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只是那天恍惚中隔門聽見，江城禹說要把工地案件的一些東西放在顧湛宇這里，后來，他們就去了書房，密談了很久。
所以她確定，那么重要的東西，應(yīng)該是放在書房的里面的。
今晚，是孤注一擲，從下午開始策劃，引他傷心，賴在書房醉酒，留下了空門。
急促的呼吸讓手機(jī)屏幕蒙上了一層水霧，云卿緊張的身子有些痙攣，穿梭過地毯，徑直走到大班桌后面。
她時間不多，很危險，顧湛宇在房間里的情況她一概不知，所以必須速戰(zhàn)速決。
書房重新修過，從顧湛宇高中一直用到現(xiàn)在，改成了大班桌，那五年，她鮮少進(jìn)他的書房，大班桌的構(gòu)造以及保險柜在哪里，她并不知道。
書桌一共十二個抽屜，云卿一個一個打開，里面全是文件。
如果一份一份翻，要找到工地案件的相關(guān)詞，她肯定要翻到天亮。
該死，她不知道那些內(nèi)幕資料，是什么？U盤或者文件形式？
翻到第三個，十分鐘都過去了，云卿急的背脊浸濕，臉色在密閉的空間里漲紅，她有些呼吸困難，閉著眼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
冷靜下來后她就覺得沒必要找柜子里了，一，沒上鎖，二，即便有可能夾在某些文件中間，那她也要找到死去。
靠這樣不行，還是直接找保險柜吧！
她摸來摸去，沿著墻壁和書柜的大抽屜，都沒有找到類似保險柜的東西。
這間書房，保險柜會設(shè)置在哪里呢？
她蹲在地上，摁著眉心陷入沉思，得想想顧湛宇的行為習(xí)慣，心理習(xí)慣。
他雖然紈绔，商業(yè)上魯莽沖動，但對待重要的東西反而小心翼翼，他從前背著顧書記藏?zé)煵鼐撇厍闀际欠旁凇?
云卿驀地睜開眼，瞳孔清然，她趴到地上，從桌腳邊沿開始掀地毯。
地毯下面就是實木地板，很難掀，她咬牙扯住抬起，起先沒有發(fā)現(xiàn)，但掀到兩米多面積的時候，果然在發(fā)現(xiàn)了地板銜接的問題！
那一大塊地板是分開的，略有不同。
她蹲過去，手上沒有指甲，傷也還沒好，但是沒辦法，用力扣開緊閉的地板縫隙。
好幾次，出血了，也終于扣開了。
下面果然是發(fā)亮的鋼制保險柜，正中間就是密碼。
望著密碼，她忽而陷入絕望，剛才太急，竟然沒有想到密碼的問題。
密碼是什么？她根本不知道。
云卿動了動疼痛的手指，慢慢伸出去，有些哆嗦，腦子里亂極了，可也只得輸入。
她輸入了顧湛宇的生日。錯了。
心口下沉。
她看了眼時間，快二十分鐘了！
是不是只有三次機(jī)會？
第二次，她輸入的是陸柔希的生日。
還是錯了。
嘭——！
外面?zhèn)鱽眄懧暎瑖樀迷魄浞瓷湫缘囊粡棧南铱嚨綐O致，她面孔發(fā)白，腳尖栽倒，頓了幾秒，遲滯地微微扭頭。
是顧湛宇的臥室房門發(fā)出了聲音！
她的心跳擊打如重錘，豎起耳朵聆聽，是傭人的聲音，并且走出來了，越來越近。
“我下樓去熬點湯，少爺嘔吐不止，唉！”
“行，我守著他，小王，你上來時順便去看看云小姐，以防她無意識爬窗戶。”
“好！”
云卿咬緊嘴唇，從書房的門縫看過去，走廊亮著燈，那道暗影梭過門縫，在門口突然一停，云卿的身子繃住。
傭人奇怪道，“咦，書房里面怎么好像有光？”
“嗯？”
云卿的腦中炸雷一般，才發(fā)覺手機(jī)的光源她沒捂緊，她手忙腳亂把手機(jī)蓋在地板上，屏住呼吸。
如果傭人旋門，發(fā)現(xiàn)反鎖了，一定會起疑心，就完了！
心頭祈禱著，冰凝著，心臟好像在身體里膨脹了一樣，她撐直眼睛，終于盯著那片影子……經(jīng)過了書房。
腳步聲傳來，下樓了。
她松懈了一樣垮在地毯上，卻又不得不立刻繃緊神，只有一次機(jī)會了，而且也沒有時間，熬湯很快，如果傭人在中途上來去她房間，她只有死路一條，快點，快點……
急急忙忙的，腦子里忽然閃過一道什么，她手指在反應(yīng)之前就摁住了數(shù)字。
