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抬眸看了眼落地窗外,七月之暑,今天下起了雨。
她看時間,現在是上午十點。
晚上……很快了,她終于笑了下,點點頭。
“這兩名護士你覺得哪個看著順眼?你挑一個,隨行的醫生還是原來那個,行嗎?”
云卿有點疑惑,“湛宇,我只是遠行,我一個人,不適合帶醫生護士。”
顧湛宇頓了頓,直接說了,“我安排時,也安排了我自己,不要想撇開我,安全離開你需要我。別再說二話!好嗎?”
云卿張合的嘴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的神情瘋狂而冷靜,“我什么也不想要了,這和你沒關系,過去五年我活的污跡堪堪,我早想離開這個鬼地方!”
“你很不冷靜。顧家家大業大,膝下就你一個兒子,湛宇,你怎么想的?你的公司,你的事業?你也有你的責任,別做不成熟的決定,何況,工地案件你有你的嫌疑要洗脫,這時候你消失,在警方眼里會變成你心虛逃離……”
“你別管!”顧湛宇咬牙切齒,最終緩和了聲音,“我放不下你,這一條已足夠。不要覺得我是負擔,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的守護,等把你安全送到,把你照顧好了,我再離開,就當我送你一程,還不行嗎?”
云卿語塞,心沉梗動。
明白他這是權宜之詞罷了。
一方面,他還是怕自己想不開。
另一方面,他仍在最后徒勞賭注,執意要與她廝守。
可今晚自己要順利離開,必須依靠他。
如此,云卿便也無需多勸。
見她似乎松動,顧湛宇眼底凜冽的鋒刃收斂,低語安慰,“你什么都不要操心,聽我的安排就是,先去洗澡。”
他轉頭就出門了,行跡匆匆。
云卿不管不問了,到了目的地之后再說吧,她總有機會。
洗完澡吃了飯,才中午,還有大把的時間,她什么也沒干。
就如這一個多月,呆在這棟別墅里,多數時候只是坐著發呆。
手機,云卿打算把SIM卡拿出,徹底銷毀。
她盯著來電顯示里上百個未接電話,一半是云逸的,一半是夏水水的,甚至到昨晚,還有蘇家玉的手機號打過來的。
這兩天找不到她,他們一定是察覺到什么了。
云卿想斷的干干凈凈,逝去如風。
可是盯著蘇家玉的號碼,猶豫了。
約下午兩點,夏水水再次撥進來電話。
云卿到底選擇接聽了,電話里夏水水的聲音近乎爆吼,“你在哪里?!”
她呼吸,不說話。
“云卿!”夏水水幾乎從來沒全名叫過她,怒氣可見一斑。
“你想干什么!我們問了警察好久才知道你……自殺。你了不起了云卿!你他媽了不起!別說我夏水水對你而言算個什么東西,云逸他是不是個東西?你爸對你來說也不算什么嗎!白發人送黑發人,你讓他那顆半舊不好的心臟怎么撐下去?!我以為你瞞著所有人救陸墨沉是你心底不舍,是有轉機,可你把一切都安排好,家玉的事,桃子的事,你自私你知道嗎!”
“水水。”云卿慢慢起身,眼底靜色若水,聽著她嚎啕的哭嘯,“那天在江城禹的辦公樓下,我已經回答了你,我說我很清醒,我想要一個結束。”
夏水水突然哽住喉嚨,她一把聲音好像蠟燭將盡,平淡靜然。
原來那么早,她就已經在部署了。
所以這一個月,她只是在強撐,等撐過去了,她又回到病魔的狀態,她根本沒治好嗎?
太殘酷了。
“卿卿,你別這么殘酷,你給人希望就一直給下去,我拜托你,就算你活著痛苦,也為我們試一下,好不好?”
云卿遙望著窗外淅瀝瀝的雨滴,溫柔回答,“好,我試一試,前提是,不再見你們。”
“那你要去哪里?”
“我不去哪里,我在哪里不會告訴你們,我只要安靜。”
“家玉想你了,她在拘押中,傻呆呆一直不知道你的情況,我也瞞著,我不敢告訴怕她。直到前兩天江城禹去公安局,她就隱隱察覺到一些不對勁,現在她……”
這正是云卿最后想問一問的,“家玉的案子,江城禹有決定了沒有?”
夏水水擦一把眼淚,吸著鼻子,“難說,那個淫/魔,也就那天去公安局了一趟,和局長談了什么不曉得,然后就看監,讓家玉出來,他坐在對面直勾勾的看了家玉一個多小時,全程沒有說話,家玉按照我們的提示,說了條件,也說了小桃子的病情,他也沒什么反應,后來走了。昨天下午卻派秘書去小桃子的家里,小桃子說秘書拽她頭發,我估計這混蛋是要親自做鑒定。”
夏水水對江城禹那個壞男人的印象,也就地下車庫他對屬下說的那句:沒見過奶?
