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大師的身體能量不次于過江蛟龍,真要是存心破壞哪怕是走拳腳工夫的都絕不容小覷,武道大師不于安全市內動手,這是雖未明文規定卻被大師宗師圈子所心照不宣的。
這些東西,邁入武道大師卻從未融入這一圈子的項塵哪里知道。
所以他便出手了,身子骨中響轟鳴,修羅瞳這一拳當真是《屠靈策》中頗具代表的一式,泥丸宮中的三色雕像均是怒目圓睜,紅面夜叉欲要擇人而噬,金臉羅漢好似要攪碎面前一切,黑甲修羅僅是看上一眼便令人心生膽寒。
外在體現便是糾纏在一起的三條道,怒道力量道殺戮道,修羅瞳是三道合一,屠靈武意的標志性體現。
當項塵這一拳砸出,拳且未至拳風先行,云紹軒半長的頭發被隨之吹到腦后,在他眼中世間的一切都變得渺小空乏起來,所留的唯有項塵拳面上那猩紅絲線勾勒出的赤紅眼瞳。
眼瞳一眨不眨,直勾勾盯視著他。
云紹軒霎時間如墜冰窟,他好不容易稍微適應了些十八層地獄,至少勉強能夠無視周圍舞刀弄叉的鬼兵鬼卒,卻又被怒道殺戮道兩道凝結的猩紅眼瞳盯上,體內原本如臂指使的真元立刻變得如水銀般沉重,一股涼意從腳后跟升到天靈蓋。
他能感受到,單論威能破壞力來說,這一拳應當是不如剛剛那勢如天崩的擺拳式,可一經殺戮道與怒道的結合,項塵的勢無限拔高,自己的戰力被無限壓低,這一拳的玄妙,絕不單純在威力上。
“這便是年輕一代走在最前列者的實力……”云紹軒心底升起股頹意,無論他怎么想,用哪招,都是攔不下來。
被這一拳轟開身體斃命當場,大概已是必然結局了吧。
而這一切都被項塵盡收眼底,他能看到云紹軒有些暗淡下去的眸子,和那握槍握得不再那么緊的手掌。
怎么辦?
收手,停止?
不收!
武道不是你好我好的圓滿故事,這點項塵從第一次被異獸鮮血噴了一身之時便是清楚知道,這些年走南闖北,見慣了身死更是有著深刻領會,就是他也有無力之時,明明剿滅了一處匪窟,走進去時卻只能看到吊了一墻的尸體,回返后還要面對著那些對他報以期待的亡者家屬,用極為平靜的語調說上一句“抱歉,去晚了一步”。
云紹軒今日沒能走出這一步,下次碰到姬松石那伙人,拿什么去斗?圣廷白衣的六步蓮花景,阿方索的黑暗武意,那非洲寬骨黑人的血咒術?哪個是軟柿子?
拳頭砸落下來,項塵沒半點糾結猶豫。
無情?
只是相信!
吼。!
震耳的咆哮原地炸開,不似人音的陣陣嘶吼長鳴不斷,時高時低起起伏伏,這般動靜項塵就是震破聲帶也是發不出來,因為這已是完全脫離了單純的物理發聲。
云紹軒用生命在唱著不屈的龍之歌。
就在此地,就在此時,再次超越極限,面對大恐怖,舍怯懦以取生罷了。
項塵笑了,真是玩心跳,這法子也得分時機,在他看來云紹軒積蓄已是充足,只是他心思多了點,需要有人壓上這么一壓。邊璽就不行,他還差了不少,就是自己再往死了逼,恐怕那位除了罵咧著含冤而死,也沒個突破可能。
他這一拳還是落了下去,對上的是紋絲不動的槍尖,一番碰撞,項塵輕飄飄地撤回,看著拳鋒上被刺破的真元暗暗頷首。
不枉費他一番苦心。
天地能量開始倒卷,這動靜剛剛便是發生過一次,與丁一邁入武道大師時一模一樣。
當一切消散,云紹軒已是恢復豐神如玉的俊哥兒姿態,可眾人皆是敏銳察覺,他的一呼一吸,肌膚的起伏,向前走出時的步子,都有著別樣韻味,那種感覺,無法用現實世界的任何東西進行類比。
項塵上前探出手掌,云紹軒苦笑一下后,伸手與其重拍了下,好像在宣泄劫后余生的慶幸,道:“這是往死了招呼啊!
“不下重藥哪能行?”項塵一副笑盈盈模樣,“叫什么名字?”
“簡單,就叫十龍!
項塵哈哈一笑,他可是知道,云家老祖云瀾升創出了武學《九域龍吟》,將自己的武意命名為“九龍武意”,寓意比之八方尚多一方。
今日云紹軒不多不少,加上一龍,十龍武意,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他要做龍武第一。
又或者,不單是龍武?
云紹軒轉頭,看著走來的幾人,先是在邊璽身上停了停,注意到他眼中的神采,會心一笑,而后便是看向丁一,問道:“什么時候來一場?”
“隨時!
三人中最早邁入武道大師境的大山頗為郁悶說道:“俺呢?也跟俺斗一斗!”