她和顧湛宇確定戀愛的日子，0910，教師節(jié)那天。
滴。
開了。
開了……
云卿望著開了的柜門，眼瞼一眨，忽而眼眶有些赤紅。
她沒有想到真的是這個。
為什么是這個？
為什么他不改？
胸口好像有藤蔓絞緊，悶悶的，悶得有些窒息，她舉起手機(jī)，頭往里面探。
里面沒什么東西，顧氏的法人公章，一些陸氏的賬本，云卿不管那些，繼續(xù)翻，她翻到了最上層，有個小盒子。
她拿出來，是一個密碼盒一樣的，比眼鏡盒小。
晃了晃，里面有東西在動，好像是……U盤之類的。
不知道怎么，她幾乎確定就是這個，江城禹那天過來，好像沒有拿文件，這個盒子能裝在衣服口袋里的。
匆匆放進(jìn)口袋，她把保險柜關(guān)上，又重新費(fèi)勁把地毯鋪上，仔細(xì)的整理地板和地毯的縫隙，直到無異。
云卿起身，膝蓋麻木，差點又摔倒，她扶住自己，聽了聽外面的動靜，走到門口，無聲地打開門，再關(guān)上，彎腰貓身，左邊顧湛宇的房間傳來傭人嘀咕的聲音，她用最快的速度竄回了自己房間。
地板上落著她的汗，落了一路。
她靠在門板上，沒來得及喘息，就聽到樓梯上有腳步聲！
她立刻脫掉衣服，把盒子攥在手里，回到了床上。
傭人果然打開門，進(jìn)來，看了看她。
云卿捂在被子里，呼吸平穩(wěn)，被子擦干了她額頭上的汗。
傭人檢查過窗戶，又把衛(wèi)生間的門鎖住，關(guān)掉燈才出去了。
云卿等了等，睜開眼，在被子里觀察這個盒子，三位數(shù)的密碼，她打不開。
她緊緊攥在手里。
凌晨三點鐘，她下床，一臉疲倦的模樣，去顧湛宇的房間看過。
他吐得有些厲害，反復(fù)，昏睡過去了。
她復(fù)雜地站在一旁，用熱毛巾給他敷了很久，才回到自己房間。
五點的時候，云卿聯(lián)系云逸：把爸爸和眉姨送去旅游了嗎？
云逸直接打電話過來：“我送了，強(qiáng)行送走的，老爸一頭霧水急的心臟疼，姐，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很著急，很著急，我現(xiàn)在摸不清楚方向，我快要爆炸了！”
“云逸，記得我跟你說過，九點之前想辦法來到顧家別墅的后山，一個黑色的小密碼盒，注意自己的安全。”
她掛斷了。
坐在床頭，盯著窗外黑暗的光，那是黎明前最后的一束黑暗。
于她而言，卻沒有區(qū)別。
心神，那樣無比的，平靜。
六點過五分，她打了個電話給蘇家玉的家里，小桃子按照約定醒的很早，守著她的電話。
云卿的聲音憔悴中帶著柔，哄著小家伙，“記得你今天的任務(wù)，很重哦，讓水水阿姨帶好你。”
“記得記得！那我任務(wù)結(jié)束后，我是不是可以見卿卿阿姨你呀，我和你一起去接蘇家玉好不好呀？”
云卿抿唇，沒有答應(yīng)，“我可能不太方便，小桃子，我愛你。”
“卿卿阿姨我也愛你……”
她望著掛斷的手機(jī)，看著旭日東升，起身，把手里的東西從窗戶丟出去，用力丟到后山的草叢里。
……
顧湛宇在八點醒來，頭疼欲裂，精神很差，江城禹的電話打了幾通，連罵不斷，讓他立刻把云卿帶去法院，九點都開庭了！
顧湛宇情緒低落，匆匆下樓，云卿已經(jīng)衣冠整齊，坐在沙發(fā)上，樣子很呆滯，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也不知該說什么，腦海里還沉浸著昨天傍晚她決絕的話。
似乎，今天的開庭對他而言已經(jīng)不那么具有意義，因為今天結(jié)束，她就會離開。
“走吧。”他啞著聲音，眼睛染著血絲。
云卿起身，避開去看他的眼神，渾身空無一物，跟在他身側(cè)走出去。
顧家別墅外面，兩名警員已經(jīng)在等候。
早晨這個點兒，不堵車，八點半抵達(dá)S市人民法院，通知開庭時間是九點半，顧湛宇這邊的律師團(tuán)隊與人員都在等候。
顧湛宇握緊云卿的手腕，兩人坐在車?yán)铮麤]讓她下去。
云卿抬頭，透過墨色的玻璃窗遙望莊嚴(yán)的法院大門，臺階很多，已經(jīng)陸續(xù)進(jìn)出司法人員。
