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娃已經會說不少話了,只是有時一著急,便說得不清不楚的。寧宛掩嘴笑了一下,走過去捏捏他的小臉。
“煜兒的臉又變圓了。”
奶娘已將這位小公子抱了起來,陸煜見寧宛捏他臉,他也便伸手,摸了摸寧宛的臉,還開心地“宛姐姐,宛姐姐”叫個不停。
“能不圓嗎。”如意公主走過來,“數他最能吃,整天吃完了便睡,什么旁的一概不管,可不成個圓團子了。”
兩人都笑了起來,陸煜也不知聽懂沒聽懂,拍著手笑得開心。
“今日突然過來,可是有什么事?”等進了屋,如意公主拉著寧宛坐下,問道。
“是關于燕王叔叔的。”寧宛猶豫了一下,還是直言問題。
“四哥?”如意公主也有些驚訝。
寧宛他們幾個孩子,在西南這件事上所出之力,如意公主還是知道的。她本以為寧宛前來是為了齊王或者寧王的事,可萬萬沒想到竟然是燕王。
燕王是如意公主的四哥,可因為出身低微,一向不甚受人重視,封王立府之后,也只是同燕王妃一道在朔京城周圍的美景游玩,又在府中興建庭院。
自去歲小世子誕生,燕王和燕王妃更是整日在府中教養小世子。這兩人對小世子的疼愛,可以說在朔京也絕無僅有了。
如意公主回想了一下,好像除了最近父皇才下令命燕王押送銀兩入西南這件事,旁的事情,也沒有能同寧宛有聯系的了。
寧宛抬首,看了看屋內立著的幾個侍女,如意公主會意,自是將那些婢女都遣了出去。
寧宛這才接著開口道:“宛兒是晚輩,本不該如此唐突,只是事發突然,故而也只能逾矩前來相問。”
如意公主自然知道這個“事發突然”,不僅是寧宛,連她和陸清彥初初聽聞這個消息時,亦覺得出乎預料。
“四哥一向不關心這些事情。若說父皇為何派他前去,大概四哥自己也不甚清楚了。”
“燕王叔叔稟性直率,寄情山水,早有耳聞。只是聽聞燕王叔叔的母妃,修儀娘娘同皇后娘娘關系甚篤,宛兒唐突,想問姑姑可知其中詳細?”
原本以寧宛這樣晚輩的身份,是不該問這樣的事情的。只是到底她同如意公主關系甚好,甚至如同姐妹一般,便有時少了那么些顧慮。
而如意公主呢,曾經有關陸清彥的事情,堂嫂、寧宛,都曾幫過她,她也早已把這個幼年喪母的姑娘當作是親妹妹了。
姑姑侄女的,本來也不過是一層關系罷了,兩人的歲數本也差得不多,如意公主早年還有些孩子氣,倒更像姐妹的多了。
“四哥倒是一直同李修儀,關系不好。”如意公主搖搖頭。
“李修儀我見得不多,倒是聽聞她同皇后娘娘關系不錯。許是四哥所想與她不同吧,很早,大概四哥還未成親那會,就聽聞李修儀同他爭吵過,自那之后,四哥進宮,也不會到李修儀那去。”
如意公主說完,又輕笑一聲:“不過四哥也不常進宮。四嫂生了那般可愛的小世子,四哥整日在府里逗著玩呢。”
寧宛也跟著笑了笑:“人都道燕王妃嬸嬸也是純真善良之人,想必小世子也是像煜兒這般惹人喜愛吧。”
如意公主便掩著嘴笑道:“四嫂未出閣時,也是個活潑之人,如今有了小世子,卻端莊了不少呢。”
如意公主畢竟也只是局外之人,若要說全部了解燕王同李修儀之間的事,顯然也不甚可能,不過最關鍵的寧宛已知道了。那便是,燕王同他這位生母,關系并不好。
這也就是說,李修儀可能是向著皇后的,可燕王,未必就支持齊王。
寧宛在公主府又坐了一會,同煜兒說了會話,這才離開公主府,乘馬車回恒親王府。
快到正午的天氣略有些熱,寧宛坐在馬車里,雖有落花在一旁打著扇子,又有從外邊時不時鉆進來的涼風,可仍覺得有些煩躁。
樓天趕著馬車,本是十分平穩的,可正當寧宛昏昏欲睡,有些游離之際,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落花一時不防,從矮凳上摔了下去,寧宛也朝前傾倒,撲在了她身上。
“小姐可有事?”落花磕到腰上,一時疼得動彈不得,卻仍護著寧宛。
寧宛倒沒事,她忙起來坐好,又將落花拉起來,就聽見外面傳來樓天和人說話的聲音。
“你這人怎么趕車的?沖撞了我們爺,賠得起嗎?!”
