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時有人重視甘志奇;
能從他眼眶里那一汪淚水中讀出一二;
也許案子當場就能破!
不僅林薇薇喪盡天良的殺人動機能浮出水面;就連井老太太一直在遮掩的秘密,井炎也能得知!
但很可惜,此時眾人都當甘志奇是個二皮臉的小混混;只片面的臆斷他淚水是因擔心“阿玉”而起……
所以,井炎的一個瞪眼就讓甘志奇渾身激靈的緩過神,接著便不敢說話了,只得隨老邢走出病房,到外面的院子聽老邢講述案子的經過。
而這邊的連線依舊,電話里姜愛濤在連聲附和中,忐忑不安的說著:
“對對對,井少您說的是!我相信老邢的能力,但有件事恕我直言,老邢跟田軍不合,如果現在我堂而皇之的把他調回刑偵大隊,會不會打草驚蛇?”
“笨!!誰讓你把他調回刑偵了?”
井炎沒好氣駁回,只感姜愛濤蠢得可以,這貨是怎么混到局長位置上的?無奈,只得耐著性子點撥道,
“那田軍之前不是在經偵大隊混嗎?他走后正好位置空缺,讓邢捕頭填補!!”
再度和老邢心照不宣了,井炎其實并不知老邢一直在調查田軍的經濟罪案,牽扯曹格達兄妹和裴家,但阮劭中把自己撇開了。
“是是是,這樣再好不過,我馬上去辦!”
姜愛濤并不蠢,等的就是井炎這句話。沒有經濟罪案打配合,單靠一樁刑事命案的“強行畫押”,曹格達指定能把自己撇開,讓田軍和阮劭中背鍋。
“等等!內個……”
某先生似乎還沒交代完畢,一邊將電話的免提收回,一邊很糗的看了眼病房門口。確認甘志奇和老邢的影子都不在后,他才秒露出焦心似火的真面目,對電話那端交代道,
“我只說讓阮曹的密令繼續,對慕斯,你們可千萬不能動手啊!”
“這……”
姜愛濤語塞,深知以田軍的個性,指定已經在打人了。不好言明,只得轉換角度勸道,
“井少,恕我直言,戲不做足點,只恐田軍會看出破綻哦!”
“你什么意思?!”
井先生聰慧,一聽便知對方想掩蓋什么。心頓時提到嗓子眼,惶惶不安的問道,
“姜愛濤,你可別告訴我,田軍已經把人給打了?!”
說這話時他拳頭已握緊,恨不得立馬飛到警局把田軍捅死鞭尸。
“井,井少!這,這都跟我無關啊!”姜愛濤嚇得戰戰兢兢,不停吞口水,“田軍那廝你知道的,暴力狂一個!更何況阮劭中和曹格達還不斷催他……”
“夠了!!”
井炎一聲怒吼打斷,再也聽不下去了。一顆血淋淋的心,千瘡百孔。
忍住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他仰起頭一連幾個急促的深呼吸,不停告訴自己:
忍住!
忍住!
自古凡成大事者,一定要能忍!
一定要習慣在心口上插把刀……
事業如此;
愛情亦如此!
連線那頭的姜愛濤也十分有眼色,立馬拍著胸脯保證道:
“但您放心,等田軍強行畫押后,我指定把人保護起來。再不讓那暴力狂,動慕小姐一根汗毛!”
病床上的井先生已是臉爆青筋,就差要把牙咬碎:
“聽著,事成之后把田軍交給我,老子抽不死他!!”
“好好好,一定,一定!”
姜愛濤的連線剛掛斷,病房門口就傳來老邢的敲門聲。
井先生拼命收起怒火,皺著眉頭問道:
“有事?”
老邢走過來,湊到他耳邊低聲道:
“易蘇寒想見你!”
幾乎是同時,甘志奇也握著尚未掛斷通話的手機進門,說道:
“井少,裴凱找你。”
臥槽,都主動要見他?
哼,還能為啥事?
——
視線轉向看守所。
被“強行畫押”后慕斯想到了死,蹲在墻角,目光呆滯的盯著墻面,卻撞不上去。也許,心里還有殘余的信念:孩子,和孩兒他爹!
至于母親和妹妹,恕她沒法再掛念了。
冤案的始作俑者,誰給她找來的?媽媽白玉琴!
所謂的緋聞男主,誰給她找來的?妹妹慕語!
已無力再去揮淚質問蒼天,為什么要在她生命中,安排阮劭中這樣一個致命的角色??
為什么??
她只知,就算自己能挺過這一關,活著的余生,也擺脫不了“阮劭中的夢魘”。媽媽和那個男人有私情,還誕下她這個“孽種”。血緣的紐帶,就算她和阮劭中都愿意堅決斬斷,白玉琴也做不到……
也許,她等不到那天了!
等不到自己沉冤昭雪后,再將萬惡的阮劭中送上法庭!因為她知道,媽媽白玉琴根本承受不住他們父女相殘:先是父親污蔑女兒,接著女兒大義滅親。
慕斯深知,就算老天愿意幫她一把,讓她上庭后“謀殺罪名”不成立。媽媽白玉琴也會阻止她控告阮劭中“強行畫押”,會苦苦哀求她放那男人一馬……
罷了罷了,只要再也別讓她看到那男人,是死是活,她都認了!
可上帝似乎偏要跟她作對?
慕斯正這樣想著,上帝就把阮劭中送到她面前了?
“慕斯,出來見死者家屬!!”
