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宛撿起那顆珠子,很認真地看了看,樣子很新,劃痕也干凈利落,珠子的主人大概剛得了腰牌不久吧。
“縣主,咱們趕緊往瑯玉宮去吧,莫讓娘娘久等了!
寧宛不曾避著落花和一邊的小太監,那小太監見韻容縣主仍在這站著,便出聲提醒了一句。
常在宮里的人,也許不知道最后一顆珠子的秘密,可大多是認識那珠子的,小太監知道這珠子里興許有什么說法,可也是不動聲色。
韻容縣主不避著他,那就是存了半分利用的心思,這小太監是個聰明的,目今便打定了主意要當做沒看見。
寧宛看他始終低著頭等在一邊,大抵也能想到這小太監的心思,于是便笑了一下,將那珠子收起來道:“走吧!
瑯玉宮內,如意公主和陸煜已經在了。淑妃娘娘正在和陸煜說話,隨意考校了幾首小孩子常背的詩詞。
陸煜回答得流利,淑妃娘娘便夸獎了他,又賞了兩個金裸子。寧宛進來時,淑妃娘娘正親自把兩個小金裸子放到陸煜懷里。
“母妃何至于破費這個,他不過一個小孩子,學的都是先生們教的,哪值當獎勵這么多!比缫夤髯鲃菀獢r下來。
淑妃娘娘便笑著道:“煜兒倘若將來能成了大周的棟梁,我便算是在這深宮里也實在高興,而今不過兩個金裸子,又不是什么好物,只管拿著玩。”
“娘娘,公主,韻容縣主到了。”
瑯玉宮的侍女領著寧宛進來,淑妃娘娘便轉向她這邊。
“韻容來了,快進來暖暖身子。外邊天寒,怎么也不拿個手爐?”
“想著沒幾步路,就犯了懶。還是娘娘這里暖和!
淑妃的瑯玉宮其實并不冷,寧宛想到方才鐘妙柔的話,覺得有些好笑?磥磉@位昭容這些年過得也不好,只是點炭火便也可以拿出來說道了。
“碧兒,去把那湯端上來吧!笔珏锬锓愿懒艘宦,便有個丫鬟行禮下去。
淑妃拉著寧宛坐下,才道:“冬日里天寒,本宮想著既是小廚房里又做了新樣式的湯來,圣上說好喝,便想請你們也都來嘗嘗!
她說完又看看如意公主:“你們也來給本宮這院子里添點人氣。便是我們煜兒自己,也足讓本宮這熱鬧的。”
“母妃想要點人氣,只管一聲令下,哪個敢不來?偏生還要假意拿湯了騙我們呢。”如意公主同自己母妃開著玩笑,寧宛也跟著笑了起來。
想起那時候如意公主執意嫁給陸清彥,仿佛還是昨日的事情,一轉眼陸煜竟都這么大了。
想來圣上喜歡陸煜,淑妃娘娘和自己女兒的關系便也跟著緩和下來了吧。
等了不一會,便有兩個丫頭端著羹湯進得屋來。那羹湯倒確實做得好,寧宛遠遠的便聞見了香味,實乃讓人食指大動。
“來來來,快嘗一嘗,你們難得來本宮這里一回,莫要拘謹了!
寧宛便起身,跟著淑妃娘娘一道坐在了圓桌邊上。
這大冷的天氣里,能喝上一碗湯,也著實讓人舒服。淑妃娘娘熱情相邀,寧宛便也沒有再推辭,嘗了一口,果然味道鮮香。
而她原本收進袖子里的那顆珠子,卻是在她動作之際,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掉了出來。
“宛姐姐,你的東西掉了!
陸煜嘗了兩口湯,就坐在厚毯子上翻書看了,故而是他第一個發現寧宛袖子里的珠子掉了出來。
“什么東西?”寧宛聞言,起身朝周圍看了看,陸煜便從地上撿起一顆珠子來,舉了起來。
“是這個!
寧宛還不待說話,便見淑妃娘娘起身,有些驚訝地走了過來。
“韻容這個珠子是從哪得的,本宮瞧著有些別致呢!
淑妃在宮里做了這么久的宮妃,寧宛自然是清楚她一定知道那珠子是做什么用的,只她沒想到,淑妃娘娘竟然比她預估的好像對這個珠子更感興趣一些。
“這個”寧宛欲言又止,如意公主瞧著,便一步上前來。
“興許是從哪撿的吧,一個珠子而已,又不是缺了它不行,既掉了,那就不要了。”
寧宛感激地看向如意公主。公主姑姑不知道這珠子里的玄機,可是她還是站出來替她說話了。
確實,若是不知道鐘昭容的事,從寧宛身上掉出這么個侍衛才有的東西來,又是在淑妃宮里,其中所能發散出來的事又不知是有多少了。
而在這么種情狀下,如意公主愿意涉這淌可能存在的渾水為她開脫,寧宛對這位公主姑姑的信任與親近,又多了幾分。
“這個珠子不是我的。”寧宛拉住公主姑姑的手,輕輕捏了捏,示意她不必緊張。
她從陸煜手里將那珠子接過來,看見陸煜正迷茫地看著她。
說來小陸煜也是極為聰明的了,他雖然心里不解,可卻沒有因為寧宛這句話就貿然問出別的什么來。
淑妃娘娘看過來道:“不是縣主的嗎?”