“不知是哪府少爺,小的一時不察沖撞了貴人,還請貴人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小的。”
樓天雖是個侍衛,不過在外面一向是扮作寧宛身邊的小廝,時間久了,倒也熟練起來,旁人也看不出他是個會武的。
落花正待起身出去詢問,便見寧宛抬手按住了她。
便又聽著外面傳來方才那個囂張跋扈的小廝的聲音:“我們爺可是鎮國公府的世子爺,你們是哪府上的,青天白日怎么看不見人?”
落花看向寧宛,見寧宛眉心微蹙。
這個小廝著實不像是鎮國公府這樣的大戶人家里養出來的。別的不說,寧宛今日前去拜訪如意公主,可不是私自前去,是遞了帖子,由府里指派了馬車的。馬車上掛著恒親王府的牌子,若是一般人家的小廝,又怎會不認識?
況且聽他口氣,像是鎮國公世子身邊的隨從,這樣的隨從,最是有眼力,又怎會說出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話?
“小的不知是鎮國公府的方世子,沖撞了世子,給世子陪不是。”
外邊樓天的聲音傳來,這倒是常理,一般陪個不是,對方最多再埋怨幾句,這事便算過了。朔京城遍地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沒有人會愿意平白惹了一身事。
“你算個什么東西?用得著你給我們世子陪不是?”
這次落花也蹙了眉。對方這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難道是沒有看見馬車上掛著的吊牌?
而寧宛的面色愈加沉重。鎮國公府世子,就是那個同元寧如牽扯不清的方勛,如今他這般攔路,寧宛無法不多想。
“小姐”落花有些擔憂的小聲問道,“這”
寧宛拍拍她的手,將身上的衣服理得平整,這才坐正朗聲道:“出了什么事?”
外面的樓天聽到自家小姐出了聲,便知此事有些不尋常,于是便道:“回縣主,小的駕車不小心,沖撞了鎮國公府的方世子。”
原本立在車前輕搖著扇子的方勛,此時卻唰地收了扇子,帶著三分笑意問道:“車里可是恒親王府韻容縣主?在下鎮國公府方勛,不知能否一睹縣主芳容?”
樓天微低著頭,眼神瞥向那位說來也是一表人才的鎮國公府世子。
這話說得,便有些輕浮了。
便見馬車車簾掀開,一個面容秀麗的侍女當先出來,她輕巧地跳下馬車,又將腳凳安放好,這才探身又將車簾撩起。
女子因嬌養而尤為白嫩的手從車內伸出,搭在侍女的手上,繁復的裙擺并沒有讓這位小縣主的動作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和搖擺,她穩穩從馬車上下來,面對著方勛站定。
“不知鎮國公世子有何指教?”
方勛勾唇淺笑,方才折起的扇子又唰地打開,一下一下地輕搖。
“韻容縣主風姿萬千,我等早有耳聞,只是未曾想到縣主竟這般小心,縣主這般蒙著面紗,可是覺得本世子太過輕薄?”
落花心里啐了一句,原來您也知道您輕薄啊。
同樣是喜拿扇子,蘇子揚總給人一種仙游天外之感,而面前這位方勛方世子,卻總讓寧宛覺得,就是街市上總愛調戲良家婦女的登徒子。
寧宛不易察覺地微微蹙了一下眉,才道:“街市上人多,不免要多注意一些,并無旁的意思。”
方勛聞言,笑了兩聲:“今日原本是縣主這侍從駕車太不嫻熟,不過倒正好讓本世子能同縣主見上一面,可謂是緣分了。”
緣分?寧宛心里冷笑。自她從馬車上下來起,她就已經能肯定,方勛是故意等在這里的了。
“不知韻容縣主可否賞臉,本世子請縣主到樓外青山,品一品這新出的桃花佳釀。”
寧宛正待開口拒絕,卻聽方勛緊接著道:“縣主先別忙著拒絕,今日我本是受害之人,奈何縣主芳姿,著實讓人欽佩。權當是我為耽誤了縣主路途賠不是了。”
樓天默默翻了個白眼,若不是眼前這個人是鎮國公世子,身份也不低,他真想上前一拳打爛他的下巴!
多希望燕世子趕緊出現啊!小姐這就算是,被這個不要臉的蠢人占了便宜啊!
不過燕凌遠沒有出現,倒是出現了另外一個人。
“世子好意,韻容心領了,只是”
“誒?宛兒這是同誰說話呢?”
寧宛的話才說了一半,便聽后面又傳來了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