她的表情是惴惴不安的，這是從心底發(fā)出的，手心的冷汗冒出了一些。
顧湛宇拿出手帕替她擦掉，接到了一個電話，顧湛宇扭頭往后窗看，看完了回頭時，神色凝重復(fù)雜，“千夜的那個催眠師要上車一下。”
“為什么？”云卿立刻抓住他的衣袖，“我不見她，那天晚上她、她害慘了我！”
顧湛宇知道她害怕，眼底閃過不忍，卻很堅決，“她需要確認(rèn)你的狀況，和你說幾句話。”
“什么話？”
車旁邊，一個女人的聲音已經(jīng)過來，穿著套裝，走路凌厲，戴著墨鏡，一下子就打開了車門。
云卿反射性的往后縮。
顧湛宇下車，這個女人坐進(jìn)來，看著云卿，看了會兒笑，“云小姐還記得我吧？”
云卿目光遲緩，一層恐懼在瞳孔上。
女人打了個響指，云卿的意識聚焦她的手上，女人的聲音平緩而柔和，“不必害怕，你的心理報告在警察那里已經(jīng)是正常的，可以完全行為能力作證指控，你把你腦海里的畫面，告訴法官，他怎么傷害你的，都說清楚就行了，說清楚你就解脫了，明白嗎？”
云卿惶然，對視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看著看著就要陷入進(jìn)去。
那瞳孔呆滯的很厲害，女人看著，笑了笑，“很快的，你就輕松了，想要那種輕松對嗎？”
云卿點點頭。
女人望了她一陣，下車。
下車后，看到江城禹，女人暗暗點頭，凌步率先走入法院，朝旁聽區(qū)走過去。
九點鐘，顧湛宇牽著云卿走上臺階，司法人員等候在‘受害人通道’里，顧湛宇轉(zhuǎn)過身溫柔的看著她，“接下來你要跟他們走，與我隔開，我在旁聽區(qū)，你全程會呆在保密室里，不會出席在法庭中央，這是司法對特定受害人特許的，也就是你人不會暴露在公眾視野，只有聲音會公之于眾，所以卿卿，不要害怕，整個過程可能有兩個小時，需要忍一忍，中場休息我會申請來看你。”
云卿的神情忐忑，攥著衣服點了點頭。
顧湛宇目送他進(jìn)去。
身后的臺階下，停泊了四輛車。
秦律下車的時候抬頭，正好看到顧湛宇的身影，稍微一晃，他就看到了云卿！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扭頭，去看車后座下來的，西裝革履高大無比的身影。
陸墨沉也看見了，目光堅毅森沉，那么深，那么暗，定在顧湛宇摸她腦袋的動作上，她低著頭，不知道在答應(yīng)什么，臉蛋是看不見的。
然后她轉(zhuǎn)身，被兩個司法人員帶走，那個背影，他想，直到他臨死前，他都會記得。
沈青曄從后面帶著律師團(tuán)跑過來，“阿關(guān)被什么事絆住了，他打電話說要晚一點，不過不礙事了，該準(zhǔn)備的我們已經(jīng)準(zhǔn)備齊全。”
“青曄。”陸墨沉的嗓音渾厚，好像震撼了這天地，卻十分平靜，如同他眼睛里亙古的波紋，永遠(yuǎn)定格在了這一刻。
他說：“六年前的部分，她指證后，不要為我做任何辯護(hù)！”
“二哥！！”所有人都急了，他是鋼鐵如山，可他現(xiàn)在放棄了自己。
陸墨沉低斂了的眉眼，越是那么英俊，越是那么窒息，他的笑很溫柔，晃了陽光，“我想讓她的余生得到解放，過得舒服點，事到如今，我已不知道該怎么疼她，就讓她心里舒坦點吧。”
他的長腿走上了臺階，一跨可以兩步，曾經(jīng)這雙修長筆直的腿，陪孩子踢足球，也背過她，更在大汗淋漓的親熱時，灌入了她無盡的力量，他走了上去，步入法庭。
沈青曄急的眼睛發(fā)紅，“瘋了。一個女人，能毀了他。”
季斯宸寒聲，“千夜那伙一定在場，今天老子能讓他們贏了老子姓孫！不管老二，咱們釜底抽薪，證據(jù)都握在手里！”
秦律的聲音沉到了谷底，“我們再有證據(jù)又怎么樣，就怕他自己不做任何辯駁，認(rèn)罪啊，師妹的聲音，能當(dāng)場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