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婳的話音剛落，涼亭內所有人都愣住了。

燕洛的臉，是醫術界內最大的難題。

不然，也不會拖延了二十年。

燕洛這才想起來。

上一次遇見，蘇婳便說過類似的話，只是她自己，并沒有放在心上。

而且最關鍵的是，她只相信蘇雅語。

昨日聽說蘇雅語的親人來了，并且醫術方面的造詣也不錯，她又看到了希望。

她臉上的傷，從小就有，這么多年，她已經習慣了，多幾天還是少幾天，都無所謂了。

如今蘇婳忽然提起這件事，她皺皺眉，不知道怎么回答。

蘇婳笑了笑，“燕小姐不相信？”

“王妃，臣女的臉已經不抱什么希望，這么多年，也已經習慣了。”燕洛委婉拒絕。

蘇婳也不強求，她的任務，只是將一顆種子在燕洛的心底埋下，靜待以后生根發芽。

隨后，她輕輕撩起了袖子。

傳聞，王妃在冷宮中被大火灼傷，手臂上留下了一塊疤痕。

而這件事，也在蘇琪的口中，得到了證實。

可如今……

燕洛看著蘇婳光潔的手臂，剛才蘇婳的話，就像是有意識了一樣，在她的心里面，不斷的朝外擴散。

“我跟蘇小姐也是第一次見面，”她從頭上摘下來一個金釵，“來的匆忙，沒帶多少東西，這個，還希望蘇小姐不要嫌棄。”

蘇雅語接過去，客氣禮貌，“王妃嚴重了，您的東西，自然是最好的。”

蘇婳掂了掂茶壺，里面的水已經沒有了，但是沒有人前來添茶，她笑了笑，起身說道：“時間不早了，王爺還吩咐了其他的事情，我就不叨擾了。”

“王妃慢走。”燕洛本來就是代替母親前來，她一向是在府內，不怎么跟人打交道，自然也不會什么虛與委蛇那一套。

蘇婳伸出手，拉住了蘇琪，“姐，走吧。”

“等等。”燕洛一愣，“蘇大小姐……”

“哦，”蘇琪不想鬧得太僵，笑著說道：“王妃正好要去蘇府辦點事情，我也格外想念祖母，就先回去了。”

說著，她還有些愧疚，“不能親自跟夫人辭行，還請燕小姐代為轉達。”

“那，你還回來嗎？”燕洛上前兩步，看的出來，她對蘇琪，倒是沒有任何的敵意，倒是有幾分的不舍。

蘇琪點點頭，“應該會。”

……

朝堂。

楚戰來朝，本來是要娶親。

可偏偏，林如茵跟齊游鶴做出了那等不要臉的事情，傳揚出去，林家滿門被牽連，全都成為了階下囚。

楚戰的臉上也不好看，西陵國的臉也像是被人打了一樣。

如今見面，倒是對這件事，心照不宣。

楚戰遞上了齊國皇帝國書，表明齊明丹謀反的事情，跟齊國沒有任何的關系，希望不要因為這件事，影響到兩國之間邦交。

對此，東方拓自然是從善如流。

經歷了東方翼的事情，西陵國百廢待興，還需要時間休養生息。

“楚將軍遠道而來，想必甚至乏累，朕特地讓人為你準備了歌舞，來，請坐！”

楚戰看了看位置，轉過身，居然坐在了東方赫的身邊。

“楚將軍，”東方赫端起酒杯的瞬間，已經有歌姬入內，管樂聲起，他的聲音幾乎被掩蓋。

楚戰身邊的宮娥將酒倒滿，他這才將酒杯舉起來，唇角勾了勾，“按照輩分，你應該叫我舅舅。”

東方赫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資格。”

莫奕辰就坐在對面，本來這一次來京城，他是隱匿了行蹤，但可惜，還是被東方拓發現，只好說明自己是被靖王逼迫離開，如今回來跟東方拓說明白，便正好被留下來，參加這個宴會。

他看著楚戰跟東方赫相談甚歡，不由得瞇了瞇眼，看起來，這兩個人是半斤八兩，相見恨晚啊。

那他就不打擾了。

“皇上，”莫奕辰早就敬了酒，如今又起身，難道還要來一次？

東方拓摩挲著酒杯，今天已經喝得不少了。

“這里的音樂讓我悶得慌，不知道能不能先出去透透氣？”

“太子請便。”東方拓笑了笑，今日的主角是楚戰，而且很多話，也不能讓南國聽到。

莫奕辰微微一笑，轉身出了門。

……

蘇婳回到了蘇府，老太太已經病重地不能下床，全靠著一些名貴的藥材吊著命，如今說話都沒有什么力氣，只能點頭或者搖頭。

不過看到蘇婳，她倒是掙扎著坐起來，雖然沒說什么話，可看的出來，她很開心。

開心大家都活著。

出了凝暉堂，姐妹倆的神色都很凝重，蘇琪深吸了一口氣，覺得心肺都在疼，“祖母這個樣子，只怕是沒幾天了。”

