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來的很快,張弛將醫(yī)生請了進來。那是個五十來歲的老人,看起來非常穩(wěn)重,手中還提著基本的醫(yī)藥箱。幾步走到顧初和喬爵面前,他稍微愣了愣。
在他的印象里,喬爵一直不近女色。但如今,他居然懷抱著一個女人,而且那姿勢、那神情,滿滿的都是擔憂。
醫(yī)生雖然滿心疑惑,卻并沒有表述。病人就在眼前,他以最快的速度掰開顧初的眼瞼看了看,又查看了她的心跳,并量了體溫
自始至終,喬爵都保持著擁抱顧初的姿勢。
“高燒,主要是心理問題,加之身體弱。我給她開幾服藥,注意調(diào)理,很快就能恢復。”醫(yī)生說道,很快的寫了個藥單,遞到了張弛手里。
喬爵這才松了口氣,忽然意識到自己一直抱著顧初,當即眉頭一皺,將懷中的女人放了下來。
張弛的行動非常迅速,將藥單交給宅中的其他人員,很快就有專員去采購對應的藥物。
確實,五年的牢獄之災,已經(jīng)在顧初的身體上烙下了很多病根。她本就是個有點嬌弱的女孩子,出獄之后,根本來不及調(diào)理身體,第一件事就是給母親和外公復仇。短短時間里,又經(jīng)歷了如此之多,她能撐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分了不起了。
“咳咳。”喬爵站起身來,尷尬的咳嗽,“沒問題就行。”
張弛是何等的機敏,這短短的幾十分鐘,他已經(jīng)摸透,這個顧初,在喬爵的心里占了不小的地位,當即主動上前:“退燒藥很快就到,夫人應該沒有危險。晚飯已經(jīng)做好,喬爺先吃,吃完了好陪夫人。”
卻沒料到,喬爵眉頭一皺:“陪她?”
張弛一愣,沒料到喬爵如此反問。
“我不是約了顧二小姐吃飯嗎,去。”喬爵道。
“喬爺,你剛剛不是說”張弛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說,去和顧若吃飯,你沒聽懂嗎?”喬爵忽然怒了起來。
雖然滿心疑惑,但張弛明白,自己不能忤逆喬爵,當即點頭,為喬爵安排外出的車輛。
顧初還迷迷糊糊,自從被喬爵抱到懷里,她就忽然覺得安心起來。原本還掙扎著的思維停了下來,很快就陷入了沉睡,根本不知道喬爵的離開。
等到她再醒來,已經(jīng)是凌晨。服過藥的她,此刻已經(jīng)退燒。清冷的月光透過窗簾打在她的身上,竟有股絲絲的涼意。
身邊,空空如也。
他不在。
顧初下意識的抓了抓床單,她分明記得,自己昏迷不醒的時候,聽到喬爵說要留下來陪她;得知她病重的時候,他那么激動,甚至還擁抱了自己
但是為什么,他不在。
顧初的大腦一片空白,她不愿意相信,這一切都不過是她的幻想。但是,身邊沒有留下絲毫他的痕跡,他的照顧、他的擔憂
顧初忽然自嘲一笑。
自己瘋了嗎?不是早就想好,要這個喬少奶奶的位置,不求錢,更不求情,她如今在奢望著什么呢?
她要做的,不是得到喬爵的心,而是讓他滿意,讓他沒有借口丟下自己,讓顧若沒有趁虛而入的機會。
第二天,天色晴好。
顧初早早起床,服藥,吃飯。
張弛小心翼翼的看著顧初,心中想著,這位少奶奶,有沒有因為喬爵昨晚莫名其妙的離去而心存芥蒂?但是,他看到的只有顧初的平淡和悠然,似乎根本沒把喬爵的離開放在心上。
顧初隨意的在樓里逛著,卻忽然在廚房的一角,看見了一盒拆開的避孕藥。
顧初眉頭一皺。
“抱歉,夫人。”張弛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顧初身邊,微微低頭,“這個藥,我混在您前幾天的餐飲里,您已經(jīng)服過了。”
顧初只覺得心里微微一空。她并不期待和喬爵有什么孩子,但是身為女人,知道自己可能擁有的小生命,在悄無聲息之間被掐滅,那種感覺,總是痛苦的。
“喬爺叫的?”顧初問道。
張弛有些心疼,卻也只能點頭。
卻沒料到,顧初只是笑了笑:“下次不用這么費勁,我自己喝。”
張弛愣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跟了喬爵這么多年,本以懂人心而備受中用。但是如今,他非但看不懂喬爵,連面前的女人,他也看不懂了。
顧初獨自走進書房,縮在角落里,隨便拿了一本書。她覺得痛苦,甚至恥辱。她是妻子,卻連懷孕的資格都沒有。
這不重要。
她告訴自己,然后強迫自己埋頭到書里。
晚上,喬爵回來了。
顧初都沒有料到,喬爵竟然會在今晚回來。放下手中的書,喬爵已經(jīng)推門進了臥室。
喬爵隨意的坐在沙發(fā)上,瞥了一眼顧初,冷冷開口:“在看罪與罰?你,看得懂?”
顧初聞言,臉色有些不好。她好歹是受過高等教育的貴族小姐,況且,她一直對文學很有見地。而這本罪與罰,則是她非常喜歡的作品。
似乎是看出了顧初眼中的不滿,喬爵嘴角勾起一絲饒有興致的微笑,幾步走到顧初面前,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開口道:“那你說給我聽聽?”
“我不知道什么才是懂。”顧初毫不怯懦,定定開口,“但是我知道,從這本書里,我看到了人性,看到了懺悔,看到了狂妄,也看到了謙卑;看到了希望與絕望,看到了無助與光芒。”
喬爵瞇了瞇眼。
“拉斯科尼科夫的結局,是作者陀氏強加于他的。那個時代,那樣的他,本不該有什么出路與完滿。世界本該是只有罪與罰的,最后的懺悔與原諒,都是世人的自欺欺人,連作者也不例外。”顧初繼續(xù)道。
一時的沉默。
喬爵沒有說話,一雙眸子沉靜如水,叫人看不出他的是什么情緒。幾乎凝固的氣氛持續(xù)了好幾秒,喬爵才緩緩開口了:“你,怎么會這么想。”
“難道不是嗎?”顧初冷漠的笑了笑,“你真的相信,愛能感化一切,相信懺悔可以贖罪,相信世界總有公正和光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