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既然我這混賬兒子不表演了,我們大家就開動吧。”霍泓南對眾人道,又帶著慈愛的神情看向了左深深,“深深,這就是你自己的家,別拘束。”
“好的。”左深深揚唇笑著回應。
換成平時,她會回“好的,爺爺”或者“好的,叔叔”。
可今天她一次都不再敢提起對霍泓南的稱呼。
唯恐霍泓南和霍齊修再逼著她叫霍泓南“爸”。
霍泓南對左深深乖巧順從的模樣更加喜歡,一張有幾道皺紋的臉笑得歡快,邊替霍綿綿和霍小逸夾菜,邊問霍齊修:“齊修啊,你現在有了深深,也算是安家了,事業上你也該放放手,別把自己總關在公司里,冷落了深深。”
“好。”霍齊修余光掠過左深深。
她一天到晚比他還忙,實在不知道是誰冷落了誰。
左深深只顧著低頭吃飯,左耳進右耳朵出。
她只當是今天幫霍齊修演出戲了,這些家長里短的,跟她沒關系,她也沒必要聽。
反正她是絕不可能嫁給霍齊修。
“還有你這個臭小子,你趕緊回公司幫幫你哥,你哥整天操勞,就你天天游手好閑,只知道伸手!”霍泓南順帶著又吼了霍錄臨。
“爸,別老是罵我,我不是那塊料。我哥管理公司井井有條,哪兒需要我幫什么忙,再說了,我花那點錢對于家里算什么,也值得你見我一次罵我一次?”霍錄臨不甘不愿地偷偷瞪了霍泓南一眼。
“你是一天不氣我你就活不下去是不是!”
“不是,我怕我不氣你,你不習慣,你活不下去。”
霍錄臨話音一落,感受他哥飛過來的警告視線。
他一頓,知道自己剛剛貧嘴過了頭,訕訕道:“好了,爸,你好好珍惜下和我哥的吃飯時間,你們又不常見面。”
霍泓南張了張嘴,想想霍錄臨這話說得有理,于是懶得再和這個廢兒子計較,轉頭又看向了霍齊修。
“齊修,五年前的那個女人,要盡快查。”霍泓南忽然變了一種語氣,難得的沉穩,“當年那八個女人都處理了,就還剩一個,不能放過……”
霍齊修眉目凝了半瞬,微不可查地掃了左深深一眼。
“雖然那人是……”霍泓南說到這兒,看了眼吃得歡快的霍綿綿的霍小逸,頓了頓,道,“但也留不得,你知道其中的厲害關系。”
葉綰吟耳朵倏地動了動,裝作不在意,可所有精力全都放在了霍泓南的一字一句里。
五年前?
莫非是那一晚!
八個女人,和還剩一個女人是什么意思?
可霍泓南分明是霍齊修打著暗語,她一個字都猜不明白。
“爸,我說了,當年她完全不省人事,什么都不會知道,也不會泄露什么。”霍齊修坐直身子,目光灼灼地看著霍泓南。
“罷了,罷了,以后再說。”霍泓南似是無奈地嘆口氣。
從霍齊修爺爺在七年前將霍氏完全交給霍齊修時,霍齊修就已經獨當一面,也因此,任何人都無法左右他的心思。
四年前,霍齊修爺爺去世,唯一一個能和他商量的人也不再世。
霍齊修便更加固執堅持。
霍泓南對于當年的事,已經向他提過無數次,依舊無果。
奈何那晚見過那個女人的人只有霍齊修,陸舟只是見了一個背影,一點信息也沒有。
當然,就算陸舟知道,霍泓南也明白,自己絕不可能讓陸舟背叛霍齊修,私下告訴他。
那晚的監控又被人全部損壞,毫無線索。
霍泓南幾秒后已經收了那副頹然的模樣,臉上再次神采奕奕:“深深啊,你多大了?做什么工作啊?家里父母都是做什么的?”
左深深面無表情地抬眸,剛才他們不是再聊其他什么事情嗎,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了。
霍老爺子可真是堅持不懈……
“霍叔叔,”葉綰吟笑得端莊,動作優雅地替霍泓南夾了菜,搶先一步道,“左小姐以前是帝都赫赫有名的左家的千金,是大家閨秀。”
“左家?”霍泓南一臉疑惑,“哪個左家?”
“就是在帝都做娛樂行業的,小門小戶而已,哪兒算得上什么赫赫有名。”霍錄臨不耐煩地回道。
對于站在食物鏈頂端的霍家,在他們面前,并沒有赫赫有名這種說法。
左家對于霍家這種頂級豪門而言,層次不過跟平民差不多。
“再說了,她家里早沒落了,現在那家公司不是她家的,是她親戚的。”霍錄臨又說。
左深深聽著霍錄臨的話,眉梢微微蹙緊,手中正在喝湯的勺子被她用力握住。
霍齊修余光察覺到左深深的不對勁,深邃的眸一抬,淡漠地朝霍錄臨一掃。
霍錄臨渾身一顫,驚恐地連忙低頭。
“深深今年好像二十幾歲吧,挺年輕的年紀。”葉綰吟依然在殷切地替霍泓南夾菜,照顧地妥帖,一邊又在漫不經心地說,“這個年紀已經生過孩子了,還是在五年前,也是挺不容易的……”
葉綰吟最后一個音節落下,只聽“砰”一聲清脆的瓷杯摔碎的聲音響起。
接著整個餐廳像是時空靜止般,連每個人的呼吸都能聽到起伏。
“對……對不起,我……我以為你們都知道。”葉綰吟掃了一眼霍泓南掉落在地上的骨瓷碗,臉色慌張又驚恐。
“啪”得一聲輕響,左深深握在手中的瓷勺斷成兩半。
她臉上白皙的肌膚青紫難辨,瞳仁的最深處在劇烈的顫抖。
白色的床單,猩紅的血跡,醫生冷酷無情的話語。
以及兩個只見過一面的孩子的模糊虛無的影子。
迅速沖撞進她的心臟。
“生過孩子?”霍泓南眉頭倒豎,剛才和藹可親的神情消失無蹤。
他兒子居然想要娶一個過去不干凈的女人?
霍錄臨則是幸災樂禍的抬頭。
他倒是不覺得一個女人之前的事情需要介意,畢竟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
但他樂意見到左深深這種事情被他古板的父親和哥知道!
他哥本就有潔癖,對女人避之不及。
像這種已經不干凈的女人,一定更是厭惡。
“是……是的,我聽……聽我一個朋友說的,左小姐在M國曾經生過孩子,但是孩子先天不足,生下時就已經去世了。”葉綰吟磕磕絆絆地說道,繼而又慌張解釋,“左小姐人品正直善良,自從生了孩子后一直潔身自好,在國外風評很好。”
語罷,面露歉意地看向左深深。
那模樣看起來,真誠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