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在外面,安舒音自己走回家,聶一看著她小小的身子,嘆了一口氣,也離開了。
第二日清晨慕泉一覺醒來之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睡在家里的床上。
“媽?”他揉著還有些脹痛的腦袋走出房間,剛從廚房走出來的慕羽看到兩眼惺忪的慕泉走出來,連忙走了過去。
“昨天誰送我回來的?”慕泉記得他處理完事務(wù)后靠在了安舒音的額頭上,然后她幫自己按摩,然后怎么就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是舒音!蹦接鹕焓终韮鹤铀艘煌硪呀(jīng)起皺的襯衣,慕泉聽到她的回答,不禁舒了一口氣,她一個女孩要把他一個大男人弄回來,的確費了不少力氣。
“那我先去事務(wù)所了,媽,你好好在家休息,我晚上回來!蹦饺獜纳嘲l(fā)上拿起外套,對著慕羽揮揮手,出了門。
手機(jī)里還有安舒音發(fā)來的問候,他坐在自己的車?yán),俊秀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雖然溫度已經(jīng)降了下來,但慕泉此時心里卻是暖暖的。
他瘋狂地想要吸取這與她的幸福點滴,在悲傷到來之前,把最后一滴歡愉榨干。
可是他沒有想到,那個時刻,來得那樣快。
又是三個月,安舒音終于等來了自己第一部電影的拍攝,開機(jī)儀式整個a城直播。慕泉坐在辦公室的沙發(fā)上,目光一直未離開電視屏幕。
因為天氣已經(jīng)很冷了,她在大衣里面穿了拍攝用的衣服。脖頸處雪白的肌膚沒有完全覆蓋,慕泉坐在電視機(jī)前不自覺地皺起了眉。
想打個電話給她,又突然想起現(xiàn)在不合適。
“回來看我怎么收拾你!蹦饺闷鹗謾C(jī),看到屏幕上顯示有人來信。
手指輕觸打開,發(fā)件人的名字讓他呼吸一滯:尹秋。
他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這個時候為什么尹秋會給他發(fā)短信?
"慕泉,我在你對面的咖啡店,可以出來一下嗎?"
信息很簡單,慕泉坐在沙發(fā)上,剛好可以看到事務(wù)所對面的咖啡店的招牌。他坐在沙發(fā)上,右手死死地捏住手機(jī),看到電視上安舒音完美而又熟悉的笑,他真恨不得把手機(jī)一把砸在地上。他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著。
為什么是尹秋?!為什么在他已經(jīng)決定放棄她要準(zhǔn)備好好愛安舒音的時候出現(xiàn)?她要對自己說什么?解釋?還是新的諷刺?
“老板?”準(zhǔn)備進(jìn)慕泉辦公室的助手劉雅看到慕泉的樣子,本來就膽小的她立即站在門口不敢進(jìn)來,只是怯怯地喊了他一聲。
慕泉抬起頭,劉雅看到他的眼睛里都布滿了血絲:“老老板,需要什么喝的嗎?”
慕泉看到她眼里害怕和擔(dān)心夾雜著,不禁微微扯出一絲笑:“不用了,你去忙吧。我待會出去一下,有什么要緊的事情找其他的人先應(yīng)付著!