“你啊……”云紹軒拖了個長音,而后看向項塵,“你可是老項的寶貝疙瘩,要跟你斗,得老項點頭才行。”
項塵連擺手表示別往他身上引矛頭。
眾人都是心情大好,再加上尼爾斯也被外邊這過響的動靜震了出來,幾人好一陣熱鬧,而后云紹軒率先止手,仰頭看向天花板,說道:“走吧,看樣子咱們動靜不下,引來了不少人。”
整理一番后一行七人走出青天層B區,擎天道場內部早已是有不少人圍攏在此,道場乃是靜修比武等等一綜合場所,三兩好友在此切磋實屬正常,可從未有人聽到過這般猶如數十家拆遷隊齊至般的聲響。
項塵幾人目不斜視走出擎天道場,來到大門之外,站于石階之上,抬頭望去。
此時這一片范圍內的尋常民眾已是被民警隔離而開,天空之上,正懸浮著一個個身影,無一例外白髯飄飛,最年輕的怕也是在五十開外。
本以為是哪家不守規矩的老東西來到成都安全市造次,卻沒成想見到了眼前這幕。
他們本看到幾個青年模樣之人走出擎天道場不以為意,以為正主還在其后,可再一細細打量,娘咧,不得了了!
項塵步入武道大師時日不短,早已算是駕輕就熟,真元內斂與體內不露聲色,可大山云紹軒丁一二人不同,前者是本就不善一些穿針細活兒,后兩者前腳剛完成突破,讓他們斂去氣息,屬實有些強人所難了。
那般逼人氣勢,可絲毫不輸于立于虛空中的大部分人。
成都安全市的一眾武道大師說不出話了,這是什么情況,莫不是那傳言中的華夏之子齊聚于此,戰神后裔薛言之,夏家夏清平,難不成都在這兒了?
溫度驟升,天地像是個熔爐,天空中的武道大師紛紛讓開,不必用眼神去看僅是看這溫度變化就知是哪位到來,一席葛布通體大紅深衣,六十有九的成都安全市第一人,乾陽道人親至。
這位的脾氣,可是出了名的暴烈,尤其是自打那重慶安全市出了個后輩火麒麟,乾陽道人愈發不好想與了。
已是有武道大師對下方幾人露出同情表情,雖然這般年紀的武道大師兇悍得一塌糊涂,若真是華夏之子背景也是深厚得不行,自然是性命無憂,可武道大師在安全市內動手是犯忌諱,乾陽道人出身懲戒一二,其背后長輩也說不出個不字。
“老云老丁,大山,你們三個從旁出手,我來會會這老道人!表棄m迎著這一群大師的目光不為所動,五指輕輕活動著,有些期待之感。
“不必!倍∫稽c頭,卻聽云紹軒搖頭說道,“交給我!
這下可是輪到項塵驚詫了,若非場景不對怕是要高呼上幾聲“好家伙”,他自認自己算是狂傲,可比之云紹軒還是差了點,這剛邁入武道大師,就要跟那貨真價實的宗師高人死磕上一場?
云紹軒上前一步,兩步三步,在武意的驅使下擺脫引力凌空虛度,就那般一下下來到空中,氣定神閑站到乾陽道人面前,囂張姿態,讓項塵以行人都是手心滲汗。
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晌乾陽道人猛地大笑出聲,伸出手掌連拍三下姬松石肩膀,甚是豪邁道:“小軒子,行,真行!沒給老云頭丟人!”
……
直到眾人來到成都安全市的幾人,進入了戰機回溯,大山才后知后覺,猛地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俺懂咧,那老爺子跟云紹軒認識!”
項塵隨意找了處座椅癱軟坐下,無奈一番白眼,等大山這憨貨來給大家伙說明,黃花菜都涼了。
再明顯不過的事,恐怕不單是認識,交情還相當不淺,項塵擰過脖子,看著嘴角暗含得意模樣的云紹軒道:“云大少爺,你再這幅 ‘爾等庶民只是一介武夫 ’的欠揍表情,我就跟你好好劃劃道,告訴你花兒為啥這樣紅。”
云紹軒收斂表情,卻不忘給個挑釁眼神,項塵牙直癢癢,他發現自從這幫家伙踏入武道大師,一個個都很是有些不安分,就連丁一都是時不時撫刀瞟上自己一眼,一副衡量他的刀能不能砍死自己的模樣。
項塵不禁感嘆,還是大山貼心。
“大哥,啥時候咱倆比劃比劃?俺估摸著俺的拳頭現在也可重咧!”
咔嚓。
鈦合金扶手座椅裂開一條條縫隙,項塵不動聲色用蠻力捏了回去,尼爾斯坐在左后一排掃了項塵一眼,搖頭一笑。
大山根本沒察覺這些,還在那道:“大哥,咱就這么走咧?去哪?對了,楊哥咧,咋就不管他了?”
“回南京!讓老楊自己腿回去!”
大山今天也不知咋的忒愛說話,剛要再說震動聲響起,項塵瞪了他一眼,滑開武者手環。
念叨誰誰來電話,項塵接起,大山不解,這咋的人的變臉速度能這么快?還真就前一秒雷云密布下一秒成了個艷陽天?
看他那嘴巴,都快咧到和楊哥一樣大咧!
好在大山沒去請教邊璽,否則后者這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情感達人少不了拿捏姿態意味深長地來上一句:這大概就是愛情的甜臭了。
項塵沒了威風勁兒,笑瞇瞇道:“藝璇,我這就回去了!