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澀澀的，還有些沙啞，倒像是在沙漠當中摸爬滾打了很長時間，就連說話的聲音都隱約帶著沙子的顆粒質感。

傭人愣怔了幾秒，反應過來后，這才說道：“先生他沒事，您再修養幾天就可以去看望先生了。”

林陌棠微微垂下了眼簾，雖然心里已經有底了，卻還是忍不住問道：“他現在醒過來了嗎？醫生是怎么說的？”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等明天老爺和夫人來了，您可以問問夫人。”

傭人有些躊躇地看著她，也不好多說什么。林陌棠有些訝異，旋即又恢復了以往的神色。

現在傭人就在床邊伺候著自己，老爺子當然也知道這件事情了。事情已經發生了，只能祈禱顧南琛沒事就好。

她深吸了一口氣，重新躺了回去，沉聲道：“你先去休息吧，有事我會叫你的。”

她微微闔上了眼簾，將眼底的神色都遮掩了過去。幽暗的燈光消失在黑暗中，傭人的腳步也漸漸遠去。

林陌棠這才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無邊無際的黑暗，心口像是堵了一口氣似的，身體也時不時地傳來刺骨的疼痛，將那少到可憐的睡意都驅逐得一干二凈了。

白天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刺耳的剎車聲還不停地刺激著大腦。剛閉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顧南琛堅毅的側臉。

“林陌棠，你一定要好好的。”他那溫潤的聲音不停地在腦海中盤旋，又漸漸沉積下來。

林陌棠深吸了一口氣，將積壓在心口的陰郁感覺悉數散盡。剛動了動身子，便牽扯到了胳膊上的傷口，被包扎得嚴嚴實實的傷口隱隱作痛。

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浮現出顧南琛渾身血污的樣子，心跳又變得急促了許多。

就在渾渾噩噩間，疲憊的感覺終究還是襲上心頭。林陌棠終究還是扛不住困意，帶著滿腔的愧疚和擔心漸漸地睡了過去。

只是眉心越皺越緊，額頭上滲出細細密密的冷汗，嘴里還嘟噥著什么。

就在她睡得渾渾噩噩的時候，耳邊隱約傳來幾個人說話的聲音。

“醫生，她現在怎么樣了？病情嚴重嗎？”沈美妮看著一臉憔悴的林陌棠，憂心忡忡地看著醫生，眼神很是不安，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她沒什么大礙，只是受了點皮外傷，受了些驚嚇，還有些低燒。開一點安神的藥物，退了燒就可以了。”

醫生一邊做著檢查，一邊說道。

“她現在肚子里還有孩子，您開藥的時候一定要多注意一下。”沈美妮還是有些不太放心，就多嘴提醒了一下。

顧國元臉色發黑地看著林陌棠，一夜之間老了許多。如果讓自己查出這件事的幕后主使，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這樣想著，那雙犀利的眼眸中泛起一絲殺意，神色更加冷厲了幾分。

“這里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好了，要是有什么事情隨時來找我。”醫生看了他們幾眼，程式化地說了一句，又帶著那些護士查房去了。

沈美妮坐到林陌棠的床邊低頭看著她，不知不覺間，眼圈就已經泛紅了。

“你不是認識很多有頭有臉的人嗎，怎么這么長時間了，連這么一件事情也查不清楚。他們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也就一會兒不見，就都躺在醫院里了。”

她說話的聲音都帶著幾分哭腔，眼淚順著腮邊滑落，以往舉手投足間折射出來的雍容華貴的氣質也被磨滅了。

“你以為我不想查這件事情么！你以為我就不著急么！這么多天我連一個整覺都沒睡過。現在他們一個在發燒，一個躺在重癥監護室里，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弄清楚！”

顧國元被她那哭哭啼啼的樣子惹得有些煩躁，將這么長時間積累起來的怨氣都撒了出來。

林陌棠只覺得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又漸漸清晰了一些，眼皮沉重得抬都抬不起來。一張熟悉的臉漸漸浮現在眼前，看上去和以前沒什么區別。

她的眼睛有些酸澀，一行眼淚順著眼角隱沒到黑發之中。

“媽”一道滿是哭腔的聲音從她的唇齒間逸出，聲線還有些發緊，眼前的人影漸漸模糊，隱約蒙上了一層水霧。

她的喉間一梗，聲音變得短促而濃重。

沈美妮聽到聲音后怔了怔，忙抬手將眼角的眼淚擦干，轉過身來看著林陌棠：“你醒了，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她勉強扯出一絲笑容，抬手幫林陌棠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眉眼間滿是心疼和溫柔的神色。

沈美妮的臉漸漸清晰起來，林陌棠眼底流露出幾分難以抑制的痛苦的神色，剛剛擦干的淚水瞬間從眼眶涌出。

她剛才恍惚間以為母親又回來了，還像往常那樣叫自己起床，任由自己在她面前撒嬌。

可一切都只是幻覺而已，是伸手就能戳破的泡沫。心里巨大的落差讓她有些失神，心里越發堵得慌，任由眼淚浸濕了枕巾。

沈美妮只當她是受了太多的委屈和驚嚇，不厭其煩德擦拭著眼角的眼淚，笑著說道：“沒事了，都已經過去了。南琛也沒事，等他好一點以后，我就讓他來看你。”

她說話的時候盡管嘴角帶著笑意，那雙通紅的眼睛里卻已經泛起了淚光。

林陌棠這才漸漸回過神來，腦海中浮現出他的模樣，臉色煞白，起身就要下床。

“我的身體好，我可以去看他。他昨天受了很重的傷，他如果不去撞那輛車子的話，我現在已經沒命了。”

林陌棠有些失魂落魄地掀開被子，神色有些倉皇，就連說話的語調也和平常有些不太一樣。

“陌棠，聽話，你先好好躺著，等你修養好了南琛就會”沈美妮上前扶著腿腳有些酸軟的林陌棠，話還沒有說完，眼淚就率先流下來了。

就算其他人不知道顧南琛的狀況，她卻不可能不了解。送進醫院的時候就只剩一口氣了，剛做完手術就被送進了重癥監護室里。

即便自己想去看看他，也只能隔著玻璃遠遠地望著他。而且醫生說他沒有過危險期，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林陌棠已經意識到了什么，面色慘白，眼眶有些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