劉雅點點頭退出去,慕泉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站在床邊俯視著那間咖啡廳,從他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他所熟悉的那個身影。他拿上外套,電視上的直播還未結(jié)束,他看到安舒音始終優(yōu)雅地回應(yīng)著記著提出的問題,有些蒼白的臉上漸漸浮起一絲笑。
“我會把這件事情處理好的!闭f完他穿上外衣,長腿一跨就走出了辦公室。整個事務(wù)所就只覺得一陣?yán)滹L(fēng)穿過,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拉緊了衣服。
出了事務(wù)所的門,外面的風(fēng)將他沒有上扣的衣服吹起來,冰冷刺骨的風(fēng)灌進(jìn)他的身體,他竟不覺得冷。
站在咖啡店門口,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要冷靜,冷靜。慕泉在心里對自己說,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生氣,若放在以前,他是根本不會對這種事情動怒的。
反而會更加冷靜。
他伸手推門而入,店里的暖氣讓他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有招待員迎了上來。
“請問你是尹小姐等的人吧?請隨我來!眮砹藗服務(wù)生領(lǐng)他走到一間小小的包廂面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后就離開了。
慕泉將手放在門上,輕輕一推就開了。
包廂里背對著他坐著一個女孩,黑色的長發(fā)妥帖地垂在身后,椅子背后的大衣?lián)踝×怂纳碜印K踔槐瓱岬目Х,安靜地坐在那里。
因為慕泉開門的聲音很小,尹秋并沒有察覺。慕泉將門關(guān)上,緩緩地走到了尹秋的身邊,在尹秋抬頭的瞬間,慕泉也正好轉(zhuǎn)過來看著她,一句話脫口而出:“什么事。”
四目相對,尹秋緩緩地站起來,慕泉看到她依舊纖細(xì)的身子,以及那張三年未見的臉,又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什么也說不出口。
尹秋的一張臉有細(xì)微的變化,她比安舒音要稍微年長一些,眉眼已經(jīng)有了些成熟女子應(yīng)有的韻味,卻也同樣帶著孩子般的幼稚。
那一瞬間,所有的往事都涌入了上來。那六年他們無憂無慮地笑過,哭過,也吵過,還有三年前他撞見的那一幕,所有好的壞的,甜蜜的痛苦的,都在看見尹秋的時候,如決堤的洪水,瞬間泛濫成災(zāi)。
他幻想了無數(shù)個尹秋來找他時的場面,也等待了三年?墒蔷驮谒貌蝗菀追艞壍臅r候,她又再次出現(xiàn)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嘆息一聲,難道這就是命?
“我記得你喜歡喝熱的咖啡,所以我就給你點了這杯咖啡!币镉行┚惺貙⒘硪槐Х韧频阶约簩γ娴淖簧,慕泉又看了她一眼,走到對面坐了下來。
氣氛有些尷尬,慕泉輕輕抿了一口咖啡,溫度剛剛合適。之前,安舒音告訴他經(jīng)常喝咖啡對身體不好,為了不讓她失望,自那以后若不是迫不得已,他寧愿喝茶,F(xiàn)在熟悉的味道擺在自己的面前,他沒忍住,就多喝了幾口。
“找我什么事?”慕泉抬起頭看著尹秋,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尹秋看著他,眼里有些害怕,依舊是他所熟悉的神情。
“我來道歉!彼f。
“道歉?你沒做什么為什么要道歉?”慕泉語氣平淡,陌生的語氣讓尹秋有些不知所措,她固然知道自己當(dāng)初做的事讓慕泉很傷心,但她不知道會讓他變成這樣。
“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我只想求得你的原諒。”
慕泉不禁冷笑了一聲:“原諒?你讓我怎么原諒你?原諒你當(dāng)初那樣殘忍地對我卻不留下任何解釋就離開?還是原諒你這三年都沒來找過我?或者是原諒你擅自闖進(jìn)來,將我的世界搞得一片狼藉后自己卻可以全身而退?你說,我要原諒你什么?”
一連串的話讓尹秋的眼里閃過一絲慌亂:“我不是有意三年都沒來找你的。”
“那你是有什么苦衷嗎?”看到這個他曾經(jīng)那樣狠狠愛過又被狠狠傷過的女孩,他終究是狠不下心來。
尹秋張嘴想要說什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開口時卻變成了:“沒有。”
慕泉瞪大了眼睛看著她:“你說什么?”
尹秋低頭喝了一口咖啡:“當(dāng)初是我一時沖動,我沒有任何苦衷,我就是來道歉的!
慕泉看著她,無力地笑了。
他原以為她會有什么難言之隱,所以才不得不做出那樣出格的事,F(xiàn)在看來,竟然是他太天真了,為什么要去幻想那些根本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呢?
