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禹反諷,“你還想一家團圓啊?”
蘇家玉明白了,“那放他在這小屋,叨擾一些時日行嗎?”
“嗯。”冷哼。
她放心了,也有點愧疚,“希望他不會給你帶來麻煩。若是有,我趕緊給他買機票。”
“人都是爛的,怎走?”他犀利地笑。
她低頭不語,是,她說得也是場面話。
江城禹盯著她白皙的臉,陰影里,眉心有一絲揮不去的愁苦,眼神也總帶著惶然。
這個女人,好似就在命運的大河里飄,細(xì)若游絲,她抓不住強悍的靠岸,苦苦掙扎,她也不哭不笑,不歇斯底里。
溫水一樣,小白菜一樣,給不了人太多驚艷,嘗一口卻又還是綿綿甜。
人是任人捏圓搓扁,可又一點也不傻。
他熏起眉頭,忍不住問,“你爹媽教出的,這么個東西?”
蘇家玉一怔,是很敏感的,觸及家庭。
但她也坦然,低聲道,“我爸去世早,我媽養(yǎng)大我和弟弟,怎么說呢,龍生九子,九子都不同。在我們那里,女孩懂事很快,兒子到底是在一些庇蔭下,醫(yī)學(xué)上男孩心理成熟很晚。我選擇了踏實的人生路,蘇謙他卻不以為然,看久了我家的窘境,他急躁,急于想擺脫,社會判斷力卻遠遠不夠,導(dǎo)致此番下場。”
“他一心想要天上的那個餡餅,砸下來的卻是大雨。任何磨難,都是成長。”
她的手輕輕停,向他看,眼神溫柔,“我能恨他嗎?”
她笑了,搖搖頭,“我不能。江先生你活得肆意恩仇,有些市井的無奈,你不明白。我的世界小,便是家長里短,你的世界很壯闊,那也是我不能想象的。”
“怎么不能想象?”他反駁,心里有股不爽,“你不去了解,就怪不能想象?”
蘇家玉愣了一下,微微失笑,竟然和這種男人談起了‘道理’。
她說了真相,畏懼道,“江先生,我不敢去了解你的。”
“是不敢還是從沒他媽想過?”他反眼過來,邪光暗暗,下午的日光陰影重,隱約有一股深沉。
蘇家玉想了想,兩者都是……
后者占大頭。
面對他的冷氣壓,她居然生出一絲慚愧,感覺話題接下去要僵,又或許是他的氣場收斂,今日午后晴好,給了她一些勇氣,讓她膽子大了一點點,她在一旁慢慢坐下來,銜著一絲淡笑,“那江先生,你家里是怎樣的呢?”
兩個人好像交換秘密,她說了她家里的事,她客套往來,也了解一下他吧。
卻好似,觸到了極度逆鱗。
男人看著她,不說話,氣場也冷了。
蘇家玉攥攥手,察覺到這不是個好話題了,她真悲催。
藏的太深的男人,一定有不能讓人觸碰的地方。
她兀自打圓場,“就像我和我弟,性格迥然不同。其實我也好奇,你和……和你哥,社會屬性為什么會相差這么大?我聽說他和你不是親兄弟,也聽勞媽說,他是從警,江先生你卻,你的事業(yè)比較復(fù)雜。”
“文鄒什么?”江城禹瞥過來,邪目峻冷,“老子打砸搶殺的,你怕不怕?!”
蘇家玉被他的聲音抖了一下。
他靠過來,幾乎欺壓住她,瞇起眼對她耳朵吹冷氣,“你是了解我還是打聽他?”
“我沒有…你別誤會,我隨便問問。”蘇家玉立刻往后躲,與他呼吸靠太近,耳朵很癢,癢還有一層對他本能的懼怕,生怕他張嘴就含住,她紅著臉鉆出他的胸膛。
男人的大手掐在她腰肢上,他發(fā)脾氣地罵,“蠢貨,哪壺不開提哪壺。”
蘇家玉心想,哪壺不開了?她沒懂他憤怒的點。
腰上的力度隱隱灼熱。
她很不適。
男人卻并不覺兩人姿勢曖昧,目光仿佛低沉了些,逼著她冷道,“老子是大壞蛋啊!無惡不作的純黑社會,該槍斃的。怎么,老子和他比,差很多?”
滿不在意,玩世不羈,挑起的她的下巴。
蘇家玉對視他的眼睛,這雙眼睛里的確是殺氣血腥,離經(jīng)叛道,萬劫不復(fù)的。
可是,她慢慢搖了搖頭,真誠說,“我沒有拿你和他比過。我覺得,各人有各人選擇的道路,犯法或是護法,那都是對法律而言啊。傷天害理……至少,江先生你沒對我傷天害理,你還救了我弟弟,這一件事上,你就是個好人。”
清澈的眼睛,有些刺痛他。
細(xì)柔的笑容,也有些呆住他。
可是久了,她的笑又像諷刺。
如同耳朵里,第二次聽見這句‘你是個好人’。
他推開她,削冷站起身,眼神審視,譏諷警告,“少蠢了。你以為?我能是什么好人?你見過我殺人吧?記住,老子不是好人!別再說這些倒胃口的話。”
突然冷。他眼底好似旋起一股蘇家玉不明白的忌諱。
有些深痛,他拒人于外。
蘇家玉猜想,肯定有什么原因讓他很反感當(dāng)好人。
或許,與他選擇這條路有關(guān)?
