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媽媽是一個很和善的人,保養(yǎng)得很好,歲月在她的臉上幾乎看不出什么痕跡,拉著洛西的手站在一起,乍一看去還以為是一對姐妹。
“我們何塞長這么大,還從來沒帶女孩子回家過呢。”何塞媽媽的笑容得體又大方,讓人認不出產(chǎn)生好感,但是她說出來的話卻讓洛西覺得有些怪怪的,總覺得她話中的“女孩子”應(yīng)該在暗指“女朋友”。
于是洛西連忙擺手,道:“不是的阿姨,我和何塞是朋……”
“媽媽!”誰知何塞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打斷了洛西的話,大聲對他媽媽說,“我先帶她去參觀一下別的房間,待會兒再和你聊!”說完就拉著洛西跑了。
跑到了另一個房間門口的走廊上,兩個人終于停下腳步,洛西有些不滿:“你媽媽好像誤會我們的關(guān)系了,我還沒解釋完,你為什么就跑了?”
何塞擺擺手,壓低聲音:“和她解釋再多都沒有用的,反正你以后不會再來了,她很快就不會記得你的。”
“……”洛西有些無語,真是從來沒聽過誰請別人到自己家做客,會對客人這樣說的,這個何塞在某些時候真的有些大條過頭了。
可是仔細想一想,他說的話又并沒有什么問題,洛西的確沒什么機會再拜訪他家了,而她的媽媽也自然很快就會忘了曾經(jīng)有一個連話都沒說上幾句的女孩來過這里,雖然這是何塞第一次帶異性朋友回家。
好吧,這些都暫且不提,洛西想知道何塞把自己帶到他家里來到底是想做什么,她出現(xiàn)了一點點擔(dān)憂,暗道是不是自己有些太過信任別人了,才認識幾天而已,居然就這么毫無防備地跟著他,萬一他圖謀不軌……
可是雖然沒有和他相處多久,她總覺得他不是壞人,反而有中親切的感覺,說不清楚到底是怎樣的,就是愿意選擇相信他。
于是她剛想開口問,卻沒想到何塞先說話了。
“洛西,這個房間是屬于我自己的,沒有任何人進來過,包括喬和我的母親。”他說得嚴肅,鄭重其事地向她說出自己保守了多年的秘密,“我以前以為,這個房間永遠都不會有除了我以外的人進來,沒想到我遇到了你,洛西,我……”
洛西不敢出聲,她覺得何塞現(xiàn)在的情緒有些……怎么說呢,像是把自己全部的籌碼都投進了一場賭局里面的賭徒,緊張,絕望,卻又充滿希望。
他說到一半,從脖子附近摸出一條項鏈,上面的吊墜是一把小小的鑰匙。
他把鑰匙取下來,“咔嚓”一聲打開了面前的房門,洛西只覺得一種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還來不及思考,就被何塞拉進了房間里,他還關(guān)上了門。
“這……”洛西看清房間里的東西的時候,瞬間明白了一切,有些抑制不住滿心的驚訝之情,只好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尖叫出來,“何塞,你是一個畫家!”
沒錯,這是一間小小的畫室。
洛西頓時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并沒有記錯國家,沒有找錯小鎮(zhèn),更沒有來錯這條名為弗洛勒斯的街道……
自己來到這里想找的那個人,也的的確確叫做何塞,只是她沒想到本來已經(jīng)絕望的事情,居然就這樣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不,這已經(jīng)不是轉(zhuǎn)機了,因為她的目的正站在自己的面前,有血有肉。
何塞也很激動,他終于遇到了人生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知己,恨不得把自己對繪畫全部的熱愛通通傾斜出來。
他說自己從小就喜歡畫畫,那個時候的家長不會在意孩子到底喜歡什么東西,還以為他只是三分鐘熱度,便一點也不在意,更何況這個小鎮(zhèn)的情況,“藝術(shù)家”這個詞是被當做貶義詞來使用的,如果別人知道自己喜歡藝術(shù),一定會被排擠。
于是小小的何塞便小心地把這個秘密藏在了心底,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自己最親密的人。
時光飛逝,何塞漸漸長大,他開始明白了自己的理想到底是什么,自己喜歡的東西到底是什么,自己想要的人生到底是什么樣子的。他的父親是這個國家有名的政客,有權(quán)有勢,一心想讓他繼承自己的位置,但是他當然不肯答應(yīng),于是父子關(guān)系僵硬,甚至很久都不曾說過一句話。
他開始學(xué)會了上網(wǎng),也隱隱發(fā)現(xiàn)了自己在繪畫方面的天賦,他想,既然自己的國家不肯接受他,那他就把作品給其他國家的人看,總會有人賞識的,到那時候,他就可以毫不心虛地拍著胸膛告訴自己的父親,告訴他的朋友,告訴這個國家鄙視藝術(shù)的每一個人,藝術(shù),并不是一個貶義詞,相反的,這個詞語崇高至極。
但他把事情想得太順利了,其實他當時只是一個沒有名氣的中學(xué)生而已,根本就沒有人想要幫他傳播他的畫,知道他接到了一個中國雜志社的郵件,說可以為他做一次專訪。
于是便有了洛西數(shù)年前,在某不知名雜志上,看到的那篇關(guān)于藝術(shù)家“何塞”的專訪,從而讓她認識了這個讓人著魔到數(shù)年過去,都無法忘記的畫家。
“世界真小啊……”聽完何塞的故事,洛西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我聽喬說,你在找一個叫做何塞的畫家……”何塞靜靜地說完,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洛西的臉。
只見她緩緩點頭:“但是鎮(zhèn)子上的說,這里根本就沒有喜歡畫畫的人。”
因為何塞把自己藏起來了,所以根本沒人知道,原來是這樣,洛西現(xiàn)在明白了全部,不知道該責(zé)怪這個愚昧的世界,還是該心疼當時年幼的何塞。
她想到這里,也不想再過多隱瞞什么,便把自己學(xué)生時代迷戀何塞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還好,我差一點就錯過你了。”她現(xiàn)在想想居然心有余悸。
何塞也很開心,原本碧藍如海的雙眸,此刻明亮得像天上的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