將唇封住了他的唇。
她像是一團火。
不管是冰天雪地,還是沙漠戈壁,在她的面前,通通都被融化。
他即便是自以為定力足夠,卻在她的面前,繳械投降。
他想,即便是投降一輩子都好。
可下一刻,他的思維便被她的火熱消融,他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想其他,眼里,心里,身體里,都只剩下她。
他想將她揉碎在自己的血脈里!
她是他的血,是他的命!
……
暗夜。
蘇婳點燃了篝火,還用樹枝跟樹葉做了一個簡單的小帳篷,最起碼可以遮擋一下山風。
“沒有被子,勉強湊合一晚,”蘇婳在知道他只是找了安全的角落逼出毒血之后,一顆心完全放下,兩個人的相處,也沒有了之前的尷尬。
東方赫看了一眼帳篷,“但依舊是很冷!
蘇婳看著自己做出的寒酸的帳篷,也有些窘迫,“沒辦法,這一次出來,我沒想到會這樣,”她還想著,一路上都是客棧,再差也能找到百姓居所。
東方赫坐在帳篷內,“的確是很冷,你過來試試!
蘇婳湊過去,還沒開口,人就落在了他的懷中,“很冷,但我可以抱著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