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自那一次之后，賤內常常產生止戈已經不在的幻覺，以為在她面前的孩子并非親生，說出些瘋亂的胡話來，還望陛下和娘娘海涵。止戈一直是我驕傲的愛子，被我視為掌上明珠，悉心培養，怎么可能不是微臣的嫡生之子？“

皇后陡然聽丞相說出這些話來，一驚，怨怪地看向身后的李夫人。李夫人不過聽俞夫人說過兩遭，俞夫人不受丞相寵愛時日已久，的確時常說出些偏激之語來，她也是知道的。

只是實在沒有想到，丞相會說出俞夫人瘋病的事情來，他們又不知道丞相府的內情，上哪里與丞相辯駁去？且俞敏的確不是個喜愛男色的性子，俞止戈又是琴棋書畫文武騎射樣樣精通，在京城之中也是排得上號的，沒有什么可以挑剔之處。

明安女皇聽俞敏這些話，臉色一瞬沉了下來，怒看向李夫人：“李氏，你到皇后面前說這些挑撥之語，究竟意欲何為？”

李夫人一驚，后背滲出層層冷汗，撲通一下就朝著明安女皇的面前跪了下來，哭道：“臣妾不過是在相府之時，聽丞相夫人抱怨過幾句。臣妾與丞相夫人近幾年來往不多，哪里知道他的病癥，乍然一聽之下信以為真，不過是當個新鮮事情說給皇后娘娘解悶。誰知道皇后娘娘放在心上，要為太女殿下鳴不平！”

他伏著身子對明安女皇道：“皇后娘娘說一片好意，臣妾也是無心之失，不過既然誤會解開，那倒是為皇家撥出了一個隱患，還望陛下恕罪。”

他這一張嘴倒是能說，也難怪尚書夫人會選她進宮給皇后娘娘說這些事情，明安女皇心里和明鏡一樣，自然知道他不安好心，皇后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她冷笑一聲：“那倒是難為你了。你妻子如今在禮部理事？如今安郡倒是缺個人手，不如就將她調任過去吧。”

安郡雖然名字吉利，卻是個不折不扣的貧瘠刁蠻之地，若是京官從京城之中被調過去，那就是被貶，且品級也未必能升上去，還不知道猴年馬月能夠重返京城。

李夫人一聽這話，臉色煞白，他本來就是為了自己的妻子能夠升遷，得到禮部尚書的青眼，才壯著膽子鋌而走險，應下這個差事的。誰知道現在反而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僅升遷不成，反而連京官的職位也丟了。

若是回家被他妻子知道，自己恐怕討不了什么好果子吃。何況他妻子資質平平，實在是個庸碌之輩，若不是他幾次幾番為她游走奔說，在這個復雜的官場上能夠順順當當地走到今天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真的去了安郡，恐怕這輩子都沒有出頭之日了。

李夫人這下真是六神無主，不住地在地上磕起頭來：“請陛下恕罪，請陛下恕罪！臣妾之罪臣妾愿意一力承擔，懇請陛下莫要怪罪到我家妻子的身上！”

不過幾下，他的額頭上就磕出血來，原本姣好的面容之上一下子凄慘無比。

明安女皇一臉怒容，喝道：“敢在此處如此，朕看你是不要命了！”

天祁國的規矩，不能在女皇的面前見血，不然就是da大不敬之罪，李夫人這樣，儼然已經是觸犯了宮規。

“來人，將李氏拖下去！”明安女皇怒喝一聲。

“且慢，母皇。”

見李夫人已經被震懾得差不多，陳以安忽然出聲，對明安女皇道：“李夫人行事雖然有違宮規，但是未必說了謊，還請母皇暫且高抬貴手。”

她這話震驚四座，李夫人眼角掛著淚珠，抬頭錯愕地看著陳以安。

她這話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說，俞止戈可能真的不是俞敏的嫡出嗎？

雖則宮中一直傳言皇太女并不寵愛太女妃，但是自從皇太女有孕之后，一直居住在長安殿中，一向也是和俞止戈同進同出，大家都以為這兩個人的關系都已經緩和，沒想到陳以安竟然在明安女皇和皇后的面前公然拆臺。

若是證明了俞止戈真的不是丞相的嫡出兒子，那么他即使不被趕出東宮，也不可能再待在正妃的位置上，很有可能會淪為側妃。一個太女正妃淪為側妃，傳出去豈不是天大的笑話？于陳以安本人，也算是丟盡了面子。

所以即使俞止戈真的不是俞敏的嫡出兒子，在這種時候，至少對于陳以安本人，是不應該聲張的。可是沒想到她竟然在這個時候出頭，說出這番話來。

明安女皇也不解陳以安究竟是什么意思，看向她，忍不住蹙起眉頭：“長歌，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陳以安挺直背脊，寬大的衣袖遮蓋之下，她悄悄地伸出手去，捏了一把俞止戈的手心。俞止戈大概是太過緊張，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手心里已經滲出了層層的冷汗，手摸過去一片滑膩膩的。

陳以安摸著他的手心，就抬頭對明安女皇道：“就我所知，我的太女妃的確不是丞相大人的嫡子。”

俞敏沒想到陳以安不惜在明安女皇的面前公然說出這種話來，震驚地向她看去，眸色之中一片冷沉。她低哼了一聲，正要開口，就聽見陳以安竟然拔高了音量，又道：“甚至，我的太女妃，根本就不是丞相的兒子！”

這話如同一道驚雷炸在所有人的耳邊，都震驚地向陳以安看去。

陳貴妃抬起頭來，瞳孔微縮，他是個聰明人，聯系到之前陳以安的所作所為，心中一驚，隱隱現出一個猜想。只是這猜想實在太過離奇和危險，他隱隱不能相信，但也只能朝著明安女皇那邊側過身去，伸出手去，輕輕地搭上了她的胳膊。

明安女皇正因為陳以安的話驚異非常，正要開口質問，被陳貴妃的這個動作一阻止，又回過神來，震驚地思忖了一番。

“那他說誰的兒子，你又是從何得知！”明安女皇詢問。

陳以安拉過俞止戈上前一步，冷眼掃了俞敏一眼：“他乃是護國大將軍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