她想起昨晚上唐突抱他時,感激他真好,他也僵了一下。
感覺他,心很封鎖,很內(nèi)斂?
她抿抿唇,突然回過神,覺得自己今天想關(guān)于他的事,也有點多了。
她不糾結(jié)這個,因為他的確也不是社會型好人啊。
男人站在窗口抽起煙,背影削立,窗外下起雨,他的眼神映在窗戶的雨滴里,裝著什么?再也無人能看清,蘇家玉只覺得有點冷。
她也覺得,有時候他的世界太難令人揣摩,這就導(dǎo)致了他與人無法逾越的距離。
有些人,就是用來懼怕的。
她站起身,說,“江先生,我給你準(zhǔn)備下午茶甜點,順便熬藥。”
他點頭,沒回頭。
此時電視開著,廣播過后,切換到澳門新聞,繁體字掛屏幕,畫面里人潮涌動,高舉旗幟。
蘇家玉看了眼,是政局換屆選舉吧?官員在拉票,很熱鬧,不像內(nèi)地?fù)Q屆,都很敏感肅穆。
這就是兩制差別。
她原先從未注意海外新聞,現(xiàn)在看個熱鬧。
女傭閑的沒事,也在看,見蘇家玉不認(rèn)識人,高興的給她解說,“這一屆是江家天下了,江司長上臺,政策恐比以前好,惠民嘛。這個長官聽說為人處世不錯,政風(fēng)清廉,透明,所以人氣還不錯,我也把票給他啦……”
嘭地一下!
電視突然黑屏,砸碎了。
女傭嚇得一愣,與蘇家玉齊齊扭頭過去。
是男人邪冷逼人走來的身影,他嘴角噙著那抹冷笑,不知道是在嘲笑誰,眼神尖銳甚至有點沖紅。
好似一頭狂獸要發(fā)飆。
誰人也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發(fā)怒?誰是他憤怒的來源?
“修好。”——男人的聲音低冷,安靜。
遙控器甩給女傭。
他插著褲袋上樓。
蘇家玉全程懵逼。
只是看個新聞,女傭多嘴吵到他了嗎?
“完了完了!我是不是聒噪了?江爺會開除我了!”
蘇家玉無奈,只好安慰女傭,拉著她進廚房,趕緊準(zhǔn)備下午茶。
不過烘培的工具不到位,導(dǎo)致時間很久,甜點準(zhǔn)備好,晚餐時間也到了。
蘇家玉生怕他脾氣暴躁等不了,端著一托盤東西上去。
但是敲門打開后,發(fā)現(xiàn)臥室里特別安靜,他靠窗坐著,長腿交疊,窗外的雨色暗,里面沒開燈,映著他如刀的側(cè)顏。
“江先生。”蘇家玉走過去時,男人坐在那里,手里沒東西。
她說,“不好意思,你餓了吧?我把甜點,晚餐和藥一塊端上來了。”
“嗯。”這時,他有點安靜,暗影里的眸尾斜睨過她,手指了一下茶幾。
蘇家玉點點頭,準(zhǔn)備過去放東西。
余光好似看到他起身后,露出來座椅旁邊的一本書。
他在看書?
蘇家玉覺得根本不可能吧。
但那的確是書,攤開了扉頁,她瞇眸,竟然還是外文?是拉丁字母還是什么?
“瞎瞟什么。”他晃過來,把她一捏。
蘇家玉被捏開幾步,等緩過神再去看,那里沒書了。
前后不過兩秒,她以為自己花眼了。
“江先生,你下午在這里干什么啊?”她好奇問。
他歪邪了頭,拿起勺子,“發(fā)春夢,感興趣啊?”
“……”
蘇家玉望著被他戳壞的蛋糕,真是暴殄天物。
她覺得,如果他真看書,多半也是一本H書了。
難怪立刻藏,不讓她看見,總也是尷尬了嘛。
“這么多東西,喂豬啊?”他踢掉鞋子,在沙發(fā)里坐下,長腿晃到另一邊。
蘇家玉心里給氣的,不是中午沒吃飽還生氣了嗎?
她抿抿唇,笑笑,“好,我來喂你。”
“……”江城禹。
抬眸,饒有興致地叼她一眼,兇惡,“再講一遍?”
她閉嘴,后退兩步。
他起身就逼過來,“當(dāng)老子智力低下啊?狗膽!”
她攥緊手,滿面羞惱,猛地要逃,抓住門把手想出去。
驀地,門板被他大力關(guān)住。
蘇家玉甚至來不及躲,就被他精悍的身軀抵到門面上,她臉幾乎被擠變形,嗡嗡地說,“江先生,你不要,你不要,”
“不要什么?”他聲音就在頭頂,略微往她粉軟耳垂逼過來。
很邪魅的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