老太太一旦是過世，蘇琪還要守孝，那個時候，就真的不能出嫁了。

可如今燕家……

蘇婳的神色更加的落寞了。

“姐，父親呢？”

“哦，在書房，”蘇琪剛才詢問過丫鬟，知道蘇北城的下落，但是現在，蘇琪還不想見他。

蘇婳倒是有事情要問，便讓蘇琪去竹園休息，她直接去了書房。

“父親真是悠閑，”打開門，只見蘇北城在翻看著一本醫書，另外一只手拿著毛筆，似乎在做筆記。

聽到聲音，蘇北城皺皺眉，放下了毛筆，朝著門口看去。

蘇婳今日穿了一身淺紫色的長衫，梳著飛仙髻，精致的五官顯露出來，只覺得天下美景，不如眼前人。

恍若多年前，楚氏出現在他的面前，驚為天人。

“你來了，”他起身，指了指一邊的椅子，先坐過去，“看過你祖母了？”

“她老人家現在還好，”蘇婳看過來，“其實最不好的，還是您。”

蘇北城的神色沒有任何的變化。

“在神龍殿被威脅了這么長時間，的確是不舒服，您也辛苦了，”蘇婳對他，從來沒什么希望，自然也談不上失望。

只是性命攸關的時候，他卻不肯告訴她皇上真正的心思。

若是她死了，蘇府，就能保全？

以前為了蘇府，可以犧牲自己的蘇北城呢？

話音落下，整個房間都沉寂了下去。

許久許久。

才聽到蘇北城一聲，淺淺地嘆息。

“婳婳，人活著，比什么都重要，你又何必，將一切都追究到底？”?說完，他將自己剛才看的醫書拿過來，正是當初蘇婳在竹園時候，寫下的關于整容的東西。

蘇婳沒想到，蘇北城會對這個東西感興趣，“什么意思？”

“很簡單，你有如此高的醫術造詣，是我們蘇家的福分，以后好好研究，一定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蘇婳還是不懂。

“哦，對了，前天你姑姑來信，說是近期會來京城，讓我幫忙照顧她的孩子，我已經答應了，”頓了頓，蘇北城似乎猶豫不決，沉默了一下，才又說道，“她說，本來要去跟柳家告別，但是可惜，柳大人跟柳夫人都不在。”

蘇婳微愣。

瞬間就明白了。

柳漢山跟柳夫人，是來了京城。

目的呢？

“既然父親是這個想法，女兒沒有不順從的，”蘇婳將自己的書收起來，“這個是不成熟的，父親還是不要看了，以免影響父親用藥。”

說完，她甚至不愿意停留半分，轉身就走。

……

皇宮，蘇婳是不想去的。

可東方赫還在里面等著她。

他們約好，要在里面匯合。

如今暮色四合，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沒有多少了。

站在宮門口，她卻是一陣陣的苦笑。

即便是心里面再不愿，可依舊要承認，她舍不得東方赫著急。

她傷害他，何嘗不是傷害自己？

只是，她不知道該如何來處理。

“王妃，前面有人。”浮盈按住了綠喬的肩膀，壓低了聲音，并且讓綠喬停下。

蘇婳也頓住了腳步。

她受傷之后，已經不像是從前靈敏，不過被浮盈一提醒，她還是精準地看到了前面的樹上。

莫奕辰從樹上緩緩落下。

“不要這個樣子吧，”莫奕辰低低一笑，走到她面前，“怎么說，我的妹妹與你也有幾分的情義，你如今看我像是仇人一般，倒是傷了和氣。”

蘇婳退后兩步，“太子身份貴重，還是不要亂說的好。”

“貴重？”

“不是嗎？”蘇婳冷笑，“如意接近我，不過就是為了軍備圖，但她有目的是真的，對我的心意也是真的，所以，我們是朋友。”

莫奕辰皺眉，“你都知道？”

“知己知彼而已。”

“活的太明白，呵呵，”他忽然大笑起來，“難道，你就沒有聽說過，慧極必傷四個字？”

蘇婳眼底，閃過了幾分的寒意，“太子到底想要說什么？不妨直說！”

莫奕辰唇角依舊含笑，深海一般的眸子里，不帶任何的情緒，卻又像是，蘊藏著驚天的陰謀，“你不是一直在找，東方楓的下落嗎？”

東方楓從江州回來探望惠妃，但是回來之后，就失去了聯系，他本來就是懶散的性格，她跟東方赫并沒有在意，可誰能想到，來了京城之后，卻發現他根本聯系不上，整個人，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而惠妃也不見了！

“這么說，你有五皇子的下落？”蘇婳心底閃過幾分的希冀，雖然知道得到答案的機會渺茫，卻依舊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