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烏茲別克斯坦油氣田輸氣管道(新疆段)的簽約工作在華陽集團的八樓小會議室如期舉行。陳曦作為華陽集團方面的代表與大洋燃氣集團總經(jīng)理李衛(wèi)國在工程合同上簽字,工程總造價3.5億人民幣,工期為兩年。
簽字儀式結(jié)束之后,雙方打開香檳,把酒言歡,氣氛既融洽又熱烈。
轉(zhuǎn)天是周六,但陳曦卻無法休息,盡管還發(fā)著低燒,但只能強撐著繼續(xù)工作,除了按事先擬定好的計劃找人談話之外,還匯同孟朝暉和孫洪彬、顧曉妍一起,對今年公司的工作進行了全面的梳理,并制定了一個大致的方案。
禮拜一上班之后,又召集公司的全體中層干部開會,公布了數(shù)字化目標管理考核的方案,限期一個月,在公司內(nèi)部進行討論,初步定于春節(jié)后正式實施。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的第一把火就是正式宣布裁撤原來所有項目部,將生產(chǎn)經(jīng)營劃分為油氣管道、市政工程、工業(yè)安裝、土建以及服務公司五大板塊,統(tǒng)一由公司負責管理和財務核算,通過強化集權,力爭避免出現(xiàn)之前第一和第二項目部脫離管理的亂象。
同時,擬將工程部和項管辦以及總調(diào)度室合并,成立一個集多功能為一身的指揮中心,指揮中心的領導直接向總經(jīng)理負責,借以大幅度提高工作效率。所有這些工作,都計劃在春節(jié)后展開,五一前結(jié)束。
幾天下來,他前所未有的充實而疲勞著,以至于連晚上做夢,想得都是工作上的事,活了三十五年,第一次體會到了責任兩個字的分量。
按照顧曉妍的想法,本來是打算讓他周一下午和王雅萍一起趕赴安川的,但由于事情太多,實在無法脫身,便只能改為周二當天起早出發(fā),好在也就兩個小時的車程,一切也都來得及,王雅萍倒是想和他同行,順便聊一聊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姨父,但見他忙得腳打后腦勺,也就只能作罷,提前獨自走了。
第二天他起了個大早,凌晨四點便和司機出發(fā)了。趕到安川的時候,天還沒有大亮,他給吳迪打了個電話,一問才知道,由于楊老大還處于在押階段,喪事一切從簡,所以只在殯儀館舉辦個簡單的遺體告別儀式,目前親友基本都到齊了,讓他直接趕過來即可。
到了殯儀館,還沒等駛?cè)氪箝T,就見王雅萍正站在門口處朝車子招手,司機連忙靠邊停車,王雅萍則將他們引至后門,停好車后,從一個小角門走了進去。
原來,楊老大身份特殊,他的死在安川轟動很大,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讓死者安安靜靜的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有關部門特別批示,在殯儀館的后樓舉行告別儀式,然后遺體走員工通道進入車間火化。
他走近告別廳的時候,遺體還沒有被推上來,房間里只有七八個人,楊少剛陪著幾個年長的老者在低聲說話,而楊琴則獨自一人坐在角落里,目光有些呆滯。
見他進來了,楊少剛和身邊的人低聲說了幾句,快步迎了過來,握著他的手,聲音低沉的說道:“謝謝你能來送我父親最后一程。”
事實上,他與楊少剛并不很熟,只是為了韓莉打官司的事見過幾面而已,現(xiàn)在也不好表現(xiàn)得太親熱,只好連連點頭,說了句請節(jié)哀,然后也找不出什么合適的話語來安慰,只是長嘆了一口氣。
“關于父親的身世和那兩塊玉牌,我是在出國前才知道的,也許是為了保護我們兄妹吧,之前老人家一個字也沒透露過,我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是封建土司的后代,真是太匪夷所思了。”楊少剛苦笑著道。
“所有人都沒想到,楊叔有這么傳奇的身世。”他附和了句,眼睛卻偷偷往楊琴望去。
楊琴似乎沒發(fā)現(xiàn)他的到來,還是默默的坐在那里,兩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窗外,一動不動,宛如一尊雕塑,倒是王雅萍輕輕的走了過去,在她身邊坐下,低聲說著些什么。
“我聽吳迪說了,那兩塊玉牌差點給你惹來殺身之禍,真是罪過啊,我代父親向你道歉了。”楊少剛說完,退后半步,朝他深深鞠了一躬,他被這個舉動嚇了一跳,趕緊伸手相攙,口中連聲說道:“你這是干什么,沒這個必要的。”
說話之間,吳迪大步走了進來,先是和他點了下頭,然后便將楊少剛扯到一旁,低聲耳語幾句,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兩人便急匆匆的朝門外走去。他站了一會,和王雅萍的父親打了個招呼,也實在沒什么可聊的,正不知該干點什么,卻見王雅萍朝他招手,于是連忙走了過去。
“你安慰小琴下,從打昨天見面,就一句話也不說,呆呆的坐了一晚上了。”王雅萍在他耳邊說了句,便去招呼其他人了。
楊琴仍舊呆坐著,既不說話,也不抬頭看他,眼睛直直望著窗外湛藍的天空,目光空洞得有點嚇人。
“師姐,別.....太難過了......人生總是有分別的,楊叔如果泉下有知,也不會希望你成為這個樣子的。”斟酌了半天,他才柔聲說道。
楊琴緩緩的將目光轉(zhuǎn)了過來,那雙眸子還是那么清澈,只不過失去了光彩,顯得有些黯淡。嘴角微微動了下,似乎想說什么,可最后卻還是一句也沒說出來。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畢竟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你這樣下去,只能讓愛你的人更擔心,所以......”
他的話還沒等說完,就被楊琴打斷了:“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沒有愛我的人了。”
楊琴的聲音異常沙啞,在他聽來,竟然帶著一絲滄桑。
“怎么沒有,你哥哥,還有吳迪,他們都非常愛你啊。”他連忙說道。楊琴苦笑了下,輕輕搖了搖頭。
“謝謝你能來,真的,就像你剛才說的,父親如果泉下有知,知道你來送他,也會很高興的。”楊琴喃喃的說道,只是一瞬間,淚水忽然奪眶而出,只好緊緊的咬住的嘴唇,盡量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柔弱的肩膀在不停的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