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宛看看燕凌遠,燕凌遠朝她笑了笑。
她一向不怎么會給人起名字,一時想起樓望樓天來,便說道:“不如你們就叫樓城、樓北吧。”
寧宛說完,自己都覺得這個名字甚為敷衍,同樓望樓天一樣,不過是將周圍所見事物隨意賦在名字里。她總覺得燕凌遠聽見這兩個名字也微微訝異了一下。
可誰知那兩個暗衛卻是恭敬行禮道:“謝夫人賜名!”
“日后你二人同夫人身邊的兩位暗衛一道,旁的事務無需多管。只聽夫人一人吩咐。”燕凌遠說道。
那兩人又道:“屬下遵命!”如此他們才起身。
等影千和影重又并那兩個侍衛出了屋子,寧宛才看向燕凌遠:“你做什么又在我身邊多放兩個人。目今正是要人手的時候,我這里又不打緊”
“誰說不打緊?”燕凌遠微微俯身,攬著她的肩,“我所做一切,大半都是為了你,若不能保證你的安全,那剩下那些事,于我而言毫無意義。”
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寧宛怔了一下:“胡鬧”
“怎么是胡鬧?”燕凌遠說完這話,將她攬進自己的懷里。
她身上披著毛茸茸的短斗篷,掌心的觸感讓人甚為溫暖,燕凌遠突然有些貪戀起這樣靜好的日子來,可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宛兒,朔京可能要出大事了。”
“嗯?”寧宛自他懷里抬起頭,眼中有幾分不解。
朔京出大事?皇爺爺的身體確實不如幾年前了,可還硬朗,即使齊王和寧王想要現在就決個勝負,皇爺爺出手也完全可以力挽狂瀾。
況且幾位王爺也不傻,怎么會這么沉不住氣呢?
寧宛出嫁前還見過寧王妃,寧王叔叔布局十數年走到今日之局面,總不可能一時沖動讓自己前功盡棄吧?
燕凌遠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他本不想將這些告訴寧宛。她好不容易才從母親去世的陰影里走出來,成為了無數人羨慕的長寧郡主,她應該安穩地活著,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的。
可是從圣上決定將她的命格公之于眾的時候,她就已經是齊王的目標了。不僅是因為一句什么命定河山的判詞,更是因為她聯系著英武侯府和恒親王府,還聯系著定國公府和安國公府。
齊王勢必要擊破這個隱隱浮現的封鎖堡壘,最好動手的就是她。
燕凌遠不敢冒險,更不能讓她有一點危險。與其讓她無憂無慮在遭遇突變時無法應付,燕凌遠寧愿把很多東西提前告訴她。
他相信他的姑娘,相信她即使在他不得已要上陣殺敵時,也能照顧好自己,等他回來。至少,堅持到他回來救她。
“宛兒,你還記得那年我去北疆奉命抵御北狄的進攻嗎?”
寧宛點點頭,她自然是記得的:“我那時候還瞞著皇爺爺和祖父去找你。那里可真冷,比褚州都要冷。”
“你記得是誰給北狄提供了兵器嗎?”
“應該應該是東黎吧。我記得那時聽哥哥說起過,聯姻尚在”寧宛說到此,突然看向了燕凌遠。
她站起身,帶著一絲不相信,有些疑問地看著面前的少年。
“你的意思”
寧宛讀過那么多書,又有傅先生經年累月的教導,有許多事情,燕凌遠不需多言,她自己都能想到。
她從前不曾想到,不過是因為新婚的喜悅已經填滿了她的生活,她為這么多年來的堅持而甜蜜著,卻忽視了周遭一直在發生的變化。
“難道,東黎”
燕凌遠抱住她,微微低頭將自己的頭埋在她頸臥。
她身上有很輕的香氣,讓人想把她揉進身體里。燕凌遠很想很想就這樣一直抱著她。
如果可以拋開家國天下,他只愿每日守在她身邊,陪她種話種樹,賠她彈琴畫畫。
只是有許多事,當下一定要做,且務必是要做好的。
“已經有一些消息,只是具體尚未可知,不是明年春天,就是秋天,注定要經歷的。宛兒,你會害怕嗎?”
寧宛緊緊地摟住他,好像他在這,她才能有不畏一切的勇氣,才能有足夠的安全感。
她從未想過新婚的第二日就要面對這樣的問題。她以為安穩的日子終于開始,卻原來,上天讓他來,只是為了解決更大的問題。
“你會一直在的,對嗎?”