寧宛知道淑妃在想些什么,她微微一笑:“來娘娘這里時遇見了鐘昭容,原想著得了空把這東西還給她,沒想到先在娘娘這掉出來了!
“鐘昭容?”淑妃的臉色變了一下。
鐘昭容近日可謂是風頭正盛,自打鐘融大人被派做前往燕云的監軍,鐘昭容越發趾高氣昂,好似只等著圣上賜封號加品階了。
聽寧宛提到遇到了鐘昭容,淑妃娘娘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一下。
寧宛卻沒什么表情的變化,她接著道:“鐘昭容不小心遺失了這個珠子,宛兒也不知是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故而就想著先收起來,得了空在還回去!
淑妃聽了她的話,面上又掛上了溫和的笑意:“你是個心善的,本宮瞧著也喜歡。”
又想了想,才道:“你進宮一趟來也不容易,既是到了本宮這,又碰巧讓本宮知道了,少不得替你少點麻煩。你瞧瞧要么放在本宮這里,本宮在宮里走動,也好早日還給鐘昭容!
淑妃的話說到這個份上,寧宛作為晚輩自然是不好拒絕的,她便道:“那便要麻煩娘娘了。”
“不妨事,不過是還個東西,又不是什么值錢的,你只管放心!
寧宛自然點頭應是。
珠子的事情并沒有給瑯玉宮一行帶來多大的波瀾,寧宛又在瑯玉宮里同如意公主、淑妃娘娘聊了天,等到近日暮時,才從宮里出來。
夜間天氣越發寒冷,她緊了緊身上的斗篷,上了宮門口停著的恒親王府的馬車。
馬車緩緩前行,離開了這座巍峨莊嚴的宮殿。寧宛坐在馬車里,長出了一口氣。
還好淑妃娘娘不是建德皇后,不然寧宛還真的沒有把握可以把珠子這件事推出去。
鐘昭容因為得寵,大概沒少得罪淑妃娘娘吧,F在淑妃娘娘手里有了她這么大的一個把柄,寧宛覺得,恐怕鐘昭容往后的日子要不好過了。
她原本不想這么快就出手的,可是燕凌遠信中所說的事情,北疆傳來的加急戰報,甚至鐘融成了監軍,這一件件事情無不在告訴她,她已經沒法再等了。
前朝的事情她沒辦法插手,可是既然機會送到眼前,她也不會坐以待斃。
只是寧宛自己也沒想到,淑妃娘娘竟然是個非常沉得住氣的。那件珠子的事情就像從未發生過一樣,后宮仍舊一片風平浪靜。
只是越是這樣,寧宛越是有種強烈的感覺,鐘妙柔同那珠子的主人之間,必定不同尋常。
正月的末尾,年節的氣氛幾乎消失殆盡,因為北疆戰事而緊張起來的朔京城,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
寒冷的空氣中沒有一點春天會來的樣子,而這一日陰沉的天氣也讓人們的心情跟著煩悶不已。
寧宛早早便起了床,因為恒親王妃林氏說自己身子不舒服,故而她今日免了往春和廳請安,只不過她還有事,故而還是早早地梳妝。
寧宛的明珰館和珍饈居這兩年生意算是興隆,她自己的小金庫也是漸漸的豐盈起來。這日是兩間鋪子在新的一年開張的日子,寧宛準備前去看上一看。
一則算是體恤下邊的伙計們,二則,她平日里甚少關心店里的事,都是落珠在忙乎,這一次也正好得了空,去瞧瞧賬目。
只是她沒有想到,賬目倒沒什么特別的問題,她竟然在街上遇見了一位許久不見的故人。
彼時寧宛剛從明珰館出來,正準備往珍饈居去,卻不想甫一出門,就看見了對面這個有些眼熟的老者。
因為天氣不好,鋪子前面這條小巷里甚少有人,那老者一襲僧人袈裟,站在當中,竟透出幾分仙風道骨來。
寧宛怔了一下,便是那位老者先開了口。
“元四小姐,可還記得老朽?”
一旁的落花早驚得說不出話來,寧宛也是停頓了良久,才上前福禮道:“玄衍大師,甚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