獄警沒好氣一聲通知,叮鈴哐當的打開囚室大鐵門。
慕斯皺皺眉,“不見”兩個字就在嘴邊,卻說不出口。胸中一股悲憤燃起,促使她唰的站起身來,拖著手銬和腳鏈,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
單獨的會客室,涼意颼颼。
一張桌子和兩張椅子,坐著血緣紐帶上的兩個人,中間一盞微弱的白熾掉燈,殘燭搖曳,似乎暗示著血緣在彼此心里的流失……
阮劭中瞇著眸子,陰陰盯著面前仇恨似火的女人,他瞳孔里的情緒很復雜:又疑惑,也恐懼,就是沒有心疼和憐憫!
而女人瞳孔里的情緒卻很純粹,只有仇恨!
一時半會兒沒人說話,只有四目交戰。直到阮劭中傲慢的收回目光,故作悠然的點根煙,用不可一世的口吻說著:
“有人說,你是我的親生女兒……”
“哼,聽不出來她在胡扯嗎?!”
慕斯很平靜的打斷,當怒火和仇恨燃燒到極致,又沒法爆發,就只剩死亡一樣的平靜,
“你聽著,我姓慕!我的父親,叫慕志國!”
她一字一頓,就像戰士在戰場上那種視死如歸一般堅決!
阮劭中卻視而不見,還故意挑挑眉:
“用不著強調!誰不知道你姓慕?”
“……”慕斯不語,倒吸口涼氣,認為已沒必要再跟這樣的人費唇舌。
可阮劭中偏偏要激她開口?
“但……”
只見他又話鋒一轉,將剛點燃的香煙掐滅,緩緩站起身,瞇起仇恨的眸子逼近她,惡狠狠道,
“就算你母親沒撒謊,就算你偷了我的血緣,也不能抵消你對麗娜犯下的滔天之罪!!”
偷??
慕斯表示已不屑于再去跟他辯解是非,血緣還能偷??
她只知,就算死,也不能被這個“與禽獸無異”的人擊潰!!
“滔天之罪??哼……”
慕斯無限悲憤一聲冷哼,倏地竄起身來毫不畏懼迎上,直逼他的陰狠。這一刻,她只感自己是亡父慕志國的化身,緊緊咬著后槽牙,一字一頓的揭露道,
“試問,誰有你鐘劭遠犯下的罪孽深?!!”
那三個字一出口,阮劭中張大瞳孔狠狠愣了下,繼而深深的倒吸口涼氣……
他似乎懂了一些,便昂起下顎慢慢坐下,再度故作悠然的點根煙:
“看來你什么都知道了?誰告訴你的?玉琴,還是井炎?”
那不可一世的口吻,透著極致諷刺,也深深激發了慕斯的斗志……
只見她輕蔑一聲冷哼后,也慢慢坐回位置上。也學著對面男人的樣子,昂起下顎挑釁道:
“想知道?”
“……”阮劭中面無表情,壓抑著無限怒火,力爭裝作波瀾不驚,輕點頭。
女人卻突然改變畫風,張大瞳孔故作一副變態的表情,一字一頓回道:
“到了地府,我自會告訴你!”
這話讓阮劭中心里重重一個咯噔……
有那么一瞬間,他“腦洞大開”過:女人臨危不懼、視死如歸、越戰越勇的強大氣場,不像慕志國和白玉琴,倒是跟他一毛一樣!
但這“腦洞”也就一閃而過,因為好斗的人都不能被挑釁。
慕斯如此;
阮劭中更如此;
“嘴夠毒!果真和當年的慕志國一模一樣!”
他將滿腹怒火發泄到指尖,再度將剛點燃的香煙狠狠掐滅。陰鷙的目光鎖緊女人的臉,真的沒一點像自己……
這一刻阮劭中似乎忘了,他整過容!!
整容已有二十年,他早已習慣“阮劭中”這個身份。而曾經的“鐘劭遠”,曾經那張意氣風發、英武不凡的臉,他似乎早已忘至九霄云外……
慕斯不僅遺傳了他天生的那張臉,那姣好的五官,那挺拔的身材,更是遺傳了他的毒舌:
“那看對什么人!”
只見女人秒接話,再度昂起下顎,那表情透著滿滿的不屑,對他阮劭中的不恥,冷笑著說道,
“對你的仇人易滄海,我和我爸從不會毒舌!知道為什么嗎?”
“……”阮劭中沒接話,也不可能再搖頭或點頭回應。他暗地里雙拳已握緊,胸口的怒火已在熊熊燃燒,上升到瞳孔里,通過目光傳遞給對面的女人。
可慕斯不懼,突然猙獰起臉,大義凜然的喝道:
“因為不管他如何自私,也從不會對妻兒下手!”
“……”阮劭中依舊沒接話,拼命的倒吸涼氣,拼命的壓抑著要沖破頭頂的怒火。
而女人似乎沒察覺到危險來臨,仍在那無限激憤的控訴道:
“鐘劭遠,不管你如何處心積慮,就算你安排鐘佳薇去新西蘭報仇,想開車撞死易蘇寒,股市上打垮易氏……可這么多年了易家也沒倒,為什么?!”
慕斯說著,再度站起身,彎下腰陰狠狠的朝他逼近,句句戳心的繼續道,
“因為易家有一心一意護妻護兒的易滄海撐著!!而你鐘劭遠卻手刃妻子?栽贓……”
話沒說完,被男人重重的一記耳光打斷!
“放肆!!還敢污蔑我?!”
阮劭中的怒火全面爆發,大掌重重的打在慕斯臉上。沒絲毫猶豫,無視她的鼻青臉腫和渾身傷痕,沒任何的憐香惜玉之心……
卻不知自己這一耳光,是打在親生女兒身上!!
都說父女連心!
阮先生,你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