她心里噓聲萬千,小桃子攤上這么個爹,還不如沒爹呢,指不定當年那晚他要家玉時,不知道已經幾手了,家玉沒染病還真是幸運!
云卿聽罷,能理解,江城禹這樣的男人,不可能不驗證確定。
如此,就和預測的一樣,都在軌道上。
因為江城禹肯做鑒定,已經說明他沒有置之小桃子不管,至少沒有忽視。
至于救家玉,只是對他步步緊逼的事兒。
云卿說道,“水水,你聯系季少,給個幾天期限,期限一過讓季少放出一些他犯罪的風聲,引起輿論,江城禹再臨危不亂也會中套的。”
“嗯,我聽你的。”夏水水咬住唇,卻又說,“說到季少,我跟他打聽你在哪個醫院,他也不說。這幾天陸……就他們那邊,屁都不放一個,關于你只字不提了,我蒙圈了,陸總他這是……”
云卿垂下眼睫,心湖一片死寂,“沒別的事我掛了。水水……季少不是良人,我想你的良人也可能出現了,珍惜眼前人,下半輩子別再浪跡打混,愛情簡單最好,我是前車之鑒,祝你幸福。”
“卿卿!”夏水水感覺心臟突然停擺了似的。
右眼猛地跳,她已經掛斷了,電波消失,好似切斷了一切,那真實的痛感與慌亂,令夏水水悶窒,她不斷的回撥。
卻一直是用戶忙,最后回撥,變成了:您撥打的是空號。
云卿掛了夏水水的電話后,設置成繁忙狀態,她有劃過云逸的電話。
她沒打,云逸前途一片好,不需要她說什么。
她重復翻看眉姨前兩天給她發的照片,她和老爸在北方小城旅游,她把老爸照顧的很好。
她亦放心。
不放心的……只有。
她縮在沙發的角落里,手指一遍一遍點開微信,又一遍一遍關掉微信。
里面有兩個粉嫩的小頭像,新發消息有無數。
她看著看著眼淚滴落,又哭又笑,有很多時間回想緬懷,可她最終還是屏住呼吸,指尖蜷縮回去,斬釘截鐵,沒有回復一條。
回復了,才是殘忍。
手機卡拔掉,世界就安靜了。
……
顧湛宇在顧氏緊急套取資金一億出來,對于處在稀稀落落中的顧氏,拿這些錢還不成問題,他也只需要這些。
簡短的開了個會議,會議中全體股東目視他瘋狂的舉動,當著所有人的面遞上總裁的辭呈。
由最大的股東擔任臨時董事長。
他只做了這一個決議,后面的一攤子,他扔了不管,受著無數譴責唾罵他表情淡漠,竟是一身輕松,離開顧氏大廈。
剛出來臺階,白羽玲的車就堵在門口。
顧湛宇一眼無視,遙控開自己的車門。
可余光一轉,他發現了一個好笑的事,顧耀成的車在白羽玲五米之遠。
他突然停步了。
白羽玲踩著高跟鞋跑過來,精致的妝容上神情隱奈又憤怒至極,“湛宇!我終于逮到你了,你跟我走,你去看看小雅,醫生說她的病情越來越不樂觀,可能就這幾天,再沒有波動,就會被確診為植物人你知不知道?!你是她的未婚夫,這些天你陪著云卿那個賤人……你陪夠了嗎!小雅再怎么說為你懷過一個孩子,這個孩子本來該健健康康出生的,你做人要有點良心!”
“說吧,你想要多少啊?”顧湛宇揚唇笑。
白羽玲的臉色一僵,最近S市風云突變,她本來指望顧湛宇借著江城禹的勢力把陸墨沉搞掉,徹底奪走陸氏,這樣她白羽玲也就穩了。
可是萬萬沒想到,顧湛宇不光把陸氏敗了,他根本敵不過陸墨沉,陸墨沉那一派真是絕了,連江城禹和千夜聯手居然也擊潰不了。
現在局勢初步定了,千夜那個魔頭已經大勢遠去。
江城禹聽說又被什么事掣肘。
連番打擊,她作為他們的下下支,波及不小,她的生意和人脈也一塌糊涂了。
現在陸老爺子指望不上,季云庭也對小雅溫淡難測,只是負責了醫藥費。
她白羽玲以后可怎么辦?
小雅還是必須套住顧湛宇,就算只是個顧夫人的名頭,她們母女倆以后也好過啊!
“我需要顧氏法人的支持,你突然把法人都替換了,我找誰?何況我當初拉你認識江總,是想讓你輝煌騰達,你卻被江總利用,敗了陸氏,我現在根本沒機會見到江總和千夜,我只能來找你。你得把小雅娶了,就算她是一個植物人!還有你要給我五百萬的啟動資金,否則你休想脫身!”白羽玲不裝可憐了,冷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