“嗯。”他的回答沒有任何猶疑。
寧宛嫁到了英武侯府,倒是有另一個人也算得上甚為高興了,那便是燕月悠。
從前她就宛姐姐長宛姐姐短地叫著,而今更甚,只不過是從“宛姐姐”變成了“嫂嫂”。
寧宛不怎么管家事,英武侯府人口簡單,英武侯夫人仍是管著府里的庶務。寧宛只管將她和燕凌遠的院子收拾妥當,這兩日倒也不忙。
果然如影重想的那樣,自打郡主嫁了過來,這邊院子果然熱鬧了不少。只是他每天都在院子里繞,卻越發覺得好似少了一個人。
這日原是寧宛和燕凌遠三朝回門的日子,因著隔日就是新年了,除了二人備馬車回恒親王府外,英武侯夫人又打點了許多,裝了一車全作新年給王府的賀禮。
影重穿了身小廝的衣裳,幫著將東西搬到車上,扭身瞧見落雪正和一個丫頭在對禮單子。
他想了想,便蹭了過去,小聲說道:“落雪姑娘?”
落雪正對禮單子對得頭大呢,猛然冒出一個人來,嚇了她一跳。
“影重?!你在這干嘛呢!”
影重連忙陪上笑臉:“落雪姑娘,我這不是,想打聽點事嘛”
落雪偏過頭看向他:“你,跟我打聽事?”這可真是奇了,世子爺身邊的影衛,需要跟她一個丫頭打聽事?
影重點點頭,然后湊更近了點,聲音更低了點:“就是一件小事,不過,你別告訴別人。”
這一下落雪可來了興趣。這影重還有小秘密呢,還不能告訴別人?
她挑眉問道:“你說吧,什么事?只要姐姐能幫上,少不了你一口肉吃!”
影重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這小丫頭口氣倒不小。只是畢竟是他有求于人,他只能是繼續賠著笑臉,問道:“落雪姐姐,郡主身邊,身邊,不是有個會武的姑娘嘛”
“會武的姑娘?”落雪轉轉眼睛,“你認得她?”
“哪敢啊。”影重嘻嘻一笑,“就是見過幾面,見過幾面。”
“嗷,見過幾面呀。那你想問什么事啊?”落雪心下已經猜著些什么了,可卻只等著影重自己說出來。
“我,我想問,夫人嫁過來,她,沒來我們府上嗎?”影重一股氣問完,也不敢再看落雪的眼睛了,只等著她回答。
落雪繞著他走了兩圈,然后在他面前站定:“你問她來沒來,是因為什么呀?”
影重猶豫了一下才開口:“沒,沒因為什么好姐姐,你告訴我唄。”
“哎呀,你看著禮物還多著呢,小翠,小翠啊,咱們剛才對到哪了?”落雪佯裝要走。
影重一看,趕忙攔住她:“好姐姐,我,我就是想再看看她,她沒來府上嗎?”
“唉,”落雪搖搖頭,“我們原本都是好姐妹,她會武功你也知道,那次小姐遇到危險,她為了救小姐,就”
落雪瞧著影重臉上的表情,從一開始的害羞變成了驚訝,一時也有些出乎意料。她是怎么也想不到,世子身邊的暗衛竟然也有動心的時候。
她看影重蹙著眉,似乎還在分析她話里的意思,一時也不想再逗他了。
“你,你說的”影重不知怎么,突然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噗。”落雪突然掩著嘴笑了起來,“騙你的,她好好的在府上呢。因那邊還有事,遲幾天和樓望樓天一起過來,你若想見她,只管跟著世子去唄。”
落雪說完,也不管那個傻子的反應,笑著便走遠了。
影重一個人愣在原地,愣了好半晌,才忽然笑了一下。
影千站在門口的大樹后,看著自己朝夕相處的同伴,一時不知該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他突然想起影重曾經好幾次和他說起過,希望郡主能早點嫁過來,原來,他從那個時候,就在心里裝了這么多事了嗎?
影重,你犯了大忌啊。
影千站在原地,不知該勸他及時收手,還是該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
回門這日,寧宛和燕凌遠乘著朝陽到了恒親王府。只不過寧宛沒想到,這才一到了家,她才跟燕凌遠和祖父說了不多幾句話,祖父就把她“趕”出來了。
恒親王有些事情要同燕凌遠商議,他們倆連著元方睿三個人也不知在書房里說什么。寧宛只能去秦溫宜那里說話。
起先她還氣鼓鼓的,明明是回來看看祖父,看看哥哥嫂嫂,結果倒變成了他們商議公事。只是和秦溫宜說話,說著說著,寧宛想起燕凌遠同她說過的許多擔憂,一時又釋然了。
他們能在這起伏不定的形勢中,“偷得”浮生半日,已經彌足珍貴了。他既允諾了她,日后只陪著她,一輩子也不分開,寧完便信他。
至于目今,自然他們要一道把前面的坎跨過去,這才是最為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