“慕泉。”尹秋忽然叫住他,他抬眼看著她。
“說。”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剩多少了。
“我當(dāng)時那么做是有原因的,只是我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你。”尹秋走過去站在他的面前,微微低頭看慕泉那張永遠(yuǎn)都看不厭的臉。
“有什么不能告訴我的?我說過我可以幫你分擔(dān),可是為什么你就不愿意對我說?”慕泉皺著眉,眼神卻像是在乞求,“讓你開口就那么難嗎?!”
“不是的!”尹秋驚呼一聲,雙膝一軟,就半跪坐在了慕泉的旁邊。
慕泉扭過頭來看著她。
“我會告訴你的,但是不是現(xiàn)在!币锏难劾飶浡环N焦急,是讓他隱隱心疼的焦急,是他很少見到過的。
“那你今天找我來還有什么事?”慕泉將目光別開。
“我想多一點時間陪陪你,可以嗎?”尹秋終于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慕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不相信這是她說出來的。
“再續(xù)前緣?”慕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可惜我們已經(jīng)沒有緣了!
尹秋的臉?biāo)查g變得慘白:“我只是想再陪在你身邊而已!
慕泉站起身來:“你應(yīng)該去打聽一下,我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我不希望她來事務(wù)所找我的時候看見你在那里!
“雖然我不需要解釋,她也不懷疑,但這對她不公平!
尹秋的腦中忽然浮現(xiàn)出安舒音那張絕美的臉。
她早就知道慕泉和安舒音已經(jīng)在一起了,她心里還存在著僥幸,但是聽到他親口說出來,心里還是在隱隱作痛。
“今天我會買單,現(xiàn)在天氣很冷,你記得多穿點。”慕泉站起來,從尹秋的身邊走過,衣服的邊角擦上尹秋的皮膚,那樣冰冷。
慕泉的腳步雖然走得很慢,但是他沒有再回頭,他怕自己一回頭,就會答應(yīng)尹秋的想法,就會在這段好不容易掙扎出來的感情漩渦里越陷越深。
回到事務(wù)所,所有人看見他回來,都不約而同地再拉緊了自己的大衣。
“聶一,今天晚上你在我家門口等我,我們?nèi)ズ染啤!蹦饺蛲寺櫼坏碾娫挘櫼徊恢罏槭裁,但他感覺這次是有什么事。
走回辦公室,電視上的直播已經(jīng)結(jié)束,換成了其他的節(jié)目。他伸手關(guān)掉電視,頹廢地坐進(jìn)了辦公椅。
剛才發(fā)生的事情讓他現(xiàn)在根本沒有辦法靜下心來辦公,他打開手機(jī),看著桌面上安舒音的照片,他還是點開了圖庫,將最后一張尹秋的照片調(diào)了出來。
照片上的她和剛才看到的她有很大的差別,他想起來這都是很多年前拍的了,這么多年了,人當(dāng)然是會變的,包括心。
他會忠于自己的感情,連聶一都會嘲笑他太認(rèn)真。他總是不以為然,他認(rèn)為心里裝著兩個人,就是對靈魂的褻瀆。
既然選擇了一個人,不論發(fā)生什么,他都會陪著她。
尹秋不知道,因為她被慕泉保護(hù)得很好,可是她卻知道,是她自己親手破壞了這一切。
慕泉嘆息一聲,一直等到下班,滿臉陰沉的他開著車回到了家,聶一已經(jīng)在那里等他了。慕泉打電話告訴慕羽事務(wù)所聚餐,晚些回家。
“開我的車嗎?”聶一把玩著手里的車鑰匙看著慕泉。
慕泉無力地扯出一絲笑:“我是讓你陪我喝酒的,不是讓你來當(dāng)我司機(jī)的,你如果不怕酒駕被查,你也可以開車!
“還是打車吧,你可別又喝過頭了。”聶一走過去和慕泉并肩走著,呼吸間都有白霧。
“又發(fā)生了什么事?還是安舒音的事嗎?”并肩走進(jìn)酒吧,立即就有女人圍了上來,可是慕泉現(xiàn)在心里很堵,聶一顧著慕泉的臉色,也不敢眼睛到處瞟。
前臺的小姐見是兩個帥哥,連忙堆滿了笑為二人倒好了酒。
“聶一,你知道她來了嗎?”猛地灌下一杯,慕泉看著聶一。
“她?”聶一修長的手指捏著酒杯,看著慕泉:“她是誰?”
