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春陽來了之后,將員工集體出走的情況詳細一說,包括陳曦在內(nèi)都不禁皺起了眉頭。
風起于青萍之末,任何事情都是有源頭可查的。原來,技術(shù)部和工程部的十多個人,由于接觸得比較多,大家趣味相投,很快就成了好朋友,下班之后經(jīng)常在一塊聚會,盧寧的收入最高,自然是最后買單的人,他為人謙遜寬厚,年紀又最大,所以,一來二去的,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大哥。
對于這幫年輕人來說,能進入華陽集團這樣的大型國企,當然是件夢寐以求的事,不料簽了勞動合同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只是個二等公民。
安川分公司員工簽訂的都是市場化用工合同,所謂市場化,顧名思義,就是根據(jù)市場的需要聘任的人員,如果市場環(huán)境發(fā)生變化了,那公司是有權(quán)利無條件解約,并不負擔任何補償?shù)模@還不算,合同中明文規(guī)定,安川公司的員工僅限在安川工作,換言之,根本就不算是華陽集團的正式職工。
用大家的話說,本想進了國有大企業(yè),捧上個鐵飯碗,不料卻是個塑料鍍鐵的,心理落差可想而知。
這也罷了,平心而論,鐵飯碗的概念已經(jīng)很OUT了,在當今的就業(yè)壓力下,不管什么飯碗,只要能有飯吃就行!可這個飯碗里的飯,卻委實不怎么樣。
安川公司實行全員效益管理,工資收入和經(jīng)濟效益掛鉤,五險一金只按最低額度繳納,這樣算下來,在冬季的休工期間,普通員工僅拿基本工資,扣除各種費用之后,到手的不過2000多塊錢。可像王洪明和姚遠這樣同年齡段的人,就因為屬于華陽集團的正式職工,每個月連工資帶補助,基本都在5000塊錢以上,如果趕上法定假日加班,拿三倍日工資的話,收入都直奔7000。
在一個單位上班,干著一樣的活,被人領(lǐng)導也就算了,關(guān)鍵是收入相差這么多,換誰心里也不平衡。
當然,盧寧是個例外,他的薪酬標準甚至比華陽本部的人員還要高,但架不住弟兄們的意見太大,所以,他曾經(jīng)很委婉的將大家這種不滿情緒向陳曦反映過,但并沒引起足夠的重視,在陳曦看來,現(xiàn)在的年輕人目光太短淺了,光看眼前這點利益,為啥就不能想一想,將來效益上來了,收入很快就會大幅度增加呢?
然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忽略的問題,卻被北方集團充分利用并做了文章。
半個月前,北方集團的二環(huán)路工程項目部正式掛牌成立,素來不差錢的向北隨即將鏡湖賓館整個包租了下來,作為項目部員工辦公和生活的場所。
項目部經(jīng)理叫馬化龍,是當年向北從省市政建設(shè)總公司高薪挖來的,由于正好是安川人,所以被委任為二環(huán)路項目的總負責人。
這位馬總五十多歲了,在省內(nèi)的市政建設(shè)行業(yè)里名頭很大,也不知道通過什么渠道和盧寧聯(lián)系上了,見面一聊,發(fā)現(xiàn)竟然還是校友,于是頓感親切,待深入了解后,更是對盧寧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作為一個在施工行業(yè)摸爬滾打幾十年的人來說,甚至都不用實際比量,只需坐而論道,便能估摸出幾斤幾兩。
至于馬總和盧寧到底怎么談的,趙春陽就不清楚了。上周末,也就是陳曦還在大鍋盔里跟老梁他們打轉(zhuǎn)轉(zhuǎn)的時候,盧寧將所有人都召集在了一起,正式宣布,他要跳槽到北方集團,在座的所有人都算團隊成員,如果愿意一起走的話,不僅被錄用為北方集團的正式員工,工資待遇會有大幅度提高,而且,按照北方集團現(xiàn)行的內(nèi)部承包核算制度,工程結(jié)算后,會拿出利潤的百分之三作為獎勵。以二環(huán)路工程為例,北方集團四個標段,純利潤至少也要五六千萬,獎金總額就是一百多萬,平均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最讓大家意外的是,居然每人還有1萬塊錢的簽字費,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美事了。
相比起華陽,北方集團的經(jīng)濟體量更大,名頭更響,雖然是民營企業(yè),但也勝過在國有企業(yè)里當二等公民,雖然北方集團的工作壓力更大一些,但待遇卻非常優(yōu)厚,像他們這種能獨立承擔工作的年輕人,月收入都在7000左右,好一點的甚至可以過萬,相比北上廣深這樣的一線大城市,這份薪資可能并不算什么,但在安川乃至東北全境,已經(jīng)算是高收入階層了。
大哥帶頭,又是整個團隊跳槽,到了新單位,互相還能有個照應,薪酬還能大幅度提高,最重要的是,大家實在無法忍受二等公民的待遇,于是幾乎沒用什么討論,并都表示同意跟著盧寧走。
“那天晚上,我們喝了很多酒,還拜了把子,盧寧挺激動的,發(fā)誓賭咒的說,咱們這十五個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將來不論走到哪里,都永遠是親兄弟。”趙春陽苦笑著道。
真他娘的見鬼了,盧寧咋像變了個人似的呢?他聽了一個勁兒撓頭,在他的記憶中,盧寧還是個受了委屈就哭鼻子的大男孩,怎么就能搖身一變,成了帶頭大哥似的人物,策劃了這么一件大事呢!
暫時也沒時間思考這些疑問,他將趙春陽安撫了一番,然后把方姐等幾個人召集到一起,先宣布了一條紀律,這件事必須嚴格保密,一旦傳到公司那邊,實在是丟不起這人。
同時,今天下班之前,召開一次全體職工大會,將事情通報一下,要明確態(tài)度,這屬于違反勞動合同的行為,公司肯定要追責,絕不姑息。
“我今天必須趕回平陽,所以,你們幾個的任務(wù)就是,務(wù)必把大家的情緒控制住,絕對不能再出現(xiàn)類似的情況,至于最后如何處理,等我和盧寧聯(lián)系上之后,再做最后的決定。”他沉著臉說道。
“這件事有點蹊蹺。”方姐皺著眉頭道:“北方集團給的工資高,盧寧想跳槽,這完全可以理解,就算是不辭而別也一點不奇怪,可他為啥要拉著這么多人一起走呢?北方集團又不缺管理人才,難道還需要他帶個團隊過去?”
他沒吭聲,一絲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讓他陷入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焦慮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