慕泉一哽:“尹秋。”
“啪。”聶一手中的被子落到桌子上,杯子里的酒灑在手上也沒管。他以為是慕泉和安舒音吵架了,沒想到竟是尹秋回來了。
而且目標(biāo)很明確,直接找慕泉。
那安舒音怎么辦?他知道尹秋一直都是慕泉心上的一道傷,F(xiàn)在突然出現(xiàn),難道是想要重新和慕泉在一起?
慕泉看著他的反應(yīng),苦笑:“不用那么驚訝,今天我已經(jīng)和她見面了!
聶一抿著一口酒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慕泉將一杯已經(jīng)喝干的酒杯移開,重新打開了一瓶,聶一看到他如此不要命地灌酒,心中也知道了半分。
“她想要陪在我身邊,可是我身邊已經(jīng)有舒音了啊,我怎么可能同時愛著兩個人?”慕泉的臉已經(jīng)微紅,可他還在不停地喝酒。
聶一不說話,因為他知道現(xiàn)在他不論說什么,慕泉都是聽不進(jìn)的。
三年前他也在場,他站在慕泉的身后,他可以感覺到從慕泉身體里散發(fā)出的絕望的氣息,他也曾陪著慕泉到這里喝酒,喝了個天昏地暗。
他記得慕泉醉酒后喊得都是尹秋的名字。
上一次陪著慕泉來這里喝酒,胃出血躺在醫(yī)院的急救病床上時,喊的卻是安舒音。
聶一嘆了一口氣,將思緒拉回,卻看到慕泉的面前已經(jīng)歪歪扭扭擺了五個瓶子了。
“喂老大,別喝了,上次都胃出血了!甭櫼环畔率种械谋舆B忙拉住慕泉的手!澳阃酸t(yī)生說你不能一次喝太多。”
“聶一,我不知道怎么去拒絕尹秋,我要怎么拒絕她?”慕泉眼眶都紅了。
“你心里還有她嗎?”聶一看著他的眼睛說,慕泉搖了搖頭,但隨即又點了點頭。
聶一無奈地將杯子里的酒干完,看著慕泉,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
“她在心里。”慕泉指指心口:“在心里就好了,挖出來的話,會疼。舒音也在里面,但是我一直擁有她,喜歡她!
“尹秋雖在我心里,可我已經(jīng)不能喜歡了。”
聶一猛地將一瓶干完:“干嘛不能喜歡,都是女人啊。”
慕泉抬眼看著聶一,聶一被他眼里的光給怔住了。因為每天晚上的加班,導(dǎo)致慕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睡眠不足,黑眼圈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眼里的血絲卻很是恐怖,再加上今天發(fā)生的事情,他整個人的就像是行尸走肉般毫無生氣。
“她們除了性別一樣,其他的什么都不像!被蛟S一直盯著聶一讓他覺得眼睛干澀,慕泉將目光移開,“我要安舒音,我要她給我的快樂!
慕泉的眼神已經(jīng)開始迷離,很顯然是喝醉了。
“老大,我們走了吧,趁現(xiàn)在你還能走路。”聶一感覺自己也有些醉意,慕泉已經(jīng)喝了快十瓶,雖然自己喝得少,但少也有五六瓶了。
再不走,待會他們倆就回不了家了。
“聶一,我是真的喜歡安舒音!蹦饺焓诌想去拿酒杯,卻被聶一一掌拍掉:“好好好,我知道你喜歡安舒音,我早就知道了!
說完就使勁想把他往外面拽。
慕泉全身軟綿綿的,沒走多少步就軟軟倒了。
“喂老大!”聶一看著不省人事的慕泉,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還好酒吧里人多,聲音雜,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們這邊。聶一將慕泉架起,用盡全身力氣往外面帶,可是他自己也喝了酒,全身也沒多少力氣了。
就在他覺得快要崩塌的時候,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
“聶一?需要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